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家宴那一日,孟慧茹看到了久违的孟仁成。
他的个子拔高了不少,样子也清瘦了,隐约带了少年的俊秀模样,而不是之前那种懵懂羞涩的孩子。
孟慧茹想到那起子人用如此龌龊的方法来暗算孟仁成。也不觉?冷。
所有的人都是只顾及自己的利益,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孟仁成这个当事人的想法——究竟他愿不愿意娶那样出身的女子?
有人在乎吗?
瞧那本来和蒋若妍水火不容的江氏,在知道这位“大嫂”帮着玉成了儿子这桩大好的婚事之后,不是也笑容可掬,满嘴好话了吗?
至于孟长宣,那更是和自己的兄长一番长谈,仿佛已经做了那静国公府的亲家,与有荣焉了。
只有孟孝成,对此事很是不满,流露出了一丝的不屑和不安。
孟慧茹这边厢冷眼看着这些人的做派,反而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费力打探来的事情告诉老夫人了。
可是老夫人却显然没有忘记对孟慧茹的叮嘱,找了机会借口要更衣,就将孟慧茹叫到了内室之中。细细的追问起来。
“慧茹,那五小姐,你也是见过了,前儿我问你。你只说有事情要确认一下,现在该说了吧!”老夫人迫不及待的开口。
“祖母,那五小姐……容貌算是端丽,举止也很得体,倒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只不过……”孟慧茹咬了咬牙,决定还是要据实以告。
就凭着孟仁成当初的那一番情意,她也不能就这么耽误了这个孩子一辈子的幸福。
“是吗?果然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的舅老夫人,也不至于太过势力的……这个买卖倒是……”老夫人却一点都没有听出孟慧茹话里有话,只是喜气盈腮,自顾自的不停念叨着。
孟慧茹见状。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无情的打断对方的臆想:“祖母!”
“啊?”老夫人这才醒过神来,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那杜家五小姐,好虽然是好,可是压根不适合当咱们孟府的孙媳妇!”孟慧茹直入主题。
“我知道你的意思……”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虽然门第是高了一些。可是也不过是个庶子生的庶女……你别奇怪……我也这么大年纪了,总有两个朋友,因此这五小姐的底细,我也摸透了。虽然在外面都是不提庶出这件事情,可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给咱们府里的嫡子做媳妇,也不算是辱没了。咱们也犯不着太过妄自菲薄吧?”
老夫人心里有点不高兴,不理解为何孟慧茹这次要故意泼冷水。
孟慧茹知道老夫人是误会了,越发不愿意将事情弄得太过复杂,就直接说道:“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位五小姐,只怕不太清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的声音立即拔高了几度,可是随即又立即压低了嗓子问道,“你可不要信口胡说!那是静国公府上的小姐!而且是皇后的亲外甥女!怎么可能……可能不清白!”
“此事千真万确!那五小姐绝对不是完璧之身,但是究竟是和谁暗度陈仓。我现在也不知道。”说完,孟慧茹便将在赏菊宴上发生的种种都和老夫人事无巨细的说了,又避重就轻的将从那如燕口中撬出来的话也加上了。
“只怕是那杜府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之间有些过节,所以才会故意找人来揭穿了那五小姐的胆大包天,那二夫人只怕也是因为这个才会想要同咱们府里结亲,否则……”
“咣!”
孟慧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外面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祖孙两个都是一惊。
方才说的话若是被其他人听见,那可是大大的不得了!
老夫人急忙扬声说道:“金枝快去瞧瞧,外面是谁!”
不一会儿功夫,金枝便回答:“启禀老夫人,是院子里的一个花盆倒了,好像是外面的风太大,吹倒了!”
老夫人和孟慧茹都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还是不肯放心,又加了一句:“金枝,去外面走一圈,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丫头!”
金枝领命去了。斤广记圾。
孟慧茹这才又接着说道:“孙女自己瞧着那五小姐眉心散乱,眼角隐隐带着媚态,走路又是腰肢摆动,也实在不像是处子之身。”
老夫人晓得孟慧茹入宫之后肯定是学了一些宫里的手段,所以她的话应该是至少有六成的准确性。
老夫人忍不住脸色涨红,气血翻涌,咬牙切?的说道:“好个蒋家!竟然敢那一只破鞋来敷衍我!还打了那样好的主意!真是不要脸!真是不要脸!”
孟慧茹一愣,不知道为何老夫人不骂杜家,却反而去骂蒋家。
她此刻尚且不知道,乃是蒋家在其中牵线搭桥,想要促成这门婚事。
而且在老夫人心目中,那蒋家可是她正经的娘家,居然这样和外人一起算计她,她岂能不生气?
“难怪你们夫人回来之后只字不提在杜府发生的事情,想必也是怕我起了疑心。这么说起来,只怕是她也早就知道这恶心的事情了?”老夫人自言自语。
孟慧茹一时无语。
蒋若妍到底是否参与其中,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反正老夫人现在是将她算上了!
孟慧茹说话向来有分寸,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什么可多说了,一切端的看老夫人如何决断了。
她便悄悄的退了出来,留下老夫人自己义愤填膺。
孟慧茹急匆匆往孟府的宴会厅赶去,免得那些人怀疑。
可是她着急抄了近路,就难免又走到了那如同迷宫一般的小林子里。
此刻月色朦胧,又是夜风阵阵,吹得林子里的落叶秫秫乱想,甚是吓人。
孟慧茹难免有些后悔,不该如此的莽撞。
正当此时,却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手,直接拽住了她的衣袖!
她吓了一跳,刚要大叫,却听见一声轻轻的呼唤:“大姐!是我!”
孟慧茹已经张开的口顿时闭上了,十分惊诧的回头,便瞧见孟仁成低着头站在她的身后。
“二弟?你怎么来了?吓我一跳!”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大姐,你和我说实话,到底祖母……是不是要让我和那个……那个人成亲?”孟仁成一开始有些扭捏,可是过了一会儿,还是轻声提问。
孟慧茹心里一动,便知道之前在老夫人的房里听到的那个响动,只怕就是孟仁成在偷听,惊讶之下弄到了花盆。
“你刚才都听见了?”孟慧茹叹了一口气。
孟仁成僵硬的点了点头,始终不肯直视孟慧茹。
“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祖母会做什么决定。我只是将我知道的事情都如实告之了。我想祖母,应该不会……”她猜测着回答。
孟仁成却是苦笑一声,终于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孟慧茹的双眸,眼睛里都是无奈和失落。
“其实我也知道,只怕祖母还是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我的父亲和母亲也一定会同意的。”
孟慧茹心里忍不住叹息。
她也是这么一个想法。
这种事情虽然荒谬,但是却是对孟府利益最大的。
如今的孟府表面看着风光,可是其实孟长庭兄弟两个在朝野之中并没有十分交好的同僚,也没有明确的站队。所以可以称得上是孤立无援。
再加上孟长庭这些年官途也算是顺遂,从一介白衣一步步熬成了户部侍郎,却也让很多有背景有实力,却官位不如他的人都红了眼睛。
再加上韩世昭为了韩氏之死而仇视孟长庭,有意无意的在人前人后贬低孟长庭。
因此上,在京城之中,孟府实在是算不上什么特别受人欢迎的人家。
当然了,这其中自然也有孟府自己的原因——比如孟长庭宠妾灭妻,比如孟慧蓉死的不明不白,再加上孟慧芯受了望门寡等等。诸如此类的“轶事”,都让孟府一次次的成为京城议论的风头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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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背景雄厚的亲家,不但孟长庭兄弟在朝堂上腰杆更硬了,而且孟仁成自己也一定能够得到很好的安排,甚至可以少奋斗个几十年了。
在老夫人和其他人心目中,这可以算是何乐而不为的事情!
可是显然,年少气盛的孟仁成是不会这么认为的。
“二弟,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够控制的。我想祖母肯定还是会征求你的看法的。到时候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可以了。”孟慧茹安慰道。
孟仁成有些暗淡的双眸中闪着不知名的光芒,他强笑着说道:“不管如何,大姐,我记得你的这份情谊!弟弟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今日你遇见我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吧!我告辞了!”
说完,孟仁成有些单薄的身躯就快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孟慧茹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梗在嗓子里,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