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灵芸双清澈的双眼看着杨可世,轻叹一声:“有什么,你就直说吧,只要……只要你信得过我……”
杨可世端坐在房间里,只是觉得这一刻气氛变得莫名的悲凉,“灵芸,某杨可世对不住你,怕是不能带你离开者牢笼了,都门险恶,更甚于战阵之上,某恐怕来日无多,到时候不过就是为昏君奸臣所害,在此某就拜托你一件事。”
杨可世这话说得也是诛心了,可见他在都门这些时日,对满朝上下,失望到了什么地步,杨灵芸只是静静的听着,话说到这里,已经表明了杨可世的态度,他不想走,之前说的拍拍屁股走人不过就是一时笑话罢了,杨灵芸只是有些嘶声力竭的道,“为什么不离开?就如你所说,你上得战阵,马上来去如风,禁军不堪到了什么模样,你是知道的,就算某一个妇道人家行走有所不便,奴家就在此间,也没什么的。”
杨可世道,“不行,某不能走,某一走,便是注定是乱臣贼子,到那时,某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杨家列祖列宗,这是其一。”
“其二,某要是一走,就代表某做错了,可是我没有错,小杨贤弟也没有错,历来逆转民族之大事业,莫不流血,某杨可世又何惜此身?”
“其三,即便是某有所不测,还有小杨贤弟,这振奋大宋军伍的事业还有人继续维持下去,某一走,到时候他如何自处?莫不是起兵造反?”
杨可世说到这里,已然是相当决绝了,说完之后他便是从怀里取出一张有些泛黄的执纸张,“这是赎你身子的契约。你若是不准备留在汴梁,便是收拾些细软,走得越远越好。”
“奴不走,你有甚交待,说便是!”
杨可世只是低头细语了几句……
杨灵芸明媚的眼睛里面,泪水渐渐的沁了出来。她赶紧擦掉,勉强露出笑脸:“奴知道了,你毕竟引人注目,在这里也不要耽搁太久了,奴送你下楼罢,平平安安的回去……”
说着杨灵芸就款款起身,摇曳着行来,将已经熏得微微带点香气,半干不干的披风拿起。抖开来披在杨可世肩上,再绕到他正面,认真的帮他系好。
杨可世静静的看着杨灵芸举动,看着她虽然嘴角还带着硬挤出来的笑意,眼泪却总忍不住划过白皙的脸颊,亮晶晶的。
杨可世终于再忍不住,一把握住杨灵芸的手,杨灵芸浑身一震。却受惊也似的退开一步,想挣脱出去。
杨可世也很快的松开了手。任那冰冷柔软的素手,离开自己掌心。
今日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自己又怎么有脸许给这样一个虽然沦落风尘,内心却剔透晶莹,不染尘埃的女子一个未来?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伐燕战事之后。作为西军这个团体实际上的最高统帅,种师道自然也有其封赏,作为大宋武臣的巅峰,无论职阶都已经升无再升,在伐燕战事第一次大败。杨凌还未曾冒头的时侯,就已经加他为保静军节度使,指望种师道能挽回局面。
武臣加节度使衔,已经到顶了,伐燕之后,再有封赏,只有将他转为泾源军节度使,宋时节度使为虚衔,不会实领本任,而老种就此刻就以泾源军节度使实领本任,国朝已来,有此异数者,不过寥寥几人,只要老种稍微有些异心,就是实打实的唐末藩镇自强割据的局面。
西军四路军马出师,到宣和五年回返之后,只剩下三路了,环庆军残部已经改为晋阳军,奔赴河东路镇所,还好河东关西不远,也算是有归宿了。
就是熙河、秦凤、泾源三路军马好容易还镇,出师精兵强将,也是惨烈,回返陕西,随处可见戴孝。
这一仗打完,西军这个团体,实在是伤了元气。
北宋自从熙河路开边以来,在对西夏攻势作战当中,好容易渐渐培养出一代能战军马,但是随着赵佶即位,将几代皇帝积攒的家当飞快的糟蹋干净,原来对陕西诸路的以倾国之力进行的支撑也就渐渐难以为继。
陕西诸路对西夏一直保持了几十年的攻势同样也就难以为继了,随着和西夏之间的战事渐渐沉寂下来。西军的战斗力其实也是渐渐在走下坡路的,十几二十年前的极盛景象,已经不复存在。原来靠着整个帝国在养着这些可以用于野战的重兵集团,而现在国力跟不上,这么大的摊子自然也就维持不下来了,各路镇将只有在回易上,在吃空上多用些心力。
到了伐燕之前,西军能战之军号称四十万,但是调出来伐燕的十五万大军基本上就是全部可战力量了,最多还有些沿边零星军马加以土兵蕃兵强壮守边,这十五万加上都门禁军几万人,招募的敢战士等人,差不多就是二十几万大军。
现在十五万大军,回师只剩下不到十万人,西军实力,又跌入了一个新的谷底。
虽然在陕西诸路还有堆积如山的粮草军资器械,还有大量可充入伍的余丁精装,甚而可以招募蕃兵充入军伍恢复实力,但是随着大宋财政的越发窘迫,资源不可避免的要转向河东路与河北诸路,西军是再恢复不到原来极盛的时侯了。
各路军马还镇四处,准备招募新军,甚而重立建制,调集军资器械,通过回易筹集额外的财源。西军准备缓慢的恢复元气,可是到底能恢复到何种程度,谁也说不准,而北面又崛起新的强敌,什么时侯再要调西军出去拼命,也都是让人心下没数的事情。
伐燕回师以来,对于西军这个团体唯一的好消息就在于文臣辈对西军这个团体的牵制力量,越发的薄弱了,原来随着西军的壮大,武臣团体掌握的实力在陕西诸路这一隅之地的不断膨胀,文臣就渐渐有些压制不住,这个时候,西军已经是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