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府路上路过一家茶馆,那茶馆里的说书正讲边关战局讲得抑扬顿挫。
“那庆王爷一剑过去,那纥人犹不自觉,还在嚣张喊道:你且过来!却不知他一个来字才落,胸前盔甲从中裂开,胸口鲜血涌出,再要开口已是不能。”
“好!”
听到本国大胜,下面叫好声不断。
苏锦音听到此处,唇角也不自觉有些上挑。
她那严苛的兄长不仅严于律弟妹,更是严于律己。想来边关大胜,兄长亦有痛快杀敌吧。她也迫不及待要打场胜仗了呢。
此时的边关场上,被苏锦音想到的苏明瑾正在包扎伤口。
那军医同他熟了,就打趣道:“苏骑尉,你是不是瞒着我还找了其他的大夫,你身上这『药』草味道可不是我开的啊!”
苏明瑾一脸正『色』,回答也是一本正经:“没有,绝无妄言。”
夜里营帐里熄了烛火,苏明瑾从胸口掏出来一个香囊。他紧抿着唇看了看,想起军医的话把香囊收到了包裹里。但入睡前,他又忍不住去把香囊翻出来,拿在手里看。
香囊里除了『药』草,还收着一张剪纸。虽然没有经常拿出来看,但苏明瑾却清楚记得上面那三个小人手拉手的形状。
本事没有用在读书上的臭小子。苏明瑾想到此处脸『色』有些阴沉。
也不知道那不省心的丫头在臼城有没有再闯祸。
苏明瑾握了握香囊,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盯着手中的香囊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在胸口位置才入睡。
夜里再去为王氏弹琴的时候,苏锦音是亲自捧了琴去的。她身边如今只有捧月一个贴身侍候,捧月要一手拎食盒,一手打灯笼,便不好再抱琴。
而比二人更准时的是那两个使坏的丫鬟。
见到苏锦音过来,丫鬟们就不怀好意地问道:“表小姐这般好雅兴,是要往哪里去散步吗?”
“捧月你手中提的是什么啊?”有一个还弯腰准备去揭开捧月手中的食盒。
捧月忙侧身闪开,却不料想地上打滑得紧,她一个脚滑就要摔个四脚朝天,还好苏锦音及时扶住了她。
“你们!”捧月拿灯笼照向地面,只见地上一滩的油痕。
这种行径,比昨日的恶劣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丫鬟们偏还要得了便宜卖乖,两个人一起凑过来想抢那食盒:“捧月是累坏了吧,不如我们来帮你。”
苏锦音挡在了捧月的面前。
丫鬟们同时噤声,看来还是对之前的事情心有余悸。
“我还差一个贴身丫鬟,你们两个不若留一个下来?”苏锦音朝两个人温柔地笑了笑。
可已经知道那位双星是如何死的二人,此时看苏锦音,纵是花容月貌,也只觉是罗刹美人。她们对视一眼,求生欲压过了建功欲。
“表小姐,奴婢怎么配贴身服侍您呢。奴婢还是去打扫院子吧。”
“表小姐,奴婢肚子痛,就不陪您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话。说完之后,她们也不等苏锦音应允,就迅速脚底抹油地开溜了。
捧月取笑道:“这两个胆小鬼。”
苏锦音看着二人的背影,面上有种说不出的冷意。她转过身,问捧月道:“『药』还热吗?”
捧月点点头,答道:“还热着呢。我去交给大夫人身边的……”
“不。我们直接进去。”苏锦音打断了捧月的话,走向了与前几日都不同的那条路。
回廊的暗处,那两个先还狼狈不堪的丫鬟,脸上浮现起得意的笑容。
“这表小姐,还真以为咱们俩被吓跑了呢。她以为二夫人就只有她那点手段。”
“可不是嘛。二夫人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岂是表小姐这样的黄『毛』丫头能压制住的。”
两人尽情取笑苏锦音后,又悄悄跟上去,想看苏锦音吃闭门羹。
郑大夫人的院子,确实不太欢迎苏锦音。
守院门的丫鬟就直接拦住了苏锦音。
“表小姐,夫人已经歇息了,”那丫鬟睁着眼睛就说瞎话。
“里面明明还有烛火。”捧月反驳道。
“表小姐请回吧。”丫鬟油盐不进。
见到苏锦音真的被拦在门外,那跟过来的两个丫鬟都捂嘴偷笑起来。
她们浑然没有想过,苏锦音若真的被拦在门外了,她们怎么去跟二夫人刘氏禀告苏锦音见大夫人后的动静。
二房院子中,刘氏正在和儿子郑多智说话。
“那『药』加进去了?”刘氏问道。
郑多智下巴一昂,得意的不行:“当然了,儿子办事,母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刘氏笑起来,表情中颇有些自豪,看来她也很认同郑多智的话。
郑多智又道:“只是不知道苏锦音有没有能耐叫大伯母吃那『药』。”
“大伯母『性』情固执,我觉得苏锦音只怕没有这个本事,到时候白白叫我空欢喜一场。”郑多智想了想,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叫王氏乖乖吃『药』。他说道:“只怕苏锦音连内院都进不去。”
刘氏端起面前的茶轻抿了一口,镇定地答道:“她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都说敌人也是最了解你的人。刘氏这话,还真是准了。
苏锦音没有与守院门丫鬟多少废话,而是直接就闯了进去。
那丫鬟急切得不行,连忙追进去拦。
她一边张开手臂拦住苏锦音的去路,一边故意大喊道:“表小姐,夫人谁也不见的。表小姐,您不能这样!”
院中的卧房窗户里,就扔出了一个杯盏。
那杯盏险些砸到捧月身上。
苏锦音拉住捧月,转身看向那大喊的丫鬟。
就在丫鬟以为苏锦音是畏惧了的时候,苏锦音却说:“声音太小了,外祖母那边听不见。”
是,这郑家,还有一位做主的老夫人啊。
丫鬟立刻怂了。
那追过来的两个丫鬟看得痛心疾首。
“怎么她就这般胆小,表小姐也就是说说狠话,还真能去扰了老夫人休息?”
“就是如此,这表小姐就是个绣花枕头,若真有本事,能为了碗毒『药』,这般闹腾?”
两人自觉把自己有过的畏惧丑态抛在了脑后。
苏锦音成功进了王氏的院子。但王氏房门关得很紧,房中烛火虽然没有灭,但也并没有其他声音再传来。
被刘氏派来盯苏锦音的两个丫鬟很幸灾乐祸,觉得苏锦音会无功而返。她们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意识到,苏锦音进不去对她们是没有好处的。
而被苏锦音威胁了的那个守院门的丫鬟也站在一边,心情大抵和躲在暗处那两个差不多。
这几个,都盼着苏锦音被王氏怒火攻心地发作一趟。她们自己没有能耐把苏锦音如何,就盼着别人能完成自己的期盼。
王氏倒像是真的要帮她们一般。那房间里的烛火,居然没一会儿就熄灭了。
那守院门的丫鬟就嗤笑出了声。
捧月听得恼怒,转过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那丫鬟倒没有反击,她只是退到一边,就那样笑眯眯地看着苏锦音主仆。
这动作,其实比说话反击,还让人觉得难堪。
院外躲着偷看的两个丫鬟也盯着苏锦音,只想看这位表小姐怎么失望无比地离去。
苏锦音的神情并不失望,实际上,她内心也不失望。
王氏没有轻易见她,反而让她心里有了底。
她知道王氏这就是心病。所以她今日带的这剂心『药』是没错的。
苏锦音将自己亲自抱着的琴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开始试音。
捧月在旁打高了灯笼。
两个偷窥的丫鬟这时有些黑脸了。她们终于意识到了两个事情。第一,表小姐这是越发靠近王氏弹琴了。她们是受了二夫人吩咐要让这琴音响不起来的。第二,二夫人交代的是,等表小姐见了大夫人,就要赶紧去递消息。这个吩咐后才说的是办得好有赏。
丫鬟们矛盾地看着苏锦音,不知道该不该希冀这琴音悦耳。
苏锦音已经弹了起来。其他人不太清楚,捧月和房间里的王氏就发现,这曲子跟前几夜的不同。
尤其是王氏,前几夜的曲子让她听了心神安定,这一首却有些相反。无端端撩拨的人心惊肉跳的。
王氏曲子只听了一半就坐不住了,她直接自己打开了房门。
所有人都看过去。
守远门的丫鬟坏心眼地在祈祷,王氏最好把先前砸杯盏的劲用到苏锦音身上。
王氏果真亲自对苏锦音“动手”了。只是让那三个丫鬟都非常失望的是,王氏是亲自扶起苏锦音,说道:“好孩子,你与我进去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苏锦音当然不会拒绝,提着食盒进了房中。
留在院中等候的捧月笑眯眯地看着那守院门的丫鬟。丫鬟看懂了讽刺自己的笑容,一口气梗在胸口,简直跟块石头在捶打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