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音大惊失『色』,忙用力挣脱,却被那人箍得紧紧的。
对方上床将枕头挪开,那床便直接翻了个方向。苏锦音被迫一起跌入暗道。
暗道之中乌黑一片,苏锦音的手仍然被那人用力攥着。
苏锦音的手悄悄『摸』上头顶,拔了发簪握到手里。
那人的力道却突然松了,摔地的声音传来。
苏锦音感觉到手腕的自由,内心的紧张却不曾散去一丝。她不知道对方怎么样了。
“红锦,我伤在背部。”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声音清润透着虚弱。
苏锦音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挑中的这位与自己身形相似又独居聪慧的哑女,恐怕不是个一般人。
她想转身逃跑,却迈不开脚步。不是无处释放的善良,而是因为此处完全陌生,出路不明。
“这伤,恐又有毒。你先去拿解毒丸吧。”男人说话愈发吃力,看来伤得真是很重。苏锦音试着走过对方的身旁,然后再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燃,她看到这个暗道是一个房间,前方正有不少摊开的草『药』,以及成排的『药』瓶。
『药』瓶颜『色』不同、大小也不同。哪一瓶解毒,她还真是分不清楚。
“最上面,第一瓶。”男人终于又挤出了一句话。
苏锦音如释重负,连忙踮起脚尖取了『药』瓶下来,她打开『药』瓶,发现里面是『药』『液』,应当很适合上在伤口上。
手中的火折子扑通掉落在地上,苏锦音重新让自己回到了黑暗之中。
她已经大概猜到了那红锦的身份。
对方应当是这男人安排在此处的暗桩。既然是暗桩,就也是属下。她不能拒绝。
苏锦音故意让周遭重新变得黑暗。她假装很着急地在地上『摸』索了一番,但实际上火折子却被收在袖子里,并没有再吹燃。
还好,红锦是个哑巴。苏锦音顺着男人那因为疼痛而略有些家中的呼吸声走过去,她蹲下身想把伤『药』放到对方手里。
“伤,在后背。”男人那好听的声音中有了一丝不耐烦。
是,下属应该要负责上『药』的。
硬着头皮,苏锦音『摸』向对方的身体。她碰到了他的肩膀,然后往下慢慢碰下去。
对方的呼吸突然滞了一下,苏锦音就知道是这附近了。
她将那本就破开的衣衫往旁用手撑开,然后把『药』『液』从上往下倒下去。
男人猛地抽了一声气,然后竟直接倒在了地上。
再无声息传来。
这是被她下重了手,弄死了吗?
苏锦音忙将先前捡回的火折子重新吹燃,照向那男人,她首先看到的是那完全被鲜血染红的后背,然后是对方紧闭的双眼。
苏锦音发抖着探了下对方鼻息。
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晕过去了也好。
这样就不会发现自己是冒牌红锦了。
苏锦音又看了对方一眼,她惊讶地发现此人的面容十分熟悉,仿佛他们早就见过一般。
这是谁?
苏锦音很想努力回想,但此刻她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拿着火折子赶紧在暗室中找寻一番,苏锦音庆幸地发现了一处可挪动的烛台。
将烛台挪开,暗室又有了一个出口,却不是红锦的院子。
苏锦音如释重负,连忙跑了出去。她想起那似曾相识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那暗室却已经重新关上了。
是以,苏锦音并没有看到,那“昏『迷』”过去的男人正目光清澈地盯着她的背影和暗室的门关上。
出了那令人心惊的暗道,苏昭昭又出了这个院子,才发现这还是在那一条街巷里。
只不过是略隔开了几个院子而已。
她看到捧月和那红锦正好要经过此处,回那个院子去。苏锦音忙伸手拉住捧月。
捧月吓了一大跳,拍着胸口唤苏锦音:“小姐。”
那红锦倒是面『色』不变。
苏锦音如今知道自己是多么识人不准了。她压低声音同红锦道:“你家主人受伤进了暗道。”
红锦脸『色』一变,忙往前跑去。
苏锦音拉着捧月也是疾步离开这条街巷。
两人回到郑家,那徐大夫正好才为王氏诊断完要离去。
苏锦音与徐大夫点头打了个招呼,就直奔了王氏的房间。
她能察觉到徐大夫的目光钉在自己背上。
房间里,王氏脸『色』有些惨白。
丫鬟小声地同苏锦音禀告:“夫人刚听到徐大夫『药』箱打了,就睁了下眼睛,然后好像被吓到了。”
苏锦音点点头,让丫鬟去拿纸笔过来。
她知道徐大夫应该跟王氏的心病有关,就一直叮嘱王氏在徐大夫过来的时候装睡,左右不睁眼、不说话,眼不见为净,就不怕有什么来扰『乱』心神了。
王氏这次显然是又被算计到了。额头的汗水豆大一粒掉下来。
苏锦音见她这模样比初见还要可怖,就搬了琴过来替王氏抚琴。
一曲音毕,王氏也终于睡了过去。苏锦音就索『性』坐在王氏房中落笔画画。
院子里,传来喧嚣的声音。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母亲的女儿,我什么不能进去?”
又是郑大姑娘。
苏锦音将画卷起来放到王氏的床下,然后继续坐回琴边。
果然音才起调,郑大姑娘就顺利硬闯了进来。
她见苏锦音在替她母亲抚琴,不仅没有熄灭怒火,反而变得更加愤怒了。
郑大姑娘大声道:“你不要再装神医了,我父亲和叔父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让他们送你回京城吧!”
“仙韵!给你表妹道歉!”王氏被女儿的喊声惊醒过来。她面『色』苍白地看着女儿,斥责道。
“我为什么要给她道歉!琴音怎么可能治病,苏锦音揽了徐大夫的功劳来讨好母亲你,她就是在打我哥哥的主意,我要她回京城去!”郑大姑娘又听了刘氏的一些话,对苏锦音是直接撕破了脸。
王氏气得身子都有些发抖,她直接吩咐下人把郑大姑娘拖出去。
郑大姑娘愤愤不平地大喊:“母亲,你为什么这么偏疼苏锦音。你是不是也想她做你儿媳『妇』,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王氏强撑着下床,指着郑大姑娘骂道:“你若是再说些这些诋毁你表妹清白的话,待你父亲回来,我就让他送你去庵子里清修去!”
“母亲!”郑大姑娘被伤了心,终于无法忍耐地转身跑开了。
她呜咽的声音渐渐远了,苏锦音就看向王氏那边。
王氏脸『色』比没睡前还要难看,整个人都出现一种病入膏肓般的疲态。
见王氏身子一个踉跄就要摔倒,苏锦音忙去扶她,却发现王氏的手心都是汗。
她『摸』向王氏的后背,发现竟也全湿了。
刘氏这招母女离心真是用得太毒了。
苏锦音扶了王氏在床边坐下,再弯腰从床下拿出了画纸。
画中人被渐渐呈现在王氏面前,苏锦音盯着王氏的脸『色』,问道:“此人多次跟踪我,并且平日在徐大夫医馆做『药』童,大舅母,她是谁?”
王氏盯着那画上的女人,牙齿咬在下嘴唇上,渐渐出了血。
她动作有些缓滞地转过头来,看着苏锦音,问道:“锦音,你见到的是人,还是鬼?”
“当然是人。她有影子,还与人说过话。”苏锦音知道这次是完全找对了。
她没有再催促王氏,而是等着王氏自己开口。
王氏的身子都在颤抖,她张了好几次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锦音,你能给我再弹首曲子吗?”王氏终于不发抖了。
“好。”苏锦音立刻站起来,坐会琴边。
王氏第一次提了要求:“锦音,你听过《相思曲》吗,我想听这一首。”
“好。”
苏锦音猜测王氏要借这首曲子回忆一些或许是甜蜜、或许是悲伤的事情。
她在静夜师太那学习琴音的时候,静夜师太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借琴抒情。
这种情,并不是弹琴人的情,而是听音人的情。
静夜师太认为,心病倘若不能将情绪抒发出来,那是很难痊愈的。
音韵拨人心弦,很容易带动人回忆起一些过去的事情。苏锦音力求让王氏此次将心底情感完全散发出来。她甚至尝试着触碰了一些自己避讳的禁区。
那山顶上的初见,那执手的盟约,有些过往,曾经很是甜蜜。
“锦音,就到这里。”王氏让苏锦音停在了最是柔情蜜意的曲段,她抚『摸』着身下的锦被,慢慢道:“这是一个我藏了几十年的秘密。修文多大,这个秘密我就藏了多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