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郁承离开云州城时,天色阴沉,没多久大雨倾泻。
就像那晚的雨。
他觉得是她给他的回应。也许不是,但他太想她。
他太需要这种心理暗示。
他不会再去海城。他该回到自己的世界。
去机场的路上,因为雨势太大,交通受阻。
他不得不改签,现在只能等这场雨过去。
连当地司机都说,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暴雨了。
电台的主持人播着交通状况,一边调侃说不知哪个渣男在发誓。
有人点了一首歌。
“我期待的不是雪,而是有你的冬天。
我期待的不是月,而是和你的遇见。
……
一个人坠入冬天,孤独与我周旋,
噢,漫天的雪,不及再看你一眼。”
车窗外的雨,忽然让闻郁承有些忍不住。
司机喃喃道:“这雨吓死个人,老城区那边又发生交通事故,好在人没事。”
闻郁承随口问司机:“老城区那边经常发生事故?”
司机:“下雨就会。几年前还有豪车被撞到完全变形的。”
闻郁承敏感地看了眼司机。
司机以为他感兴趣,侃侃谈起来:“任谁看了那车被撞成那样都害怕,关键是听说人没死。这命可真大。”
闻郁承喉咙苦涩,声音发凉,“可能有人救了他。”
司机:“谁说不是呢?肯定遇到菩萨了呗。命都给救了,那个富豪高低得送几百万吧。”
闻郁承不作声。他当时为了能让她救他,说把手表给她,还说车上有珠宝。
但凡看到那些,一般人都会想到他的身价,救了他就等于这泼天富贵送上门。
可是他醒过来后,手表还在,珠宝也一件没少。
他就算想找她,也没有任何线索。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最后改变了想法。他想到那个眼神。
可他永远没有机会问清楚了。
闻郁承低低地说了句:“我听说的是,救他的人什么也不要。”
司机惊诧,“什么也不要?那得多有钱啊,不是一般人吧。”
闻郁承一愣。他想反驳,她就不能是只想救人?
司机还在脑补中,“说不定是不想那地方出人命呢。那一块可值钱了,随随便便都拿几倍补偿。”
闻郁承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快到让他抓不住。
她说,要死滚远一点,别死在她的地方。
这跟司机的揣测如出一辙。
的确是,她不想她的地方脏了。
司机:“听说不是我们云州城的人,不然怎么打听不出来。好像也不在意那一块什么个情况,低调得很。”
闻郁承“嗯”了一声,忽然,他想到什么,“不是云州城的人?”
司机点了点头,“嗯,应该不是。你想想,如果是的话,这改造工作啥啥的,总会露个面。可这都多少年了,就知道有这么个人,是谁没人看到。”
闻郁承控制不住身体轻颤。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带着自己才知道的激动问司机:“知道有这么个人……最近改造的项目这么大,他没个消息?”
司机:“消息还是有的,听说来转一圈签个字就走了,不然这改造哪能这么顺利开展。”
闻郁承的手心全是汗,“什么时候的事?”
司机:“没多久,最新改造项目前两个月才公布的。”
两个月。
闻郁承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阮妙妙骗了他。阮妙妙说她早就不在了。
如果不是她走了,阮妙妙不会冒充她来到他身边。
沈念也骗了他。如果是出于报复,他完全能理解她这样做。
换作是他,也会朝敌人最虚弱的地方狠狠捅刀子。
闻郁承像瞬间活过来一样,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双手,压抑住那颗燃起来的心,“师傅,等雨小了,送我去老城区。”
司机:“你去那边做什么?这路可不好走呦。”
闻郁承:“我想去看看。”
这场雨让他被困云州城,又让他获得新生,他觉得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指引着他。
也许,他和她的缘分还在。
闻郁承给助理发消息:查一下云州城的x老城区改造。不管查到什么都发给我。
这是助理查的第五还是第六遍。闻总对这个项目的关注,让他觉得这里面蕴藏巨大商机。
可是查到的依然是那些,真正有用的东西,很难查到。
闻郁承对于他想做的事,向来有耐性。
他可以坐在车上躲这场旷日的雨,也可以跟司机一直聊个不停。
等到雨小,已经过去了好久。
司机抄了条小路送他去老城区,如司机猜测的那样,很不好走。
闻郁承经过了当年他被撞的地方。
他是什么时候才变成今天这样六亲不认的?
就是那一晚。
对他动手的人,竟然是他的亲人。
因为他的快速崛起,损害了别人的利益,所以,血缘算得了什么,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想要他的命。他不信这个世界有好人。
当他只剩一口气时,他想用等价交换来活命。
然而他得到的是惊喜。是救赎。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好人,他只肯相信她是。
她还在。
与他同在。
闻郁承难掩激动紧张的心情,他付了好几倍车费,下车撑起伞,慢慢地沿着他出事的这条路走。
助理给他发来最新查到的资料,跟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闻郁承现在不着急了。他总会一点点地抽丝剥茧,越来越接近她。
“把阮妙妙所有药停了。她想活命,自然知道怎么做。”
助理本来还以为他跟太太吵架而已,离婚协议也不过是气头上提的。
但是现在停药这事,可见闻总是来真的。
太太的药很贵很贵,是花大价钱请专业团队配制的,太太一旦停药,他都不敢想是什么后果。
闻郁承这晚住在云州城的酒店,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资料摆在桌上,他现在多的是时间慢慢地看,细细地研究。
查不到那片平房是谁的,但是他查到改造项目里,有个人很特别,他是唯一一个安市人。
这个人的社会关系里,有唐兴南。
闻郁承知道唐兴南。
他对付沈念留的最后一手,就是通过控制她母亲以威胁她。
他把她母亲引到安市,是因为安市是唐兴南的家,那里远离海城,方便动手。
但他失败了。
唐兴南是个人物。他在海城有个很厉害的盘,叫云山锦居,完全是以沈念母亲的名字来命名。
闻郁承又想到君誉华庭,他当时最感兴趣也最想要的……
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手机在这时响起,阮妙妙虚弱的声音传来:“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她已经死了,你就是弄死我,你也永远得不到她。”
闻郁承的语气冷得像冰,“她是你最恨又最想变成的人,你希望她死,可她偏偏活着。”
“她是你永远都变不成的人,你不及她。”
阮妙妙惊慌失控了,“你在胡说,胡说!”
闻郁承已经笃定答案,“继续表演,你看我信不信。反正你的余生要在痛苦中度过。”
他挂了电话,这一瞬间,他疯狂又迫切地想去见证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