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金博将武器收起,拿出了角弓,其他的辽国战士也是如此,在他们看来,辽国人的弓箭射不透那恐怖的重骑,但是眼前的敌人身上都是轻质甲胄,没有理由射不穿的。
千余支利箭在空中演奏出肃杀之曲,更像是一团飞速移动的乌云,向神策军的步兵方阵滚滚袭来。
杨凌举起佩剑喊道:“举盾……”随着杨凌的命令,步兵将左手的盾牌依照一定的规律举起,有的横托,有的竖立,在身前,在头顶形成了坚实的盾墙,把步卒完全的保护了起来。
“笃笃……”羽箭射中盾牌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盾牌组成的防御看起来真的像一只巨大的刺猬,好不慎人。
杨凌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道:“弓弩准备……长矛准备……”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步卒迅速的依照命令行事,长矛被纷纷探出,组成了死亡的森林,等待着辽国人自己撞上来。
步卒又把已经上好箭矢的弓弩准备停当,等待着进一步的命令,而此时,辽国人距离他们更近了。
战斗终于开始了,经过箭矢的搔痒后,肉搏战接连登场,步卒长矛阵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辽国人捅下马来,而辽国人的铁骑也能够把眼前的步卒击杀,并且搅乱步卒的阵型,给身后的骑兵制造杀戮的机会。
辽国人真的杀红了眼睛,前排倒下了,后排地顶上,可谓前赴后继,这一刻他们眼里没有对死亡地恐惧,有地只是对眼前敌人的仇恨,他们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冲上去把面前的南人全部杀光。
杨凌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如果再撑下去,己军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伤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虽然是撤退,但也有条不紊,队列丝毫不乱并且互相掩护。这是从容的退却。
而这个时候身后的韩世忠的三百骑兵又是接过了步军,他们厮杀最是惨烈,这个时候要说身上有多少气力,也是为数不多了,但是每个将士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之意。每个人的马槊都是平举起来,对着辽人。
“他们已经撑不住了……”耶律金博见宋人步军有后撤的迹象,心中大为兴奋,其他的辽国战士也兴奋的不得了,紧紧跟随在耶律金博身后,想要追杀退却的敌人。
形势似乎开始一面倒了,耶律金博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挥舞着武器道:“冲进去杀光他们,把他们都剁成肉酱……”
两军高速撞上的一瞬间,杨凌闭上了眼睛。
轰!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刺耳的金铁相交声在平原上回荡,杨凌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已是一地鲜血,一地哀嚎,还有两群不死不休,以命相博的人。
辽国骑兵的第一轮冲击便已将宋军的阵型冲乱,百多年前耶律阿保机皇帝横扫亚欧的无敌骑兵,至今仍发挥着它的余威,杨凌手下人数虽占优,但在这骑兵为王的平原地带。却只能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徒劳无功地举着兵器,然后被居高临下的辽国鞑子一刀劈翻。
紧紧只有韩世忠所在骑兵能够稍稍抗衡一二,可是独木难支。又如何挽回得辽,步军大阵的崩溃的结局,惨叫与鲜血夹杂成一片,杨凌死死咬着牙,眼睁睁看着无数昔日谈笑的将士们化作辽国人的刀下亡魂,这一刻他产生无比的挫败感。
再高深的机谋。再巧妙的计策,再聪明的头脑,在无坚不摧的强大实力面前算得什么?笑话而已!厚重的前阵被骑兵迅速削薄,辽国骑兵像锋利的刀片,在杀戮中缓缓向前推进,目标直指杨凌所在中军!
无数大宋将士咬着牙前赴后继,甚至连战阵两翼的督战队也放弃了督军抽刀而上,却仍被骑兵的利刃无情绞杀。触目所见,一片血红,一片哀嚎,还有一双双不瞑目的空洞眼睛。
胜负立竿见影,冷兵器时代,步兵终究不是骑兵的对手,能胜骑兵,只有步军依托有利的地势,建造工事,另外一个方法就是大宋立国之初创造的以步克骑的庞大阵图,可是其阵图实在太复杂,需要的步军兵马动辄就是十几万以上,而且一个环节出错,便是全盘皆输,大宋立国之初,有数十万精锐,可是现在呢,情势不一样了。
千余辽国骑兵的一次冲锋便令宋军伤亡小半,剩下的犹在苦苦支撑。
“小杨将主,前阵顶不住了,左翼已为你打开了缺口,将士带你往北面跑,老种相公必有援兵,属下为你断后!”吴玠浑身浴血踉跄跑到杨凌面前嘶声叫道。
杨凌回过神,看着满地尸首,惨然一笑:“跑?我能跑到哪里去?今日纵然逃得了性命,明日我逃得过自己的良心么,每到夜里,不会做噩梦想起为自家挣扎出一条活路枉死的儿郎?”
“小杨将主!时也,势也,今日不济,再图来日,你的身份今非昔比,不可有闪失!”王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在他们心目当中,杨凌就是天,天子圣谕可以不奉,可是杨凌一句话却是值得他们出生入死,到了这个地步,神策军一惊隐隐有了一丝以杨凌为首的集团行事的风格。
杨凌神情一变,厉声喝道:“放屁!王贵,你第一天认识我?我杨凌从白沟河杀的第一个人开始,什么时候扔下弟兄们独自逃命过?你以为我官儿当大了便惜命了么?”
王贵一怔,眼眶顿时泛了红。
“今日唯死战矣!汤怀”
“在!”
“把某的大纛举高!人死旗不倒,告诉众将士,我杨凌还在,神策军的旗帜还在!”
“是!”漫天黄尘血雾里,黑旗迎风飘扬。
看到那面代表着神策军的旗帜仍旧立于中军阵内高高飘扬,士气渐颓的大宋将士们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苦苦抵抗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绝然的嘶吼。
“死战!”
“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