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言的右手完全被那兵痞的鲜血染红了。他原本是很嫌弃这把匕首的。可看到苏锦音的手腕都被箍出了红痕,他就不得不皱着眉头,忍住嫌恶,将那几乎没入了尸首的匕首拔了出来。
毕竟用刀子,才能最快速度解开这绳结。
秦子言首先用匕首将绑在树上的那部分割断,然后把自己的手垫在匕首下面,将匕首『插』入那系成结的带子中间,往上反挑。
他用力很是小心,所以苏锦音并没有收到任何伤害。反倒是他自己,手背被匕首锋利的一边刀芒划破了皮肤。
将苏锦音松绑后,秦子言心疼地看向苏锦音的手。他之前就发现她的手腕有被勒红的痕迹,但这般完全解开之后,伤势就看得更分明了。
秦子言见到苏锦音手腕处那一圈几乎已经成紫『色』的淤痕恨不得再捅上那恶徒几刀。
关心苏锦音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秦子言伸手想去触『摸』苏锦音手腕那伤痕,却又很有自知之明地停在半空中。
他与她商量道:“苏姑娘,如今你身上也被溅了鲜血,这样回去,恐引人非议。能否请苏姑娘你先去我府上梳洗一番?”
他看向苏锦音的眼神满是不安,话语中也满是害怕拒绝的妥协:“我在京中除了皇子府也还有其他宅子。去其他宅子也可以。我只是想帮你请个大夫先看看伤痕,也便于你换了衣服,不叫人多想。”
苏锦音没有立刻回答。她看向面前的秦子言。他那双柔光似水的桃花眼中如今满是忐忑,而除了那双眼,其他地方则满是不忍直视的狼狈。
周身的锦袍破损还沾着血痕就不说了,单说那张俊朗不凡的脸上,嘴角的鲜血、脸颊的淤青,无一处不显示着他方才与身份完全不符的经历。
秦子言不是秦凉。即便上过战场,手上的功夫也绝对逊『色』于那位王爷太多。苏锦音很清楚这一点,她从怀里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替秦子言擦了擦唇角的鲜血。
秦子言一脸的受宠若惊,他连呼吸都变得更加缓滞起来。好像他一说话,一用力喘息,就会被面前这个待自己温柔的苏锦音如蒲公英般地吹走。
苏锦音将他的神情全然收入眼底,问道:“三殿下怎么会寻过来?”
秦子言答道:“我先前在路上遇到了你家丫鬟,她说看到自己马车后面没有你的马车。那丫鬟不敢声张,就是看到我的马车,也是见了我才低声说了此事。我也顾及周姑娘的脸面,没有大肆宣扬,只让我的侍卫分方向去寻找你的踪迹。”
“我是出城来寻你的。”秦子言道。
苏锦音听后,便抬眸看向秦子言,抬手又擦了擦秦子言额头被溅上的鲜血,语气淡薄地道:“那殿下真是运气好,一寻就寻到我了。”
“也不是,是我运气好才对。若我没有遇上殿下,恐怕就命丧荒野了。”
这话似乎有些所指,秦子言连忙解释道:“苏姑娘,我绝对没有刻意跟踪你,我身边的侍卫都分散了出去,我只是做了最坏的准备,担心你是被人挟持出城了。”
苏锦音答道:“我没有觉得三殿下在跟踪我。只是心有余悸罢了。”
秦子言知道苏锦音还是不相信,他望着她,目光怔怔地道:“我倒宁愿我是时刻在跟踪你。这样你就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了。今日确实是我的幸运。因为你若有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你生我气也好、怀疑我也罢,总之我只希望你现在让我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秦子言说完后,就对苏锦音伸出了手。
苏锦音没有去牵他手,而是自己往马车那边走去。
秦子言有些失望,但仍很快跟了过去。
他妥协道:“若你不想我送,就再等等,我让我侍卫送你好不好?”
“我再找个侍女来也行。没有我的人跟着你,我不放心。”秦子言再三地解释道。
他说话的时候,苏锦音已经从马车内钻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两根布条。
秦子言有些不敢置信。
但苏锦音确实就是为他准备的布条。
她重新下了马车,走到秦子言身边,将他受伤右手包扎起来。
秋风有些恣意地卷起二人的发丝。苏锦音不顾吹到脸上的长发,只是低头一心一意继续替秦子言包扎左手。
那发丝有些放纵,飞扬在苏锦音的脸颊,又飞扬到她的唇上。
秦子言用包扎好的右手将那缕发丝顺到苏锦音的耳后。
做完这个动作以后,他又有些后悔,担心自己这样的莽撞,会破坏此时的气氛。
还好,苏锦音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立刻离开。
她替他包扎完伤口后,又用帕子仔细揩他脸上的血。
秦子言静静地看着苏锦音,觉得此刻是自己重生以后,最幸福的时刻。他甚至觉得,就这样看着她,一切就足够了。
但下一刻,他又想,能不能更多要求一些。
她再与自己说句话好不好?
“三殿下,我们还是先去治伤吧。”苏锦音道。
秦子言立刻应道:“好的。我们这就去治伤。”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期待这样快就实现了。他在心底又默默地想,能不能再多说几句话?
这显然是一种奢望。
之后,秦子言在前面驾车,而苏锦音坐在他身后的马车里。尽管马车没有车帘,秦子言一回头就能看到马车内的苏锦音,但他在驾车,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回头。
两人能听到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让秦子言有所安慰的是,他的侍卫们总不算太废物。两人在回京城前,遇到了寻过来的侍卫。
侍卫迅速寻了另一辆完好的马车过来。这样驾车的人就成了侍卫,而秦子言和苏锦音都一起坐到了马车里。
这种单独的相处,两人真的许久没有过了。上次秦子言被苏锦音反复拒绝过,他就没有再去找她。不是想放弃,而是害怕。害怕再一次听到拒绝,更害怕自己火上浇油地更惹她的厌恶。
今日,他特意与周三姑娘暗示了一番,原以为能得到与音娘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没有想到,单独相处的时候,是在离开周府以后。
不管怎么样,如今能够这样近距离地看到音娘,这就很好。
秦子言偷偷『摸』『摸』地看了下坐在自己对面的苏锦音,在苏锦音看过来的时候,又连忙错开自己的视线。等到苏锦音转过去了,他又不舍地看回来。
面前这个女子,一颦一笑,哪怕是不屑自己的模样,也叫他看不厌倦。
至于苏锦音,秦子言的目光如此炙热,她如何能不感受到?
所以,再秦子言再一次偷看自己的时候,苏锦音就同样抬头看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对了一个正着。
秦子言颇有几分被捉贼拿赃般的窘迫。他看着苏锦音,呐呐地道:“你今夜吃些安神的『药』吧。还有,你回去的时候,必定是有些晚了,我会亲自去同苏大人解释一番。就说,是周家的马车坏了,我遇上了你。”
秦子言说完之后,等了一会,见苏锦音没有回答,他又不安地道:“我没有趁虚而入的意思。我也绝对不是想故意让苏大人误解。你若是担心,我就去请周姑娘出面。”
“我是说周二姑娘。”秦子言急急地补充道。他说完这些话,自己在内心都有些嫌弃自己的手足无措。他如今的心情,完全不像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也完全没有前世的帝王之威。
可即便是窘然、尴尬、不安,秦子言也觉得,现在有这个活生生的苏锦音在面前,就比其他时候都要好。
他觉得,若是在她的面前,他就算一直是这样青涩的模样,也没有关系。
秦子言看着沉默不语的苏锦音,试探着问道:“苏姑娘,你若有其他的想法,尽管跟我说。我全依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苏锦音仍然没有说话。她只是这样静默地看着面前擦去了血迹后,伤痕更加明显的秦子言。
“三殿下,您这样待我值得吗?”在看得秦子言发慌前,苏锦音开了口。
秦子言立刻就答道:“当然值得,我说过我对你是真心的。”
“三殿下,你的真心是对我一个人的吗?”苏锦音继续问道。
秦子言听到这样的追问,不仅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内心都雀跃起来,他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道:“我秦子言对天发誓,绝对只对苏锦音一人倾心相付,若有违此誓,就让我天打……”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苏苏锦音伸手掩住了嘴。
“三殿下不用发誓。你若能做到,不用发誓,也能做到。若是不能,誓言又有什么用呢?”苏锦音想到前世二人有过的山盟海誓,不禁有些想笑。
她觉得自己前世是多么的愚蠢,竟把一生一世托付在这样的唇舌之事上。
苏锦音收回记忆,对秦子言道:“三殿下,虽然我相信你,但我还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