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钧尧的心,半是沉坠半是恼,在无人窥到的角落,还有一丝火苗,静待燎原。
他最早知道陈彦白被港城那几家请走。
圈子就这么大,就算他不主动去查,也有的是人把动静告诉他。
陈家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但在港城的根基毕竟不深。想在这边快速地融入并长久地发展,有必要吃一点点亏。
就是不知道,以陈董的作风,接不接受得了。
他不关心过程和结果,他只关心沈念知不知道这事。
没想到,在陈家得到消息的时候,沈念也得到消息。
她第一时间找了季凌,接着找到宋清仪,她很凶悍地将宋家在海城的布置全部崩了。
现在最新消息是,季家答应出面保陈彦白。
霍钧尧按捺不住了。
他原以为她总会利用到他。但是没有。她根本就当他是死的。
明明第一时间就可以搞定陈彦白的事,可她就是想不起他。
忽略到底。
这比厌恶他更让他难受。
如果不是他找她,她估计连他姓甚名谁都抛到脑后。
现在沈念直白地问他能不能保陈彦白,他的胸腔里全是怒火,却只能压下去,以笃定的口吻告诉她:“只要我想。”
这口气,很难咽得下去。他真是自找罪受。
霍钧尧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仁慈的人,竟然会去帮一个情敌。
手机那头沈念的声音很轻:“那真是太好了。我欠你一个人情,霍钧尧。”
“好。”霍钧尧的喉咙一紧。一颗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像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等来狩猎最美妙的时刻。
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表露。之前的几次经验告诉他,沈念能让他痛,没有最痛,只有更痛,他最好收着点。
霍钧尧的脑海里又浮现那极具冲击的一幕,毫不意外,他又气血上涌。
不管想到几次,他都是同一反应。又恨又妒,又怨又慕,整个人被反复架在火上烤一般。
心随意动,霍钧尧一激动,吸入了更多空气,咳得更厉害。
医生说他这病毒感染有点厉害,但对于他这体质会中招,也有点想不到。
让他适度休息,别熬夜,别过劳。
都是废话。抵抗力这东西,跟心情有关。人不爽也会得病。
霍钧尧等着沈念先挂电话,可沈念似乎也等他先挂线。
总不能什么都不说。本来跟她说的话就少得可怜。
“八点前,会让他回去。”
“嗯。我相信你。”
霍钧尧掐断通话。胸膛里那颗玩意现在跳得很厉害。
没用的东西。
他有些气自己。
系好袖扣,披上外套,他吩咐助理:“走吧。”
助理才刚过来,还以为霍生要去公司,谁知他说好久没跟那几家喝咖啡了。
助理一怔,本来以为霍生置身事外,没想到会出手。看样子,很明显是站陈董那边啊。
这很难搞。
霍生什么时候跟陈董的联系这么紧密了?
黑色宾利开上山,本来在公馆大门前停下,但大门直接打开给这车放行。
车停下,已经有人候在车门旁,等着引霍钧尧进去。
霍钧尧一身灰色西装,白得发亮的衬衫,衣领竖挺,却没系领带。
区别开正式场合,却又带着五六分严肃。
两边的木门被打开,霍钧尧走进去。
首先看到的是在大圆桌上玩牌的几个人。
再扫一眼,才看到边上坐着的陈彦白。没什么事,看起来一派平静。
“霍生来了。”
“正好,财神爷来了。”
“上次输给霍生,这次让我回个本吧。”
正中的位置被空出来,所有人等霍钧尧坐过去。
陈彦白神色很淡,只掀眸看一眼霍钧尧。好像他也是来玩牌的,而不是被这几个人“带”过来的。
看来两边谈不下来。
这几个老狐狸想要陈彦白低头让利,陈彦白没松口。
所以一直在这儿耗着没个结果估计也想等陈董过来。
不过,他们连陈彦白都攻不下来,还想攻下他老子吗?他老子更强硬。
连儿子坐在这儿都还能慢慢来。反而是沈念动用一切关系。
陈彦白真好命。
霍钧尧坐下,有人把茶送上来。
他抬手,说:“换成咖啡,我不喝茶。”
几个老东西对了一眼。
陈彦白反倒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霍钧尧。
几个老东西想摸一下霍钧尧的态度,“听说霍生前阵子去海城,那应该知道这位是谁了,我们就不介绍了。”
霍钧尧脸上神色不显,“本来不知道,去了海城才知道,没人不知道陈董。这位是小陈生。”
一句话里又是不知道,又是知道,说得几个老东西有些想法。
意思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吗?
在海城不是一般的存在,连他霍钧尧都要掂量着,他们敢这么嚣张地把人家的公子“请”过来,到时候有个什么事,别扯上他霍钧尧。
虽然都清楚陈谦的实力,但他敢在港城这里不识规矩,他们很难做呐,新来新猪肉,总要让他学学做人什么的……
几个老家伙还在思量中,却听霍钧尧语气平静地跟陈彦白聊起来:“听说陈董珍藏了很多好茶,难怪小陈生喝不习惯这里的茶。”
陈彦白瞥了茶一眼,“跟你一样,我喝咖啡,不喝茶。”
霍钧尧有点明白沈念看上陈彦白什么了。看着挺温和,那是因为没伸出锋利的爪子。
此刻陈彦白和沈念是一样的。一样的不好惹,不怕事。
霍钧尧指着牌,“来一把?”
陈彦白笑笑,“可以。不过,霍总的赌注是?财神爷总不能跟一般人一样。”
旁边几个老东西都在判断情况。
霍钧尧眼神一凛,“那就玩盘大的。”
陈彦白迎视他,“也正是我要说的。”
霍钧尧:“我赢了,你要离开港城。”
那块蛋糕就轮不到陈家做主了。
陈彦白应战:“那就看看霍总能不能如愿。”
旁边的老家伙们全都来了兴致。竟然玩这么大,抢人蛋糕就算了,还把人踢走。
虽然他们本质也是这个意思,但是霍钧尧是嚣张到没有一丝拐弯抹角。
有点赌命内味儿,能不吓人?
霍钧尧抄起一副新的扑克牌,洗牌,推开。
“抽吧,一张定输赢。”
陈彦白抽了一张,霍钧尧也抽了一张。
翻过牌面,霍钧尧的是king。老家伙们有点激动。除非姓陈的是天选,不然就等着被……
“承让了。”陈彦白掀开牌,一张黑桃A晃得人眼睛疼。
不,不是,怎么会!老家伙们全都呆了。
霍钧尧皮笑肉不笑,“看来我手气一般。”
陈彦白:“有机会的话,还要请霍总喝杯茶,咖啡喝多也会腻。”
霍钧尧:“我记下了,虽然不懂茶,最贵的肯定错不了。”
他侧身跟助理说:“去小陈生那里拿茶叶。”
“等等。霍生,你这就不好玩了。”几个老家伙脸色都变了。
霍钧尧冷厉的眸子一抬,“那怎么样才好玩?我陪你们玩。”
他从桌上拎了支雪茄,却阴森地一个个打量起他们来,像在瞄准下一个猎杀对象。
“……”
陈彦白收回目光,坐上霍钧尧的车,一路从公馆出来。
他眼里的郁色浓得化不开,点开微信,他发给沈念:你找的他?
沈念看着手机,7点39分,霍钧尧说到做到。
她打给陈彦白:“他找的我。”
陈彦白心潮起伏,“那你还……我没事,其实也不用任何人,那些人耗不起。”
“但我赌不起。陈彦白,你不能有事。”沈念的嗓音微沉。
陈彦白的心,又甜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