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春雨轻唤一声，而后沉默许久，眼中有波光闪闪，隐隐含着泪水，她用力咬下嘴唇，笑道：“至少我也要陪您过完这一年吧。”
云锦柔和的笑着，“那是自然。”
秀儿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口，她心中总有一阵不好的感觉，干脆点起火后，往瓦罐下放了根木柴就跑了过来。
她微微靠近门，里面的对话声虽小，也足矣听清说了些什么。
猛地愣住的时候，忽的想起厨房的瓦罐中还熬着汤药呢，秀儿擦擦眼角渗出的眼泪，大步跑回去。
厨房里的明明一点烟气都没有，秀儿眼睛还是一阵发酸，边拿蒲扇对着瓦罐摇晃，边用袖子用力的擦脸。
汤药煮好后，秀儿的眼睛也满是通红，她将汤药送过去时，云锦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凉好的汤药一饮而尽，还顺手将小盘里的果脯塞进了秀儿嘴里。
天黑后，秀儿才回了房，她没哭也没闹，一如往常般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丝异样，只有红红的眼眶出卖了她。
春雨刚想要说什么，就被刻意的哈欠声打断了，只好无措的立在原地看着秀儿背对着自己躺下。
“秀儿……”春雨迟疑的唤一声。
屋里半点声响都无，等了许久，才听见秀儿翻动时被子发出的轻微的声音。
“别说舍不得，”秀儿嘟囔着声音毫不在意的说，“你年纪这么大，早就该走了，又不是孤家寡人，何苦在这里等到死呢。”
说出的话有些刻薄，若不是秀儿哽咽个不停，想谁也看不出她的伪装。
春雨走过去，隔着被子轻拍她的后背，也悄悄红了眼眶，装作一种很轻松愉快的语气道：“我又不是去远处，待我回了家，再给你们写信就是，我认得好几个嬷嬷，她们都会帮我把信件递进来的。”
“恩”
“况且，我又不是明儿、后儿就走了，”春雨笑起来，“过两日，我还得给你压祟钱呢。”
秀儿终于将身子转过来，不再拿后背对着她，小声嘟囔道：“那你今年得给我多一点。”
小姑娘缩在被子里，小小一团，春雨心软的一塌糊涂，伸手大力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肯定道：“好！”
“恩，”得到承诺后，秀儿面色才缓和一些，将被子裹的更紧了，身子往里一缩，只留了个发旋在外面。
春雨轻轻拍了拍被子，走到桌前“倏—”的一声熄了灯，也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今晚的夜尤其的沉默，窗外星月姣姣，点缀着清透的天空。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春雨晕晕乎乎即将睡着的时候想。
翌日，春雨却失了算，地面上、城墙的砖瓦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有些没来的及与其他雪花聚集在一的起，就落在地上直接化成了水滴。
水滴混在一起，打湿了春雨的碎发，她回头，一大团雪球正中她的脖子，摔得四分五裂，点点雪花顺着衣领滑了进去，留着阵阵冰凉。
冻的春雨缩了缩脖子，她恶狠狠的看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秀儿一眼，伸手在地上糊弄了一手雪，却怎么都没有团成型。
“哈哈哈，”秀儿捧腹大笑，得意道：“我可是去了好几个地方才团出来这么大的雪球呢！”
她的耳朵边边被风吹的红红的，两手也冻的通红，春雨走过去，没好气的将好不容易团出来的小雪球拍过去。
拉扯着秀儿的两手就塞进了自己怀中，暖呼呼的，秀儿舒服的眯起眼睛，没有抗拒。
暖了好一会，估摸着秀儿的手不再冰凉了，春雨才小心翼翼的将秀儿的手拿了出来。
两手乍一从暖呼呼的怀抱中出来，秀儿被冻了个激灵。
“我去给熬药，你一会儿去伺候美人更衣知道了吗？”
春雨笑笑，见秀儿还在不停的点头，只好腾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头。
……
云锦睡得并不踏实，平躺时肚子下沉，压的她喘不上来气，一整夜都在翻来覆去的调整姿势，可惜至今仍未找到。
她坐起来，缓缓撩开帘子，好笑的看向窗边蹑手蹑脚的秀儿。
“做甚呢？”
身后忽然传出的声音，将秀儿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扶好窗边差点被打翻的小盆，她一侧身，云锦才看清里面的一团白花花。
秀儿回头看床上浅笑着的女子，不好意思的摸着脑后的发解释道：“美人，外面下雪了，只是有点小，我寻思着就拿着小盆到处装了些干净的雪过来，我想让美人一起来就能看到，但是屋里热得慌，我又怕它化了，只好放到窗边让它凉快凉快。”
“这么多，我可是搜寻了好几个地方呢！”秀儿愈发得意洋洋，有些邀功滋味的呈小盆过去给云锦看，“美人瞧瞧我捏的小兔子好不好看？”
白白胖胖的，隐约能够看出是个兔子模样，云锦捏起来细细瞧了半天，夸赞道：“确实不错，这小东西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美人—”秀儿无奈的拖起来长音。
云锦被逗的哈哈大笑，补充道：“好看极了，我看常有人自封自己叫什么‘京城第一剪、京城第一琴、京城第一木匠’的，思来想去，我干脆就叫你‘京城第一捏’好了！”
秀儿点点头，深以为然的应衬道：“那我是‘京城第一捏’，您就是‘京城第一美人’！”
主仆俩正笑得开心，不明所以的春雨拎着食盒一头雾水的走了进来。
“美人快看，屋里头又进来一个京城第一！”秀儿歪头想了想，笑道：“春雨煮的粥可好吃了，干脆就叫‘京城第一粥’吧！”
春雨左右来回的看了半天，觉得自己的一头雾水，成一头大雨了，她已经疑惑到找不清东南西北了。
沉思一下，发觉自己想不通，春雨决定等抽出时间一定要问清楚秀儿刚才说了什么，心里想着，手下的动作却没停，麻利的将食盒里的小粥小菜摆好。
待云锦吃好之后，春雨收起食盒，慢悠悠的换了汤药回来。
每日定点的汤药，还有旁边拿着蜜饯、果脯的宫女，云锦端着碗一个恍惚，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