设下迷仙阵的那人,却是先将七修子绑来此处,再设下阵法,将他们都困在半年后的某日。
也就说他们上山之前,千琮门的门人就被绑走了,但那日又为何是初雪那日?
难道说他们先前猜错了,镇上村民被行尸袭击时,已不是山上第一次下雪。
无论如何,将他们引入阵中的这人,心思缜密之极,他应是早就知道了这地宫的存在,特地留下掌门令牌,利用七修子将他们再引入地宫中。
顾清岚蹙眉思索了片刻,又开口问:“千琮门沦陷那日,前辈身侧的亲近弟子们,可有哪位不在?”
知道七修子手中有天魔残片,又知道这地宫存在的,还是千琮门的门人较为可能。
毕竟七修子持有天魔残片一事,除了千琮门和他亲近的弟子外,也只有林氏的人知道,而林氏的原胤还是路铭心的探子,同他们一道被蒙在鼓里。
再加上这个地宫看起来尘封已久,还藏在翠叠山的山岭之间,千琮门的弟子们常年守在这山上,无意中发现这个洞府,也比外人的可能要大得多。
七修子听他一说,就自愣了愣,他已被关在这里两三日,肯定也翻来覆去思索过遇害那天的事情,隔了片刻,才带着黯然的开口:“我的二弟子,名唤姜晔,出事那日我看到我的弟子们都在,唯独他不见踪迹。”
顾清岚沉吟了下:“那么前辈的这位弟子,心性法力如何?”
七修子听着就摇了头:“我收他为徒的那年淮南大旱,我怜他孤苦留他在山上,虽说老朽也没收得什么高徒,但他灵根天资却是师兄弟当中都格外贫弱一些的,又是不易见成效的土系灵根。这么些年下来,我几个入室弟子都有冲击金丹的实力,他却还差得甚远。
“也兴许是身世和灵根令他耿耿于怀,他心性在我的劣徒中,也算是格外孤僻不合时宜一些的。”
顾清岚听他说了这些,就又轻声说:“在前辈心中,是否已怀疑这位姜晔师弟就是祸源了?”
七修子望着他苦笑了声:“不瞒真人说,若让老朽怀疑自己徒儿,老朽也是万万不想的,但我千琮门上下,并无什么值得各路人马惦记的东西,也只有那老朽偶得的天魔残片,才能引得这满门浩劫。”
他主动提起来天魔残片,顾清岚才又再问:“那么请问前辈手上的这片天魔残片,是从何处得来的?”
七修子微顿了顿,长叹了声:“正是劣徒姜晔下山历练,回来后交于老朽的,他说是有人相赠。”
路铭心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如今无论道修还是魔修,俱都对天魔残片趋之若鹜,怎还有随意赠人这么便宜的事情。”
她说得不错,哪怕是燕夕鹤和她交情甚深,她又在外威名远播,燕夕鹤将天魔残片赠与她,也未必是按了什么好心,更何况是名不见经传的姜晔,下山历练一趟就有人将至宝相赠?
七修子苦笑着点了头:“路剑尊说得不错,老朽见了那天魔残片,明白千琮门大祸将至,大骂他多事,又急忙去了林氏求救,可惜林氏家主也不愿收留。
“老朽回山后,只能紧急传书给青池山,希望青池山身为道修统帅,能收了这秘宝,替千琮门上下做主。”
路铭心听到这里,就冷笑了声:“你传书青池山是合情合理,可惜青池山那些老道只怕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靳就在这里站着,她就这么大骂青池山众修,李靳不得已,只能清了清嗓子说道:“前辈在给青池山的传书中,是否说过千琮门这里有天魔残片?”
七修子忙又摇头:“老朽再糊涂,也必不会在书信中写明,若不然半道让什么人截了去不就坏了?老朽只写了千琮门被歹人盯上,不日或将有灭门之灾,望青池山看在道修同气连枝的情面上,前来相救。”
李靳点了点头:“前辈这么处置很好,若书信真的传到了山上,不日也自会有青池山弟子赶来相助。”
李靳身为道尊,前些日子失踪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七修子又怎会没听说,这时看着他,又看了看路铭心,颇为小心地说:“不知李道尊先前下山,踪迹杳无,是出了何事?”
李靳在传言中何止是“踪迹杳无”,再加上爱跟他“论剑”的路铭心也一道不见了踪影,还有人揣测说他被路铭心绑走杀害,青池山和云泽山不日将有大战云云。
如今七修子同时见了他跟路铭心,还捎带上一个死而复生的顾清岚,又见他们三人配合默契、谈笑熟稔,当然不敢再提那传言,只小心求证一下。
李靳“呵呵”笑了笑:“不过是山上那些老家伙整日里嚷嚷烦得很,顾师弟又回来了,我下山来寻顾师弟一起散散心罢了。”
他说着还斜睨了一下路铭心:“路丫头却不是我要带的,是她自己非要黏着她师尊不肯走。”
路铭心撇嘴轻哼了声,不去理他。
李靳潇洒不羁的性情修真界皆知,都知道这位道尊法力超群,实力强横,却往往一言不和就爱撒手不管,他这么说倒也符合他一贯行事风格。
七修子自然不敢追问,顾清岚看他除却些许内伤外,并没有什么重伤,也就没有上前以木系法术为他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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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如今的当务之急,却不是猜测幕后主使究竟是姜晔,还是姜晔在山下遇到的什么人,而是尽快从这地宫中出去。
若不然外面大殿上只有莫祁和一个不懂武艺的原胤,还有一干灾民,实在是很容易受人钳制。
这道理路铭心也是懂的,她同莫祁不熟,却很担心原胤,忙说:“师尊,我们要怎样尽快出去?”
顾清岚摇了摇头:“若要出去,要先破了这地宫的结界。”
李靳叹息了声:“这地宫结界是用法宝阵法设下的,哪里是寻常结界,一人之力恐怕难以破解。”
话虽如此说,他们也还是出了大殿,由李靳和路铭心御剑飞上半空,先试试可不可以用法力硬将之破开。
可惜这种巨大的阵法结界,确实是一两个修士法力再高深也很难突破的,李靳和路铭心都各自驾驭佩剑,尽全力斩了出去,那金色结界也还是笼罩不动,只能无功而返。
无法可想后,他们只能返回大殿中,看那里是否留着什么线索,可助他们打开结界。
他们又回到那长长高台上,这次倒是在高台内侧找到了一块白玉牌匾,上面刻着似是墓志铭的东西。
那篇文字甚长,用得也不是什么艰深的上古密文,而是通用至今的凡间文字,开篇写道:“吾至爱贺沅,淮南人士……”
那碑铭是以某个人的口吻写的,记载的应是他们面前躺着的这人生平,甚为详细曲折。
他们几人匆匆看了,俱都沉默下来。
照碑文中的叙述,这个名叫“贺沅”的人,就是传闻中那个曾横行天下的媚妖。
他生于书香门第,少时诗名远播,算是一方才子,但却并未走修真的路,而是如同许多凡人一般,刻苦读书想要考取功名。
就在他年二十那年,为来年乡试在城外的翠叠山结庐苦读,遇到了一个孤身的女子。
那女子相貌并不多好,却极为温婉可人,夜间前来同贺沅私会,诉说自己乃是附近农户之女,仰慕先生才名,想结秦晋之好。
贺沅那时还是个一本正经的书生,自然婉拒了那女子,言道须得明媒正娶,私会有伤她闺名。
那女子却一再痴缠,乃至嗔怪贺沅是嫌她家贫,才不愿同她相见。
因这女子相貌衣着良善质朴,贺沅到这时也没疑心她是山妖精怪,只想她是贫家农女,再三有礼相拒,若她前来,就闭门不出,权当应对。
就这么又过了一些时日后,有一晚贺沅梦中来到一处园林盛景,中有一仙子,貌美异常,温存相待,贺沅遂在梦中与之颠鸾倒凤。
第二日待贺沅醒来,却看到自己身在书庐中,怀中则抱着那名一再前来骚扰他的女子。
那女子见他清醒,就起身化作那名他梦中的貌美仙子,冷笑道:“果然世间男子皆重色无德,汝也是个凡夫俗子。”
说完后,那女子就消失无踪,贺沅这才明白那女子应该就是传闻中翠叠山藏着的那只狐妖。
这一夜私情,贺沅却再难忘记梦中那美貌仙子,生了相思病日夜难安,没到来年乡试之时,就重病而死,成了一缕孤魂。
他相思而死,魂魄难安,仍是日夜想要寻找那梦中仙子,在翠叠山中徘徊日久,得天地之灵,成了一只媚妖。
又因他对梦中仙子的容貌念念不忘,天长日久,化成媚妖之后,形貌竟越来越似那个仙子,却是保持男儿之身,雌雄莫辩更增了几分别样魅力。
如是数十年,他身为媚妖,依靠吸食上山男女的精魄过活,直到有一日,他在山间盘踞日久,同狐妖争夺地盘,终于惹得那害他如此的狐妖找上门来叫阵。
此时贺沅对那狐妖的一腔相思,却都化作了十分怨毒,两妖相争,贺沅却将那狐妖制服,生生吞食入肚,将之内丹化为己用。
媚妖原本就形似魂魄,须得寄宿才能过活,妖力微弱不足为虑,也修不出内丹,狐妖却有*内丹,贺沅得到狐妖*后,妖力大增,魅惑之术也炉火纯青,成为足矣盘踞一方的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