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轩点头,道:“过去的事情,过去吧,为父如今在桂州的成就,足以说明为父非朽木,来,喝一杯。”
韦扶风微笑举杯对饮,放下杯。
韦轩沉吟一下,抬眼看了韦扶风,轻语:“依你看,老大人的想法,还能够实施吗”
“只能顺从祖父大人。”韦扶风回答。
韦轩担忧道:“若是你的伯祖父获悉,必然极力阻止。”
韦扶风迟疑一下,道:“祖父称帝之心不可阻,否则祖父大人会杀了伯祖父。”
“啊什么”韦轩惊得的杯酒飞溅,难以置信的盯着韦扶风。
韦扶风平静回视,道:“祖父大人私利第一,为了得到梦寐以求的皇帝尊号,什么都可以抛弃,伯祖父若是阻止,必遭刺杀。”
“扶风,你这是危言耸听。”韦轩低声呵斥。
韦扶风道:“祖父大人有一批商州死士,那些死士的出身是游侠无赖,父亲可知”
“那些人是助我等夺取金州的壮士。”韦轩纠正道。
韦扶风说道:“对于我们来说是壮士,对于草民而言是恶霸无赖,那些人一部分未入军中,成为祖父大人手中的屠刀,长安人逃难金州之时,祖父令那些人为匪劫杀富户,掳掠女人卖入青楼。”
韦轩惊怔,难以置信。
韦扶风喝了口酒,道:“父亲,做为孙儿不该揭露祖父的恶行,而事实上,孩儿之恶行不比祖父逊色,入泸州,灭门两大豪族,清雪姐姐气恼孩儿无冤无仇杀人满门,不能理解,愤然离开。”
韦轩低眉举杯喝酒。
韦扶风轻语:“孩儿为什么要杀人,因为恐惧,清雪姐姐认为,泸州豪族支持了孩儿,孩儿的行为禽兽不如,可是,泸州豪族为什么支持孩儿,凭什么支持孩儿立足川南”
韦轩迟疑一下,道:“他们只是想要利用你。”
韦扶风点头,道:“豪族想要利用孩儿割据川南,于是支持孩儿建军,仅仅十日拥兵四万。
他们想的好,孩儿挡不住东川军反扑,那么其罪在孩儿,与他们无关,若是孩儿挡住,他们也能够架空孩儿,甚至杀了孩儿取而代之。”
韦轩默然,韦扶风又道:“孩儿恐惧,意图脱身不能,一狠心先下手为强,打算灭了豪族之后,逃离川南,孩儿根本不认为,数万乌合之众能够抵挡东川军。”
韦轩点头,韦扶风举杯喝一口,望着父亲轻语:“孩儿当年离家投奔伯祖大人,那时候的心态,有几分类同父亲大人,觉得不被父亲大人重视。”
韦轩愣怔,道:“你是因了为父,才离家出走。”
韦扶风轻语:“只是原因之一,孩儿虽然觉得不被父亲重视,但娘亲说过,父亲大人有自己的苦闷。”
韦轩扭头看去。
韦扶风娘亲窘迫,嗔怪:“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韦扶风笑语:“促使孩儿离家的人物,还有一位,请爹娘猜一猜是哪一个”
韦轩若有所思,大娘轻语:“莫非林清雪。”
韦扶风摇头道:“不,是福总管,福总管每次见到孩儿,目光俯视的随意呼喝,宛如一位大人物。”
韦轩与大娘意外的对视一眼,相信韦扶风所说。
韦轩叹道:“那是为父连累了你。”
韦扶风摇头道:“与父亲无关,相比其他庶子,孩儿有大娘照顾,已然让福总管高看许多。”
韦轩略微苦笑,那还是他的无能。
韦扶风又道:“孩儿萌生投奔伯祖父的想法,但不敢成行,直至遇上清雪姐姐,才敢离家去往蜀地。”
韦扶风喝了口酒,道:“一路辛苦的抵达汉中,盘缠用尽,在汉中打听到伯祖父的情况,顿时不知所措,心知去了蜀地,很可能迫不得已攻城,孩儿不想送死,但一是无钱返回,二是顾虑被家里嘲笑责罚。”
孩儿进退失据,惶恐苦思,最后心一横去见杨守亮,当时的想法,最少能够向杨守亮讨得盘缠回家。”
父母三人愕然,娘亲轻语:“你这孩子,怎敢为了盘缠去骗杨守亮”
韦扶风微笑道:“杨守亮是节度使,孩儿索要盘缠,易得,那不危险,反而能让杨守亮不疑。”
大娘点头,道:“若是有人冒充清阳侯府亲人来见,谎称丢失钱财回不得,纵然陌生不识,我也会给予盘缠,最少会给些干粮。”
韦扶风一笑,道:“后来,杨守亮请得川南节度使置立,孩儿抱着发财的欲望去往泸州,孩儿的想法简单,弄到金银就开溜,只是想不到抵达泸州,陷入身不由己,想走根本不能。”
韦轩愕然,道:“那时的你,没有建立基业的雄心。”
韦扶风摇头,道:“父亲,那时候的孩儿,见到福总管都得陪着笑脸,小人物一个,心里想的就是弄到金银,让自己日后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富户。
雄心,是一步步登高的结果,饿着肚皮,可会梦想成为万军统帅。”
韦轩点头,韦扶风又道:“掌控数万军力之后,孩儿本想带着一万军力去往成都,行军不久,发觉军心低迷,孩儿畏惧发生哗变,不得以转而奇袭东川军,获胜后,孩儿才得以抽身离开泸州。”
韦轩点头,韦扶风又道:“回到了商州家里,祖父唤去问话,出来时见到了父亲,一见面,父亲关心的眼神,问候,让孩儿感受到,原来父亲在意孩儿。”
韦轩神情愧疚,道:“为父在商州失意,苦闷不愿见人,甚少关心你们兄弟,于理而言,为父最少应该亲自教导你们读书。”
韦扶风一笑,道:“若是孩儿学习了父亲的君子之道,或许不会有今日。”
韦轩苦笑,举杯饮酒,韦扶风举杯喝一口,道:“若非金州发生一事,孩儿此生,或许体会不到父亲的亲情可贵。”
“发生何事”韦轩问道。
韦扶风道:“父亲可还记得西城县衙的李县尉”
“记得,当时那厮很不友好。”韦轩回答。
韦扶风道:“那厮心怀恶念,当时孩儿未放在心上,一步步布局夺取金州,不想孩儿出城调兵之时,那厮竟然带着数十狱卒出城追杀。”
啊韦轩意外吃惊。
韦扶风继续道:“孩儿大惊,以为事败,急切的想与军力会合,那时孩儿一边跑,一边悔恨不该让父亲冒危,心如刀绞,只想着调兵杀回去营救父亲。”
韦扶风神情追忆,道:“孩儿跑到树林,属下张天宇俘虏了李县尉,孩儿不敢亲自询问,不安的靠着一棵树,浑身无力。
张天宇过来禀告,当孩儿听说只是李县尉一人行为,孩儿惊喜流泪,忽而跳脚大吼宰了李县尉。
当时吓的张天宇后退,转身踉跄急走,孩儿跪地,那是孩儿最为后悔的一件事,其它经历过的任何事,都没有那般的揪心感觉。”
韦轩愣怔,思索,点头道:“为父有印象,你那次回来,面对为父明显的亲近,而那时候的为父,内心非常恐惧忐忑。”
韦扶风轻语:“时至今日,孩儿为了基业不断的算计奔波,心思越来越深沉,易猜忌,能够让孩儿信赖的人很少。”
韦轩温和道:“为父能有今日,是你的功劳,为父不会让你失望。”
“父亲大人言重,你我父子,一脉相承,孩儿若是心有隔阂,不会与父亲这般的说话。”韦扶风微笑道。
父子举杯对饮,韦扶风娘亲斟酒,她的眼睛可见湿润,唇角含着温柔笑意,大娘在一旁也是神情含笑。
放下杯,韦扶风道:“孩儿与父亲的道德观不同,父亲深受伯祖父影响,做事讲究合情合理,孩儿与祖父类似,做事为达目的,倾向不择手段。”
韦轩苦笑,道:“何必自恶。”
韦扶风微笑,问道:“父亲对于五伯父的印象,是什么”
韦轩微怔,想了一下,道:“你的五伯父吃苦耐劳,义字当先。”
韦扶风摇头,道:“五伯父若是义字当先,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胆敢贩私盐者,皆属穷凶极恶之辈。
例如几乎摧毁大唐统治的黄巢,如今占据杭州的钱镠,都是贩卖私盐起家,而且五伯父不仅是贩私盐,还经常打家劫舍,悍匪一个。”
韦轩脸色难看,举杯喝酒。
韦扶风一举杯喝尽,轻语:“娘亲,酒。”
韦扶风娘亲忙执壶为父子斟酒,对韦扶风轻语:“少说恶事。”
韦扶风一笑,轻语:“父亲,孩儿说长辈的恶事,不是诋毁长辈,而是不希望父亲大人一心仁爱,伯祖父西川为什么惨败,因为伯祖父是君子,王建是无赖。
无赖的本事就是巧取豪夺,不断夺走本该属于伯祖父的地方军力,而伯祖父抱着大局为重的忍让,结果呢,纵容王建拥兵十万,主客易位。”
韦轩道:“你的意思”
“孩儿的意思,桂州是父亲和兄长的地盘,请父亲大人珍惜,一定要执法严明,父亲要让所有人清楚,违法者,绝不姑息。”韦扶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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