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郑重其事道:“我再想想怎么说。”
这么严肃认真的事情自然是从长计议了。
“行了行了,浑身汗臭味,回去好好洗洗,再提前吃个新鲜的中饭,免得其他子弟训练结束了抢饭。”
“说得是,赶紧回去。”
正是晌午的功夫,苏季原本想拿两根牙签用用的,这肉丝卡牙缝了,但是想想众目睽睽之下的,白迢月可从来不干这种事情,他就悄悄揣兜里两根牙签。
别了提剑等人,他往幽静的小道上走,直奔藏书阁后面,他想着看看高级炼金图纸会不会有只言片语在某些手札上。
正解决牙缝上的事情,鬼鬼祟祟丢掉牙签之时,迎面瞧见有人,他赶紧端正身子,走出那清高冷傲,六亲不认的步伐。
他学着白迢月的样子目中无人。
却是被熟人从身后叫住。
“怎么?这就装作不认识我了?”
苏季闻言微微一愣,扭过头来看着这个不大认识的女子。
云萍儿不怎么参与打架事件,与白迢月日常也不怎么联系,若非说石头没了,白迢月可能还没记住她长相,这苏季就更不认识了。
而云萍儿看着白迢月这张狂的态度,原以为迎面对方能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事情白迢月没错,但是万万没想到白迢月连个眼神也没给她,这是瞧不起谁?
云萍儿这才擦肩而过叫住了白迢月。
可站在这里的人是苏季,别说苏季傲慢了,就说白迢月若是真的遇见云萍儿可能也不会多费口舌。
可是苏季见对方叫自己,就回应一声,只是她语气这么嚣张?我不认识你又如何?
听着对方不善的口气,这女子难不成和白迢月有仇?
苏季想着不能露馅,也就拿那漫不经心的目光轻轻的瞥了她一眼,“何事?”
他无需努力回想,也知道白迢月面对仇人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他最近对着犹如镜子般的萤草渔洲的水边上练习,那是颇有心得的。
“对你来说,区区一块青玄石头不应该赖账,但事实就是你拿了我的学分,却失约了。”
云萍儿陈述着一件事实,好像笃定这件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以此来给白迢月添堵,她想看着对方挫败认输的样子,但她却失望了。
只见苏季云淡风轻的瞅了她一眼,又试探性问了一句,“云萍儿?”
对方这算是表明了身份吧?
她就是那个污蔑白迢月没给破石头的云萍儿?
想着,苏季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尖嘴猴腮,皮包骨头,没一点福相!可没白迢月有一点肉嘟嘟的小脸蛋好看。
他这挑剔的视线让云萍儿浑身不舒服,总感觉心里头发毛。
难不成白迢月已经想出了什么对策?
遂她警惕地看着苏季,“干什么?”
苏季瞧着她那防备的模样,忍不住笑说:“我跟你说,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觉得你搞这么一出你能得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看谁能笑到最后!”
身正不怕影子斜?
云萍儿忍不住嗤笑出声,嘴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容。
她也曾以为清者自清,觉得这世间是有正义的,但是越长越大她发现,她不是活在这世间的规则之下,而是活在那些世家的规则之下,只要是他们说的,他们就是规矩。
你不想仰人鼻息,那是不可能的。
就像现在,云诺就是要污蔑白迢月,她向执法堂施压,加上白迢月没有十足的证据,她定然要有一伤,才能掀过这件事情。
就算白迢月指名道姓跟云诺说,是你害得我。我和云萍儿之间的交易一切正常的,咱们心知肚明,可是话不是那么说的。
所以这时候的云萍儿看到白迢月的态度,那就是你是做错事的那个人,她需要面对的事实就是白迢月没给她那一块石头。
所以云萍儿的态度傲慢张扬,“白迢月,做了错事就认了吧,挣扎也没什么好处,下午执法堂见。”
云萍儿高抬着下巴走了,那架势当真有点刻薄阴毒,与云诺如出一辙。
苏季朝着人家的背影喊了一句,“那我就祝你好运!”
苏季忍不住呸一句,这藏书阁也懒得去了,吃过午饭身体懒懒的,想回去睡一觉。
蝉鸣聒噪的午后,苏季从午睡中懒散起身,提剑早就在垂花门外叫魂了。
他说通讯器上找不到他,只能亲自跑过来了,没发现他居然睡得这么死,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一会儿还要去执法堂?莫不是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
提剑问他,“想好对策了吗?”
“你说云萍儿这事?”
“可不是嘛,我叫你这么半天,云诺不在?”提剑倚靠在垂花门边还往里头瞅了一眼,他现在特烦看到云诺。
“没人,就我一个,这想着时辰快到了就起来了。”
提剑皱眉说:“我与你说个不幸的消息。”
“何事?”
“你这个案件,昨天是执法堂理事长亲自受理的,但是今天理事长请假了,人不在,休息了,你说这个事情?偏偏你现在一点主意都没有,我也是觉得头疼,若是理事长在的话,或许还能听你娓娓道来,你就是胡搅蛮缠,也能说出几分道理来。你也知道,理事长向着你。”
“但如果是下面的处理员,那该如何好说?那不是谁有钱权向着谁?墙头草多的是。”
提剑就直白说了,咱们也不怕隔墙有耳,但也是放低了声音,暗自祈祷苏季自求多福,让他先去执法堂,他这边去找白芙。
苏季一听,也是皱了皱眉。
虽然大家都说仙门之地应该高贵圣洁,不应该有如此龌龊之事,但是只要有人的地方还是凸显着人性。
没有哪一个人能够看清所有事情,会读心术,知道你们每一个人的所有想法,从而做出公平公正的判断来。他也会被表象所蒙蔽,或者是根据表象来作出判断。
你不能说执法堂错了,你只能是说你自己没有本事,你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推翻所有罪责,如果不能的话,那就老老实实接受门规的处罚。
不然你当真以为你是修仙者,就真的是成了神仙了吗?
不过是个初入门的而已。
这人情世故还是要会的,适者生存还是要了解的。
苏季这心里头本来就没底,你说执法堂理事长不在,他和处理员瞎掰扯什么?而且他现在是脑子空白,不知道掰扯什么。再看人家早就有备而来,必然是置你于死地,这不好说呀。
而且上清执法堂这些人他不了解,怎么才能对症下药?他更不知道。再看提剑现在都六神无主的模样,那一看就是遭了难了。
苏季点头说:“好,你去找宗主夫人吧,让她来保我。”
“得嘞!”
说着,提剑就要走,苏季赶紧又喊住,“算了,不要去,这点事情我能处理不好?别麻烦夫人。”
提剑也立刻觉得苏季说的没错。
“说得有道理,你去吧。”
苏季心里空叹一声,咱们不欠宗主夫人的。
算了,先去了执法堂咱再说,总得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就不相信他运气这么背!
执法堂,万籁俱寂,那聒噪的知了都吓得不敢往这个地方的树上盘着。
肃穆的大堂之上,处理员高高在上端坐着,听云萍儿神色尤为不自然,却又铿锵有力的说话。
“虽然时隔将近半年,但是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当时她是否是递给我了,还是我掉在水月亭附近了。所以我一直犹豫着是否找白迢月说明,可是也不知道怎么说,都是同门之间,算了,就直接找执法堂裁决好了。”
对于云萍儿的修为来说,青玄石头难找,也难得,到现在她那玉骨剑还没锻造出来。
苏季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自己中午睡糊涂了?刚才还与他争锋相对的云萍怎么突然改口了?看着她那猪肝色的脸,难不成那块长了青苔的青玄石头真的是当时那一块?
云萍儿可能收到了,但是转头就掉路上了?
这不是笑话?
他都忍不住想扇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再听云萍儿直接跪了下来,虔诚说道:“是子弟一时鲁莽,胡乱上报,造成事端,子弟甘愿受罚。”
这事儿闹得?
苏季再听处理员嗯了一声,“此事原委我已知晓,白迢月,你有什么可说的?是否认可。”
苏季一听,我认可什么?
这跟我,好像……没啥关系吧?
你说这白迢月是威胁云诺什么了?让云诺这么听话?
苏季在苦思冥想之际,浑浑噩噩就听着那处理员拿起了印章盖了下去,不过胡闹一场,但是胡闹也要有胡闹的限度,这是在宗门,不是旁处,此事责任在于云萍儿,罚了对方一个月的义务劳作。
这事儿算是了了。
苏季低头看着云萍儿垂下去的视线,她额前坠落下的发丝完全遮住了她的神色,晦暗不明的目光,让人看起来她是不高兴。
嗯,这能高兴的起来吗?苏季心里也是想笑。
不过这个事情虽然他不知道这关节在哪儿,但是进了这执法堂,他也没那么想这么轻易的出去。
他想想石头的事情与云诺脱不了干洗,再一想当时在萤草渔洲她这么嘚瑟猖狂的样子,他可不能放过了。他记得白迢月跟他说过,既然云诺敢做就要敢当,那这事儿要交代给执法堂来处理,毕竟她白迢月啥错误都没有。
如此一想,苏季当即举报说:“弟子还有事要上报,当日在萤草渔洲,云诺心怀恶意,当众打伤弟子,因着同门,弟子并未还手,生生被打入萤草渔洲的漫漫海中,这在当时,所有人都能做主。”
‘咔嚓——’
执法堂外,好似天雷滚滚。
“白迢月,你!”
我怎么了?
我说的是事实啊!
云萍儿都颇有些意外看着眼前这人顶着一张无辜的脸赶尽杀绝,不过她心里也讥讽嘲弄出声,这次她是被人算计了,但是云诺也没好过。
既然云诺不好过,那么白迢月也不会好过。
如此想着,云萍儿倒是心里稍微舒畅那么一点,就像阴云密布滂沱大雨的天,终于是雨停了,这就意味着还有阳光能出来。
苏季这个话说出来之后,那就不是儿戏,执法堂的人也没有理由不去受理,当即让他写下陈词,这边叫人传唤云诺过来。
正在炼丹堂的云诺此时正看着炉火,往里面丢捏好分量的月下草,这珍贵的药材她也是小心翼翼的放进去,心里头紧张又激动,生怕这清灵丹炼不出来。
但是正把握着火候的时候,突然听讲师叫她。
此时已经有人已经交头接耳起来,说执法堂的人已经来了,候着她。起因很简单,因为在历练当中,恶意中伤同门子弟。
白迢月!
好啊,你好得很啊!
云诺想要把那一纸契约拿出来,但是拿出来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证明了青玄石头这事情是她故意安排,最终还不是她云诺受损?!
她当时就不想同意与白迢月签字,她怎么就突然被忽悠了?为什么?!
云诺这个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黑,黑了又红,是真精彩。
执法堂的人在面前,她只能是认栽!
“云诺,你的月下草都灼了……”
云诺低头一看,又毁一次!
外面大雨滂沱,执法堂内云诺火冒三丈,前因后果仔细争论,但处理员叫来的不少人证,包括洛书城虽姗姗来迟,却也是放下那把油纸伞,放开随手的洛术剑,行礼承认此事,事在云诺和夏月影。
原本苏季还就只说了云诺,但是方才争辩之中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处了夏月影,云诺就直觉不好,她明目张胆的恶狠狠瞪苏季好几眼,要不是她认为自己打不过白迢月,要不是她知道白迢月是故意激怒她,如果这时候她动手打了白迢月就更加坐实了罪名了。
云诺只能是好气,毫无办法。
夏月影也沉着脸走来听审。
事实上,苏季哪有这么多心思,要是他知道刚才云诺心理活动这么精彩,他肯定就‘害怕’了,毕竟苏季自认为正面可能打不过云诺。
但他现在是‘白迢月’啊,在上清仙门,毫无意外的情况之下,那是横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