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平每每望向那样他不曾熟悉的少艾,都很恍惚和羡慕。跟尉迟柳在一起的时候就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风雨夜中,聂清平也无数次立窗而遥望,心中那摇摆不定的心绪,因为别知的存在而渐渐清晰。
几人又赶了几天的路,这一天留宿在驿站当中,几人正在用膳,驿站台子上竟然有个走江湖的说书人,正在咿咿呀呀地说着少艾从不曾听过的故事。
这是正了八经靠嘴吃饭的人,舌灿莲花,八面玲珑,把一个简单的故事都说的跌宕起伏,振奋人心,说的可要比别知这个半吊子要好多了。
少艾听得痴迷,连手里的筷子都忘了落下去。
聂清平轻轻唤了一声,少艾都没听到,不禁低头莞尔,手伸到少年的面前晃了晃,少艾这才转过脸来,不解问道
“怎么了?”
虽问着话,耳朵却仍旧竖着听说书人讲故事。
别知一脸早在意料之内的神情,见怪不怪。聂清平却觉得有趣
“饭都快要凉了!”
少艾像个不好好吃饭的孩子,用筷子夹了好大一口,塞在嘴里,塞的两半腮帮子更鼓了,目光仍旧继续盯着说书人。
虽然不盯着也能听到,但是就感觉没有盯着听得清。
尉迟柳见少艾如此没形象的样子,不仅微微蹙眉,左右看了两眼,总感觉被人鄙夷着,她微感丢人,冷声道:“叶少艾,你有没有点出息?就一个说书人罢了,至于吗?吃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少艾置若罔闻。
别知风度优雅地吃了一筷子,解释道:“少艾就是喜欢听故事,不用管她!”
聂清平目光微抬,看别知说的轻车熟稔的样子,莫名地心里有点酸酸的,又望了一眼少艾。
少艾喜欢听故事?他怎么不知道?
尉迟柳却有点不依不饶,冷声回呛:“想听到一边听去,别跟我们坐一起丢人,八百年没听过似的,没出息!”
尉迟柳说着还举着筷子对着少艾的手打了一下,像是长辈教训晚辈不许乱扒菜似的。
别知和聂清平的心都随着尉迟柳这一筷子猛然跳了一下。
一行上就她们两个姑娘,偏偏尉迟柳爱招惹,少艾也不惯着,时常把尉迟柳戏耍的提蹦乱跳,但是尉迟柳就是不长记性,有事没事还是要去招惹,弄的聂清平和别知看都看不过来。
这一筷子敲下去,尉迟柳也惊了一下。
几人目光都盯着少艾,不知道她又会怎么反击!
然而少艾目光盯着说书人,一动不动,只有腮帮子一鼓一鼓在嚼着吃食。
几人安静地等了好一会,少艾都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只见她咽喉一滚,聂清平和别知身子都微微坐直了些,然而下一瞬,少艾目不斜视,却能精准地夹了一个肉圆子,继续一鼓一鼓地吃着。
“......”
她竟然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被敲了!
尉迟柳脸色瞬间变得更难堪了,少艾戏耍她,她生气,少艾无视她,她更生气!
别知扇子放在嘴边,抿嘴轻笑。
聂清平淡定地继续吃饭,只心中暗暗记下,回九尊峰时多给少艾带点故事书看,不行请两个说书先生上山!
正吃着,驿站的门外冲进来一伙人,各个手持长刀,威风凌凌地往门边一站,后面的弟子将门一关。
为首的一个男子,身高八尺,肩抗大环刀,单手叉腰,一脸凶相。只是站在那,就气势骇人,让驿站众人吓得纷纷往这边看。
霎时间驿站当中鸦雀无声,说书人也哆哆嗦嗦地想逃。
少艾在下面微微蹙眉,走到台上,将说书人的去路拦住,说书人乃一介白衣,看到少艾目光清寒,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吓得连连求饶。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你放过我吧?”
少艾蹲了下来,将手一展,手心中躺着一枚亮晶晶的银稞子,伸到说书人面前,温声道:“给你钱,你继续说!”
说书人有点懵,指了指门边那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吓得哆嗦。意思便是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闲心说书。
少艾头都没回地说:“别理他们,你继续说你的,我保证你没危险,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书人脸色瞬间惨白惨白的,刹那间只觉得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比那扛着大环刀的八尺汉子还让人害怕,无奈只能继续哆哆嗦嗦地窝在一个角落说着。
少艾倒也不嫌场地艰难,直接双腿盘起,席地而坐,像个乖巧的小孩童。
说书人虽然感觉这样的场景下有点诡异,却也不敢违逆少艾,只能用低到少艾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讲故事。
若是寻常,便是三天的故事他三刻也能说完,赶快溜之大吉,但是看这姑娘又殷切又期待的眼神,像他这种行走江湖惯了,察言观色都练到炉火纯青地步的人,自然知道这姑娘是真的喜欢听。
他若敢敷衍,这姑娘指不定真的会宰了自己。他实在不敢挑衅这姑娘,继续按部就班地说着刚才的故事。
因着人多,这边的动静除了引起别知和聂清平等人的关注,其他人根本就没看到,更别说站在门边的人了。
那群人凶神恶煞地吼道:“我乃栖霞宫夜阑宗门下,暗宗一门的门主墨陆非,奉宗主之命收过路银,每人十两,谁敢违抗,格杀勿论!”
墨陆非声音雄混,掷地有声,场中众人被吓得纷纷讨银子。
墨陆非身后的弟子以此从旁边开始收银子。
尉迟柳微微错愕,问道:“什么是过路银?”
别知扇子轻摇,温声道:“就是买路钱,说白了,这些人就是类似于收平安钱保护费,但其实他们根本不会保护什么,只是不惹事罢了!”
尉迟柳好看的眉眼倒竖,沉思片刻反应过来:“不就是公然打劫吗?”
别知颔首:“算是!”
尉迟柳一听,当即大怒,一拍桌子喝道:“岂有此理!夜阑宗如此大胆妄为,行如此卑劣行径?难怪江湖人都说他们是邪门歪道,江湖毒瘤!不行,不能由着他们如此放肆!”
尉迟柳当即就要起身,却被聂清平按着肩膀按了下来。
“大师兄,你干什么?难道打算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