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岚只被李靳按在怀中了片刻,就抬手将他推开,连理也不理他,望向论剑台下的修士们开口道:“论剑大会已毕,诸位此次既然齐聚,我也有一事相求……我尚未完全恢复昔日青帝的功力,封印独首山地底魔宫之事,可能尚需诸位道友相助,不知道友们意下如何?”
他先前虽说过自己已不记得青帝时的事,但他这几日来显出的境界和气魄,其实已能说明他已经并不再是普通修士。
若是有心且久经人世的修士,也已能猜出他就是青帝,至于他为何不说自己恢复了当年的记忆,大半是因为当年之事还有许多不便言明之处罢了。
他如此一说,台下众多修士面面相觑,渐渐都从对方眼中找到了些认同之色,陆续有修士开始缓慢点头。
这时先前大嗓门去骂李靳的那个女修也突然又喊道:“魔宫不封印,天下大乱,哪里都不会安分,这本就是我辈修道之士分内之事。顾真人还开了口,我等岂有不从之理,我虽本事不济,也愿追随顾真人!”
她一边喊,一边突然又问了句:“那顾真人,同去独首山管不管食宿,李道尊一输,我就没银子赶路啦!”
她这么一打岔,倒是有不少修士暗暗发笑起来,也有零星的应和之声响起。
顾清岚也微微笑了笑,开口道:“这位道友莫急,既然同去独首山,食宿乃至灵石补给,自然有李道尊负责。”
他边说边又看向李靳,李靳也忙开口:“青池山既然被众道友看重推崇,此等要事自然一力承担,诸位道友肯来相助,已是天下修士之幸事。”
月沧澜此时在旁阴测测地道:“既然众位道修如此众志成城,我们这些魔修似乎就可以在一旁坐享其成了?”
顾清岚听到后也对他温和笑了一笑:“邪尊如此说可就不妥了,道魔本都是修道之人,当年魔帝陛下不也心系天下苍生?邪尊和武尊此次前来论剑大会,必定也是觉得天下修道者乃是一体,不应再有那许多壁垒。邪尊和武尊心怀天下,有此等破冰之举,当真胆魄过人,叫我佩服。”
月沧澜来论剑大会,是为了凑热闹看顾清岚和琉璃镜,石师铎前来,是为了找李靳打架。
结果到了他嘴里,却是他们来是为了跟道修做什么朋友,月沧澜说话向来不客气,又看他十分不顺眼,冷笑一声就准备开口去堵他。
顾清岚却恰在这时突然抚胸咳了声,又吐了口血出来,李靳忙扶住他身形,忧心忡忡地喊:“顾师弟!”
李靳边喊,还边微带责怪一般看了眼月沧澜,转回来望着顾清岚深情款款地道:“方才还是我打发了性,没照顾到顾师弟如今身子还未全然恢复……累得顾师弟又受了伤。”
顾清岚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无事,只是经脉间一时气血不归罢了。”
月沧澜在台下已看得冷笑连连,分明人是跟李靳论剑的时候受得伤,但他们唱了这一出戏,弄得他反倒是那个不识大体的人了。
他冷笑过了,看到周身坐着的那些道修,甚至他自己带来的侍从,望过来的目光都不自觉带了那么点谴责,顿时又觉得被噎得死死的,当此之时,也只能开了口:“独首山之事关乎天下兴亡,我等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顾清岚就又柔和地笑了一笑:“邪尊既然有此宏愿,那就烦劳邪尊和武尊二位,再告知下魔修那边的道友,一起到独首山共举大事了。”
月沧澜气得暗暗捏紧手中的折扇,脸上却不得不带些笑容道:“青帝陛下所言甚是,我自当谨遵吩咐。”
他这么阴阳怪气,一旁的石师铎却十分正经地点了头:“既然青帝陛下有言,某也会全力以赴。”
顾清岚微笑着颔首,却又低咳了声,身形有些微晃。
站在他身侧的李靳忙抬手抱扶住他的腰,还用十分心疼地语气说:“顾师弟,这些事有我安排,你不要再劳累了,我抱你回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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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顾清岚夺了榜首,但却是被李靳抱着走下论剑台的。
他自然还没到走不了的地步,只不过他会吐血,是因跟李靳论剑时,法力用得稍稍过度了些,此时经脉间真气翻涌,能省些力气也就乐意省了。
故而李靳抱了他之后,又抬手将他揽腰抱了起来,他也就没有推拒,而是微闭了双目,靠在他肩头调息真气。
路铭心虽然气得眼睛冒火,但看他这样,也不敢出声打断,忍气吞声地跟在李靳身后,一起走下了论剑台。
总之这么多年来,赢了榜首后,又被抱下论剑台的,怕只有顾清岚一个。
但他那样子,论剑台下看着的许多修士,都恨不得自己也跑上去抱他,当然人人屏声静气不敢打扰,还目送着李靳抱着他走下论剑峰,御剑飞走,才都舒了口气,还犹自担忧地想顾真人到底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李靳则丢下那堆烂摊子,一路将顾清岚抱回了尊剑峰,把他放在别苑的床上,这才坐下来,握着他的手继续嘘寒问暖:“顾师弟,你真气是不是仍是不能归顺,要不要我助你调息一下?”
这里没了外人,顾清岚就抬眼淡淡看了看他,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理也不理他地径自闭上了眼睛。
李靳顿时又哀叹连连:“果然每次论剑后,顾师弟都要有几日不想理我。”
莫祁也跟着他们回来了,此刻在旁假装没看到眼睛看天,心想若不是李道尊你每次同顾真人论剑,都打得那么兴起好似疯狗一般,他又怎么会论剑过后就不想理你。
路铭心在旁看着,忙挤开李靳凑到床前,拿着顾清岚的手到脸上乱蹭:“师尊,你好些了也没有?要不要心儿陪你?”
对着她,顾清岚就和颜悦色了许多,听到她声音里确实带着恓惶担忧,就睁开眼睛,用手指抚了抚她脸颊,轻声说:“我无事,歇一阵就好了。”
路铭心忙凑到他掌心吻了又吻,还凑过去在他失色的薄唇上轻吻了吻,神色依恋无比。
顾清岚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对她温柔笑了一笑,才又抬眼去问李靳:“紫昀可找到了?”
李靳这时哄着他都怕来不及,听他发问忙回答他:“我已命人在青池山上寻了他许久,山下青枫镇也差人去了……到处都寻不到他,他人估计已不在青池山上了。”
顾清岚也像料到了这个结果,又闭目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他大半已到了独首山……”
李靳奇怪道:“那魔物占了紫昀的身子,紫昀的法力又不足叫它打开地底魔宫,它为何要去独首山?”
顾清岚弯了弯唇角:“紫昀的法力虽然不足……但紫昀既然去了,我也定然回去救他。你莫要忘了,这魔物最擅长的不是法术,乃是利用人心。”
他说得确实不错,这魔物从来不靠法术生事,当年青帝和魔帝那等人物,也被它算计进去,何况如今?
李靳听着也点了头,看着顾清岚,全然是唯他马首是瞻的语气:“那顾师弟说,我们该怎么办?”
顾清岚轻叹了声:“既然是请君入瓮,我们也不得不去会一会了。”
他边说又边弯了唇角:“我当年确是一心修道,将人心世情,想得也太好了一些……如今说起来,那魔物所擅长的,也不过是些肤浅的计谋,我倒要看看,它还想如何。”
他这淡淡一语,倒叫李靳想起来在镜中那个大千世界里,他身为股肱重臣,在兵法上的那些奇计谋算,立朝之后,他帮李靳对付过的各路世家权贵,还有他那个“天下第一谋臣”的名声。
这么一想,李靳顿时就觉得,在如今的顾师弟面前玩弄阴谋,那魔物只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