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额娘,我成天坐着躺着,能吃得下多少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淑嘉正在坐月子,西鲁特氏得以进宫陪女儿小住些许时日。西鲁特氏进来伺候女儿月子不是头一回了,只是这一回与上一回的心情有了微妙的差异。
上次来的时候,心情是如此的激动,兴奋之情使西鲁特氏这样平日很稳重的妇人也有些草木皆兵。闺女生了儿子嗳,嫡长之子呢,担心了近一年了,终于有了依靠了。西鲁特氏真是眼都不眨一下地紧盯着,晚上睡觉都竖起一只耳朵听着。梦里都念叨着,一定要平安长成啊。一定要母子平安啊,这样母子二人都能过得顺心。
这一回依旧是关心,却多了几分自在。已经是第二个儿子了,如无意外,太子妃的地位就是坐实了,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西鲁特氏的注意力转往女儿、外孙身上放得更多些,思考什么前程问题的就少了很多。看女儿吃得好、睡得香,小外孙已有内务府选派好了的乳母、保姆等伺候。大外孙能跑能跳、会说会笑,也开始学字习书。
人生太美满了。
西鲁特氏没了担心的事儿,行动间与普通老太太一样了,再不想什么继承问题了。整天盯着女儿进补:“女人生孩子,如同死过一回,可不能马虎了。月子里落下的病根子,是一辈子的事儿。”
“我的好额娘,这话您已经说过一回了,”淑嘉颇有点无奈,“我也不是头一回坐月子。”
“那也得仔细着,你往后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呢。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儿,到老了可有得受的。”
“知道啦~”得,老太太旁边儿红袖领着小太监抬着一席一席的炖补滋养之物,流水般往上上。
淑嘉无奈地接过一碗汤,喝了两口,问红袖:“弘旦呢?”她好像还得给这丫头改名字?因红与弘同音,现在还略好些,再过两年,这名字就不能叫了。
“咱们三阿哥被太子爷叫去了,太子爷考较大阿哥、二阿哥的功课,说三阿哥也做哥哥了,从今儿起,跟着一道儿听听。”
“唔。”
西鲁特氏因问:“您近来可照看着那两位小爷?”
红袖代答:“太太,咱们主子近来身上不便,见得少些。平日里也是天天见那两位小爷的,问问功课,过几日留次饭。撷芳殿大阿哥身子不好,主子开恩,叫他生母照看着呢。”
西鲁特氏笑对淑嘉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哪怕有了亲生的儿子,对丈夫的儿子也要看顾着些儿。”西鲁特氏回回见了淑嘉,除了叮嘱主母风范、照顾好儿子丈夫、看好自家门户,必忘不了这一条。
淑嘉无奈了:“额娘,我可是那样的人?”
“不过白嘱咐一句,人老了,爱唠叨。”
“说来,家里怎么样了?”
“我如今只管高坐,有她们看着呢。这几日倒好,圣驾出巡,京里的事儿就少了些。”
玉妞轻手轻脚给西鲁特氏换了盏新茶。西鲁特氏含笑颔首为礼,继续对淑嘉念叨:“就是老太爷身子略不如前,脾气还是依旧。”
母女二人都有些无奈,这位老爷子,今年以来是沉寂了不少,不大往外头闹了,可可地在家里折腾。华善现在的一大爱好,就是弄得长子长孙窝火,心里憋屈说不出来,因为这俩货居然不让他带曾孙玩,直接请了西席让曾孙上课去了。
另一可恨的乃是次孙,庆德同学不但不让他玩曾孙,还过来玩他,努力想把老爷子给绕晕了,好不打他儿子的主意。华善的流氓级别比庆德只高不低,如何看不出来?
拎着拐杖满院子里追杀:“你这猴儿,给我站住!”
华善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索额图被太子逼退,这其中有他一份大大的功劳。现在索额图真退了,反而成了个急流勇退的好人,办过再多错事,康熙也不欲深究,太子那里呢日子久了还会念他一点情。这样一来,华善就难以自处了,他不能再活跃,否则容易给人一种‘这货挤了索额图,自己钻上来了’的感觉。这样很不好,不利于长远发展。
华善只有闷在家里折腾。然后心里恨骂两句,索三,我一向坑人的,这回你反把我坑了啊!只好靠一些‘好消息’来让自己开心一点,比如孙女儿又生了,比如儿子、孙子升了……只能靠追杀他家二孙子来发泄积累的怨气!不能出门祸害人,真tmd憋屈啊!
手痒了,打一打堂堂佐领、世袭子爵、銮仪卫上领差使的人,也是心情舒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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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的这个月子,坐得极是清闲。比上一回好多了。上一回,宫里孕妇也少,众人无不想至少来报个道。这一回呢,产妇三枚、孕妇两只,大家的精力难免被分散了。即使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太子妃身上永远比别人更引人注目,淑嘉还是觉得比以前轻松了不少。
随着次子的出生,大家对毓庆宫、对太子妃及其周边的人,越发的敬重了。这种恭敬的态度,较之先前类似被强力灌输式的填鸭式教学法,如今似乎变成了一种深入骨髓式的常识了。大多数人眼里,东宫已经是稳如磐石,关注无益了。
其突出表现形式为,当初小胖子出生,大家的兴奋劲儿那是夜里都能笑醒的。现在呢,几乎与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成为一种既成的认知了。
好比一个学生,第一次考了满分,人人羡慕叽喳好久‘啊,是他啊’、‘真好,得多用功啊’、‘咦?是么?我差点也能考满分的。’。等到第二次,大家会说‘又是他么?’、‘他还真厉害哟。’。第三次,‘哦,又是他。’‘知道了’、‘习惯了’。到最后就是人人麻木,‘哦’一声,埋头读书争取自己不要不及格。
对东宫一系来说,这真是个好消息。但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生了儿子了,胤礽屁颠屁颠地写信给康熙报喜去。不是女儿,小有遗憾,不过有个儿子也不坏,多子多福么。再者两个嫡子,即使不认真分析,潜意识里还是心情愉悦的。
认真地报告了康熙:“……九月十四日,太子妃与毓庆宫产下一子,母子均安,此番比上回顺利……”
康熙接信大喜。
皇帝出巡,还真不是只为玩儿的。这回往盛京诣陵,也是向祖宗报告前番战功。同时奉皇太后同行,让皇太后遥祭一下父母,也一同接见一下蒙古诸部,拉近关系,搞搞外交什么的。唔,说外交似乎有点不妥当,那是促进统一战线的良好发展,增加亲密度?
大概吧。不外是增加向心力。而国祚绵延,皇室人丁兴旺绝对是这个时代增加向心力的一个筹码。
康熙高兴地向大家宣布了这个消息。
自然地,一向看他家二弟不太顺眼的坏哥哥胤禔也知道了,毫无悬念地,他生气了。当时,胤禔刚刚从帐外回来,他刚刚出去打听何处有得道高僧,好高薪聘请入京,到他开的庙里坐镇了。
满心欢喜地盘算着,年底庙就该建好了,招聘的僧徒也就位了。等到明年自家府邸落成了,庙也正式开门大吉,多好的事儿啊。
好事儿也分个轻重大小的。
“混蛋!”不由得胤禔不怒,他还打算明天就去康熙那里报告已经招聘到高僧的好消息呢,结果被人截和了!人家和得还给他大。咬咬牙,我忍了!这条消息咱不报了,你老二总不能天天生孩子,明年开春我就直接把打理得妥妥当当的报恩寺捧到汗阿玛眼眉前了,看你还有什么招儿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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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庆宫没出招儿,净忙着应付招儿了。
先出招的居然是小胖子这个以好哥哥为奋斗目标的家伙。
“嗳,你这是干嘛呢?”问话的是要过来阻拦的母亲。
小胖子同学自从有了弟弟,越发有了哥哥样子。读完书就来善尽长兄义务,督促弟弟‘上进’。“你说话呀,叫哥哥呀,哦,要先学叫阿玛额娘,我来教你。保管你聪聪明明的。喂喂,醒醒了!怎么还睡呀,小猪!”
我戳,我戳,我戳戳戳!咦,手感不错嗳,捏一捏再。小胖子忘了兄长的督促义务,仿佛找到了一样新奇的玩具。
二胖:“zzzzzz~哼唧!”蚊子好讨厌,一巴掌打了过去,闭嘴吧你,爷要睡觉。
小胖子目瞪口呆,呆呆地转身告状:“额娘,他打我!”
是你先戳他的吧?淑嘉一眼扫过去,方才兄弟俩亲近,她还没在意,这会儿一看,二胖的小嫩脸上已经有红印儿了!
小胖子还委屈透顶,两眼泪汪汪地:“他怎么可以不乖?”
二胖小朋友的乳母赵氏连忙上前轻轻握着二胖的小肥爪:“阿哥好,睡着了。”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二胖光光的额头,二胖舒爽了,不哼唧了。
方氏也过来小声说小胖子:“四阿哥正在睡着的时候呢,吵醒了他,该哭了。”
小胖子仰头一看,他额娘一脸无奈看着他,仿佛他干了件大坏事!太讨厌了!大家都坏!小弟弟不乖、不听话、不上进,他还‘昼寝’,他是朽木。额娘居然认为他不对,额娘偏心,呜呜,额娘不疼他了……
好委屈好委屈的!小胖子刷地低下头,脑袋显得有点大,一点一顿,脖子都疼了!眼眶也红了,小手握在一起,看着自己的小靴子尖儿。倔强地不再说话,哼!我是男子汉,我扛得住。
淑嘉:……她老人家(对着两个儿子比较能够这样自称了),现在还没出月子,天天被拘在屋里很憋屈。有西鲁特氏看着,她的抗争也只是能够在半个月后的现在下地在屋里蹓跶几步而已。烦如困兽,手好痒,好想揪着这个不懂事儿的不孝子新留的一点点小细辫儿扯一扯啊!
淑嘉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儿子如此玻璃心,实在不是个好现象。开口要训,你小子怎么能不懂事儿呢?没满月的宝宝就是这个样子的,你可以老实一点的。你还怄上气了!你需要点挫折教育了。
这话要是说出来了,估计小胖子就要有点儿心理阴影了。往后再发展一下,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儿。
好在太子妃不可能是一个人,尤其与儿子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许多人围着。太子妃可以训儿子,发起火来说狠话。嬷嬷们却是不行的,她们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小主子。色赫图氏笑着上前蹲□来:“四阿哥那是睡着了,挥胳膊的时候儿不小心碰到主子的。不信您看,四阿哥是不是睡得很香?”
色赫图氏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怕惊醒了二胖,当然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心的。气氛陡然被她营造了出来,小胖子也表情谨慎了,小小声问:“是么?我看看。”
色赫图氏抱起小胖子,伸头一看,悠车里的二胖继续在乎乎大睡。“什么嘛,这么能睡。”小声嘀咕,还讪。
西鲁特氏正也在场,此时发话了:“四阿哥睡着了,咱们也去外头坐着罢。”淑嘉穿着一件缂丝的袷袍,正伸手拎着襟口扇了两下风,气的。听西鲁特氏发话了,给她放风了,抬步就走。
小胖子眼眶红了一回,鼻涕也有往下流的趋势。方氏笑道:“秋老虎还真是热呢,主子要是觉着热就擦把脸。毕竟是秋天了,再打扇儿怕受凉,您还没出月子呢。奴才们打水,也给三阿哥擦擦脸。”
西鲁特氏笑道:“嬷嬷想得很是。”方氏亦笑:“奴才们的本份。”指挥宫女去打水,又领小胖子去洗脸。
西鲁特氏紧着两步,上前小声道:“您这是怎么了?三阿哥才多大?能懂什么事儿?您这是跟他置上气了?一样的孩子,对不是亲生的都宽容了,对自个儿生的倒摆起脸子来了。仔细吓着了他。”
到了外间,光线更好了,小满拧了湿热的毛巾来。淑嘉擦了把脸,慢慢醒过味儿来。小胖子这大概是长子长女忧郁症候群,有了小弟弟小妹妹,开始是高兴的,后来发现在自己身上的关注被分薄了,就有一种‘我被抛弃了’的错觉。尤其是小胖子这样,生来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越发容易想岔。
我居然没想到这一碴!刚才才差点给他增加心理阴影!淑嘉很是惭愧:我这是怎么了?这么情绪化?
叹口气,到主座上坐定。看小胖子已经由嬷嬷领着上前了,有点儿磨蹭,步子里还带着委屈。期期艾艾的。
淑嘉伸开手臂:“来,到额娘这儿来。”
小胖子打量了淑嘉一下,然后往前冲,飞快地爬到座位上,扑进淑嘉的怀里:“额娘~”犹带鼻音。
淑嘉伸手轻拍小胖子的背:“嗳,你又沉了。”
“哼!”泄愤似地把小脸埋到额娘的胸头来回蹭。
“这不就好了?”西鲁特氏的笑语。
“来,额娘看看,脸上疼不疼?”
“嗯~嗯——”
母子两个一个要看,一个不给,追追躲躲,小胖子被哄了过来。不硬扛了,赖在他额娘怀里,伸着胳膊抱着亲妈:“额娘,我脸上有点儿疼。”
“来,我看看。”一道细细的红痕,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不过不代表不疼。疑似产后忧郁症(?)的某人恢复了正常,开始心疼了。给儿子呼呼。
小胖子高兴了:“额娘。”
“嗯。”
“额娘。”
“嗯。”揽着他轻轻摇晃。晃得小胖子笑得分外开始:“额娘还是疼我的。那我不生弟弟的气了,就当他没打我这一下。”
咦?怎么不再晃了?刚才好舒服的,小胖子转转脖子,正好看到他额娘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谁告诉你额娘不疼你了?还有,你跟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抽过你阿玛。你阿玛一定也当你没打过他。”
“嘎?”小胖子一抖。
这个时候,被他额娘说到的阿玛,来了。
“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你怎么出来了?弘旦也在?你弟弟呢?都起来罢。扶老夫人休息罢,怪累的。”胤礽的思维跳跃可见一斑。一干请安的人站了起来,西鲁特氏问了太子好,识趣地走了,把空间留给一家四口。临走,还给了女儿一个眼色。
“给阿玛请安,”小胖子滑到地上,嘟囔着,“弟弟在睡觉。”可怜兮兮地仰头偷瞄一眼,阿玛,您一定已经忘了,对吧?对吧?
“我去看看他,嗳?你这是怎么了?不认识阿玛了么?”好奇怪的眼神儿。
小胖子心虚地低头。
淑嘉却是笑了:“正好儿,额娘给我放风的时间也到了,我也得继续回去歇着了,”不满的口气了,“一块儿进去看看罢。有件事儿得先说好了啊,咱们三阿哥今儿闹笑话儿了。”
“怎么?”上来扶着老婆的胳膊,让儿子拉着他的衣服,三人一道儿往里间走,还不忘嘱咐,“仔细脚下,有门槛儿。”
“问他,”一瞄小胖子,小胖子头更低了,“他今儿受委屈来了。居然说‘额娘还是疼我的’,我什么不疼你了?小没良心的。”
说话间到了里间,胤礽往悠车里一看,脸上严肃了起来:“四阿哥的脸怎么了?”
小胖子一想,难道是刚才我戳的?好想哭,又忍住了,不行,他是男子汉了,得挺住。
淑嘉想弯腰抱他,玉妞连忙扶着她,又与方氏打了眼色,方氏上来把弘旦抱高。淑嘉这才一长一短地解释:“弘旦要给他弟弟讲课,叫他起身。他弟弟睡了,不搭理,还把他脸给拉了一道儿。我瞪了他一眼,他道我只疼他弟弟,开始不疼他了,”伸手捏捏小胖子的脸,“你怎么能这么想啊。”
胤礽大笑,摸着弘旦的头顶,轻轻抚弄:“你呀你,心胸放宽一点儿,你是阿玛额娘的儿子,怎么会不疼你呢?都一样疼的!”小胖子有点尴尬,有点感动:“阿玛~”他还撒上娇了。胤礽接过他来抱一抱:“又沉了。”
“额娘也说我沉了,我才不是小猪,他更像,还在睡。”这小子居高临下看着他弟弟,深深地遗传到了家族的记仇天性。又挣扎着往下,胤礽顺势放低了小胖子,看他趴在悠车边上,伸手摸二胖的脸:“呼呼不疼了,哥哥不是故意的,疼吧?我以后对你好。”
淑嘉道:“这下好了,你阿玛一句话,你就转过来了,偏偏跟我磨这么久。”
胤礽一手拖着小胖子的腰,一手也正要伸出来跟小胖子一起摸摸二胖:“那是,儿子跟我亲啊!羡慕吧?羡慕就再生个闺女跟你亲。”
淑嘉轻啐了他一口:“当着儿子的面儿又混说。”
胤礽嘿嘿两声,跟弘旦两个组成流氓父子二人组,继续骚扰二胖小朋友。
二胖乎乎中,觉得脸上好痒,讨厌的蚊子又来了么?怎么不哼哼改挠挠了?一巴掌又挥了来!胤礽一惊,把小胖往上一托,躺过了偷袭,又伸手握住了二胖行凶的爪子。
“好小子!慢一点儿不是连哥哥带阿玛一直抽了?”
小胖子吃了一惊,差点儿没吓得叫出来,没来得及反映出情绪,就听了这么一句,完蛋了,我小时候也这么抽过阿玛的……唔,好不舒服,阿玛,你在报仇么?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夹着,是没有掉到地上的危险,可是……很不舒服啊!
淑嘉上前要接小胖子,一屋子的人才惊动起来,行动比产妇快多了,飞快地接过了小胖子,放到地上。
一家三口,几乎个个都出一身汗,相视一笑。那个肇事的二胖子,继续zzzzz~中。
事情还没完,淑嘉还得给她儿子作后续教育。孩子幼年时期的经历、心理,会直接影响到成年以后的发展的。
不能忽略了小胖子的衣食住行,要多与他相处,多跟他说话。其中也不乏举例:“看看你大哥、二哥,不也是一样的么?你弟弟现在跟额娘住,你这么小的时候也是在这里躺过的……”
小胖子算是明白了,他阿玛额娘等等人不是不疼他了,也不是更疼小弟弟了,不过是因为他‘长大了’,要求不一样了。看他大哥、二哥,已经上书房读书了,他还在由父母启蒙。等到了年纪也会去书房。他小时候比他弟弟还横一点,抽过骚扰他的阿玛。他小时候也是跟额娘一起住的,而小弟再大一点,也会有自己的屋子的。
胤礽把这事儿当成笑谈:“嗳呀嗳呀,我的儿子居然吃他兄弟的醋。”
年轻的母亲则舒了口气。
在儿子多了之后,如何处理好儿子之间的关系,使之和谐发展,是门大学问。孩子的心理健康,也很重要。
孩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不可能控制他成长的每一个过程,尤其是心理。他生下来就是个独立的个体,会受各方面因素的影响,一定要随意注意孩子的变化。不能大大咧咧,一直用一种方法,那其实是一种偷懒与不关心。
太子妃如是总结。
tmd!当人家的娘可真不容易啊!所以说,母亲是伟大的。哎,我额娘年纪也大了,明儿给她备根手杖?唔,在宫里太招眼,还是拨俩宫女搀着罢……出了月子就让她好好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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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出了月子,代表着毓庆宫二阿哥满月了,天气也进入了十月。二剪裁小朋友的满月酒照着他哥哥的例摆。前一天晚上,胤礽一边戳着小儿子睡着了的胖脸,一边颇为遗憾地对淑嘉道:“可惜了,汗阿玛又没赶上这一回。幸而年前汗阿玛必回的,百日宴他老人家必到的。”
淑嘉道:“一家人住在一处,也不在这一回两回的。百日宴汗阿玛能赶上,也是一样的,”都已经到不了了,何必再叽叽歪歪呢?“不过,儿子的名儿——”
“已请示过汗阿玛了,汗阿玛的意思,等他回来,百日的时候赐名。”
“他们已经递了单子上来,咱们再合计一下,有没有漏了的人罢。”淑嘉一指桌子上的名单。
百日宴,范围并不很大,虽是照着弘旦的例摆的,两兄弟的重要性还是略有区别。到场的也多是宫中女眷,又有留守诸臣里宗室之人,说起来也算是自家亲戚。裕亲王福全因病,恭亲王常宁因宠衰,皆未随驾,都在京中,此时也相偕而来。
女眷里头,宫妃里有一些随驾而去,如宜妃,其家在盛京,这回也被带了去。据胤礽言语中透露出来的话看,康熙这回到盛京,依旧是住在宜妃母家,这是第二回了。
留在京中的如佟妃、德妃、惠妃、荣妃等说要来,诸福晋自是要到的。
胤礽看了一回,也没觉得有遗漏:“就这么办罢。”
“好。这回他们的礼也不轻呢。”
人未至,礼先到,出手皆是大方,也都是很中规中矩的礼物。沉甸甸的金锁份量十足,黄澄澄手镯、脚镯,各式的金银锞子。这些都是以一宫为单位的,主位的礼物下面是跟着依附而居的贵人等人的东西,这些就要次一等了。
淑嘉看过之后就让把单子放好,命赵国士与青衿对着单子把东西一一归置入库。贵重物品单放一处,给儿子存成他的小金库。
妯娌们出手也不轻,各家都有孩子,哪怕是为了礼尚往来好看,也出手爽快。底下朝臣、宗室皆有礼送,其中不管如意等物,其中雅尔江阿夫妇送的一柄紫檀如意雕工精美,镶嵌三块美玉,莹莹生辉。
而石家送的东西里,还有几样针线。作为舅母,温都氏与觉罗氏都有针线奉上。
出乎淑嘉意料地,胤礽如今居然对这些小事也很上心,还点评了一下名单上的诸人:“雅尔江阿是个懂事的,你对他好,他也对你好……”啧啧,雅尔江阿弟弟跟太子哥哥保证过了,胤禔那王府里,他准能插进人去。
同样的事情再做第二回,未免就失了头回的新鲜刺激,这回也是一样。诸妃这回过来,其心意就没有往年那么激动。一样看过了孩子,一样夸赞了一回。落座,诸福晋也到了。
三福晋早些时候出的月子,太子妃给她的礼不薄,她回的也厚。此时彼此见过,互相还问候了对方的儿子:“看着比我们家那个生得白胖些。”
“我就不信你的孩子会生得差了,我从今儿起算是能走动了,赶明儿必去看的。”
满月宴,女人们说的是儿女经,夹坐在中间的八福晋就份外难熬。一年以内,都叫新婚,八福晋这还早着呢。然而在皇家,情况就又是一变了。不但看的人急,连自己都急了起来。
八福晋心里焦得跟什么似的,脸上还要笑得灿烂:“嗳呀,生得可真好,长得像二嫂呢。”
三福晋道:“儿子长得像额娘,那是有福气的相呢。”
“我也听过这么个说法儿呢……”
叽叽喳喳。竟没人看出八福晋的压抑来。
满月宴持续得并不很久,客人散去,自有首领太监出来指挥着人收拾东西。西鲁特氏也该回家去了。淑嘉给她带了几大包的东西回去,从药材到锻料一应俱全。真心觉得西鲁特氏不容易,天下做母亲的都费心,而有两个以上子女的母亲,更是加倍的辛苦。
西鲁特氏心中自是不舍,临行还要嘱咐女儿:“坐得稳些,轻易不要动怒。你到了如今这份儿上,已经不用再多动了。对大阿哥、二阿哥好些,尤其要养好咱们三阿哥……家里不用你多思量的,切记切记。”
胤礽那里,在与索额图说话。索额图当然要在受邀之列,明着看来他是自请退休的老臣,康熙也表扬他、给他高额退休金。索额图道:“以前竟是奴才错了,往后,奴才只盼年节之时能过来磕个头,心愿足矣。”
胤礽在他面前,有一丝成就感的,不过被他一说,也伤感了起来:“你仍是我的叔外祖父,何必多言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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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当然是兴旺着的,连石家的姻亲也是仕途顺利的。十月里,温都氏之父鄂海,蒙康熙赏识,从按察使转为布政使。
但是,毓庆宫自小胖子的‘兄长症候群事件’之后,又迎来了另一件麻烦事儿。太子殿下,真心地觉得自己缺钱了。
毓庆宫的收支问题,太子妃打嫁进来没多久就发现了。那个时候她的根基尚浅,她丈夫也不大管事儿,自家地盘上的人事问题都还没整清楚,实是有心无力——她得先摸顺了丈夫才好动手。那个时候家底子也厚,又没有别的支出,而太子妃本人,怀孕生孩子又占了很大的精力,事情不急,也就暂时没顾上这个。
现在,太子爷自己发现了,他有些急了。
事情是这样的,毓庆宫四阿哥的满月一办,就意味着十月中旬了,他们得办年礼了。往年里,有太子妃操心,当然,今年还有太子妃操心,但是情势却变了。
前面说了,胤礽先前有一大助力——索党。索党很肥,这点毋庸置疑。贪贿啦、勒索啦、借着某些大人物的名头在外头做买卖啦……很肥很肥。同样的,孝敬也不会少。
现在呢,太子发现了,他不但是砍了尾巴,还砍了钱袋子。
不过,胤礽不后悔。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齐王好紫,子曰:“恶紫之夺朱也。”
太子端着架子,举手投足间漫不经心地就把人比成粪土,大家自然就老实不说话。太子平易近人了,大家自然就更亲近他。太子想听实话,做事更务实了,就有实在人跟他说实在话。不实在的人,也会斟酌着说几句实话。
直到这时候,胤礽才知道往日不知道的许多事情。他汗阿玛的法子,还真是好使。由于他的‘正直’,詹事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给太子提意见的时候也多了,打各种小报告、各种劝谏也多了。
太子爷终于知道了,以前他有不少灰色收入是底下人勒索来的,那些人打他的旗号还吃了很多回扣、中饱私囊。当然,这些他决定先不追究了。还有官场上的行贿受贿,受贿的人拿了钱,上交到太子手里一部分,剩下的自己留着了,再帮着说两句好话,同样的几个人,送礼的得官。只要工作上不出纰漏,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真是找死!胤礽这回真出了一身汗,幸好索额图退得早。而据索额图本人说,康熙已经有所察觉了。你们弄的这些钱,真没几文是干净的啊!不要也罢!
可是不要呢,手头又紧。年节到了,给汗阿玛的年礼不得不慎。又有,意识到人缘重要的太子,还要当一回散财童子。随着大阿哥要建庙,太子觉得自己也需要有些余钱办点私事。比如……到外头供养几个高僧什么的。又或者,建立一笔基金,遇到诸如教过自己的某些同志家庭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以示太子爷人品好、不忘旧人。
君子口不言利,太子以前是钱花不完,完全没这个意识,现在要讨论了,只好先找老婆。说话间又有些惭愧:“咱们手上还有多少钱?”
淑嘉就没想过胤礽会问她这个问,这太奇怪了!她已察觉到,胤礽现在很通俗了,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事儿。
等了一会儿才说:“你是问现银?那个不多,又不是前边儿内务府的银库。也没太多地方放。左右不过万两,预备着有急用的。”还有日常开支,生活物品有康熙配给发放,但是各种赏钱、或是有临时用项比如皇太后要到外面做法事等等,都需要钱。在宫里混,出手还不能太少。这也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那——出息的项目呢?”
“这个有些琐碎,我得看看本子。”而且很多都是太子妃的嫁妆。
太子爷之前就没意识到这方面的重要,有需要一句话,内务府就拨了,办点小小私事,索额图就办了。他自己没置下什么产业。
如果不计较其皇太子的身份,太子爷现在有的只是毓庆宫库房里的部分库存。房子,是他爹借他住的,车子,他爹拨给他用的,以上全能随时收回。无法收回的,大概就是他老婆孩子了。
相较之下,太子妃有田、有屋、有铺子、有陪嫁奴才,车,康熙能收回配置的,她的私房也能造新的。
如此对比,无语凝噎。
淑嘉取来了账本儿:“因在宫里,与外头隔得远,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叫他们看着办了。咱们,且还用不大着这些呢。怎么?你有用项么?”
田庄出产除了供田庄自给自足,还可变卖取钱。近年来的出息,淑嘉无法细细经营,看了数目,比着以前的,大差不差的也就过了。让他们存一半,另一半用来置新田,租出去收租子。铺子也是,并不自己经营,取租而已,取个旱涝保收。
胤礽看了一回,无语半晌,方道:“我没有私房么?”
这个,好像还真没什么。“库房里那些不都是你的?”扬扬手上的簿子,“这些难道不是咱们的?你今儿是怎么了?说这些话。”
胤礽道:“难呐,不大够用的。”
淑嘉几乎要感动得泪奔了,他终于发现了么?
“给汗阿玛的孝敬还没齐呢,德住叫我给打发回去了,咱们外头没个收拢这些事儿的人了。今年,我还有旁的打算,眼下虽是够了,往后再不想辙,怕是只会越来越紧,到时候再动手就晚了。”
他在未雨绸缪么?
“你竟是想做什么呢?大概齐给我个谱儿,我好有数儿,知道缺多少银子。咱们再想辙。”
胤礽吞吞吐吐:“平常赏人要不少,他们都同宫分府了,兄弟间的往来就不比原先住在一处的时候了。便是赏人,赏格也要添一添。詹事府时,有不少清廉之人……”在外头监视个哥哥朝臣,也需要拿钱买一买门路。
明账暗账一算下来,一年至少要添上几万的收益,才能勉强过得下去。
太子需要一个钱袋子。但是,钱不好赚。租金看似稳妥,收益却不多。种田的收获更是微薄。做买卖呢,手头没有合适的人。这些外账,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处理。太子妃用的是青衿的哥哥,打理一份陪嫁上的事务上行得通的,至于其他方面,淑嘉也不能保证他就可以。
合计了半天,只能经商。但是缺人,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精巧的东西,如玻璃、如肥皂(此时叫胰子,已经能造了)内务府都会做,但是推广比较不方便,技术不足以推广,太子妃又不是专攻化工的。让她跟着去玻璃坊混一阵儿,兴许能提点儿改进的意见,她也记不得全套的工艺过程了。太子妃能出去混么?显然不能!
都说女人和孩子的钱是最好赚的,开个面向女性的商店也许不错?错了!比如服饰,不要错估了时代的保守,太大胆的衣服卖不出去。珠宝?哪里来的忘却资金?化妆品?n百年后,无数化妆品品牌打的旗号是:传统古方……
正在发愁的时候,两个老家伙给他们支招了。
索额图一向是关心胤礽的,原先的考量不去计较,现在倒是很感激。在家呆得久了,看惯了世态炎凉,才体会到太子这么做的保全之意。他知道太子的状态,对于太子缺钱这件事情,比旁人都清楚。
反正快过年了,等到了十一月里,赶在康熙回来前,索额图送来了丰厚的年礼。说是丰厚,却与常年没有太大区别。却夹了一封信,因先前有奴仆逃逸事件,这回干脆让儿子亲自把信送到。
信里面,索额图请罪道,自己先前竟然都没忙到点子上去,到了过年了,才想起来,大阿哥有启动资金,太子这里比较缺钱。指出一条门路,插手商业,这个行业来钱快。只要是正经生意,不中饱私囊,就不会亏本。而且,不需要官商勾结,只需要在某正经生意里入一干股,使其不受其他势力迫害,并不需要东宫做违法的事情。
索额图再三指出一定是要“正经生意”,还说,自己在外,可以帮忙监督,如果有错,可以马上纠正“使不累东宫之名。”
简言之,有组织、有纪律、有原则地收取保护费!这种事情,底下的官吏都干过,太子妃的爹,在杭州的时候也做过这样的勾当。
同时,还有另一条路子,派奴才去经商,这一条比较困难一点,因为不知道行情。不如前一条稳赚。但是,外面不少王府、官宦之前都是这么干的,因为是自家的产业,是惯例默许了的。皇太子这里,情况应该不会差太多,但是,必须是正经生意。索额图现在倒像个啰嗦的长者,一意强调,你要当个好人。
胤礽与淑嘉一说,淑嘉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办法她不是没想过,只是需要胤礽的同意,之前她不敢提。胤礽又有一个主意:“除索额图外,我也需得另特色一人,暗中留心。”双线纠察。
淑嘉道:“依着我,竟不如不要干股,做得实在些,宁肯省一点钱出来。”把这两个主意合在一块儿,既免了收保护费的恶名,也赚了钱。咱们实际投资了,就是被告了黑状,到康熙那里也有话说。
黑钱不好拿,太子爷又要个好名声。本来与民争利就需要小心的,现在宁可仔细些:“既这么着,寻一个人,用他的名义去入股。”
另一个支招的人,乃是华善。此人心意愉悦,过年了,又可以收礼了,而索党倒台了,他们家省了很大的一笔人情面子上的开支。石门炳夫妇向他报告的时候,他还笑:“索额图那里还是不能少的,旁人……都是死人了。啧啧。”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很快,他就意识到,索党收入少了,太子的收入也就少了。他孙女儿要跟着过苦日子了。
明着送钱?打太子的脸。
他给孙女儿支了另一招。赚舶来品的钱!石文晟巡抚云南,石琳总督两广,石家外放的人不少,在南方做官的人更多。更知道南方好东西多。如与云南交界之地,多象牙、宝石,在当地的价格固然说不上是白菜,却也比京城便宜数倍。而广州地方,更是繁华之埠,许多稀罕的西洋玩艺儿亦是从此进入内地的!
正经生意,咱们家还有门路,都不用坑蒙拐骗的。吕不韦的爹说,奢侈品的买卖,利润仅次于政治投资。
淑嘉对胤礽道:“不如稍等几个月,你想,哪个兄弟不缺钱呢?等他们做了,看剩下的,咱们再做,宁可手头紧一点儿,也不好与兄弟们争不是?”大家一起做了,才不会显眼。但是,他们未必就有这些门路和点子而且,东宫不应该做太多的买卖,收太多的钱,那样太招眼了。
够用就行了。
胤礽却说:“不好,石琳总督两广都快进入第十个年头了。汗阿玛信任他,这么干,恐于声名有累。”他仔细起来,居然有点儿畏首畏尾了。
淑嘉倒不是很在乎这一点,他们两口子连工资都没有,胤礽还没有产业。康熙但凡略心疼一下他二儿子,就不会管这事儿。所要注意的,只是派的人必须可靠,而且不生事非。时间也要掐好了,等分府的人开始做买卖了,才能动手。
胤礽道:“这个倒不用过于担心,在广州,有石琳盯着。京里,有索额图呢。”
商议已定,也不用要石琳有多么照顾,他在那里,就是一种照顾了。选几样赚钱的买卖,太子妃出资,赚个脂粉钱。名义上还是太子妃的嫁妆生息,太子爷,只要他存在,那就是个保障。
作者有话要说:嗳呀呀,今天好肥美啊!
想说什么的,又给忘了……
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