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鑫知道妻子关心的并非辽东地区的局势,而是儿子陈平辽。
她的宝贝儿子如今就在辽东服役,如果要被派去参战,那多少都会有些风险,当母亲的肯定放心不下。
马玉玲道:“平辽年纪还小,冲锋陷阵的差事,你可不能安排让他去冒险!”
陈一鑫放下筷子,沉声应道:“这小子都已经二十多了,还小什么小!我当年来福山县的时候,也就只比他大几岁而已!”
“他从三亚回来后这几年,北方都没什么战事,他在军中也捞不到什么军功,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你还想拦着不让他出战吗?”
陈平辽得名自1636年海汉军在辽东取得的大捷,或是受此影响,他自小就对军事感兴趣,这与陈一鑫想将他培养为接班人的打算不谋而合。
以陈一鑫的身份,要替儿子铺路轻而易举。所以陈平辽在少年时期,就被三亚陆军学院指挥专业特招入学,后来又到海军学院进修了一年半。
陈平辽毕业回到北方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可谓是年纪轻轻海陆双修,前途一片光明,差的就只是实战经验了。
但他回来的时候,海汉与大明、满清的战争都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当然也就没有战功可拿,只能先在军中熬资历等机会。
陈平辽的出身背景虽有先发优势,但海汉军中的晋升是要以实打实的军功为先,陈一鑫为了避嫌也不能破坏这延续多年的规矩。
马玉玲道:“这孩子向来不省心,你让他上战场,只怕他又会干出一些让人心惊肉跳的事!”
陈一鑫道:“只要他能杀敌立功,其他的问题都可以先放到一边。我希望他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而不是事事都要听命行事的工具。”
陈平辽在军中特立独行的事迹不少,也惹出过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诸如带着骑兵队擅闯明军防区,险些引发交战;率部扎进深山老林不声不响行军至数百里外,让找不到人的金州大营乱成一片。
白克思之前来北方视察的时候,也曾惊讶于陈平辽的胆大妄为。不过陈一鑫却认为自己儿子有些天赋,只是尚需在军中慢慢磨砺。
陈一鑫见妻子面有忧色,显然并未对此释怀,便又继续劝解道:“北方大区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兵马,总要有人来管才行。平辽不是庸才,但也不算天才,如果不能在军中证明自己的能力,我日后怎能安心让他继承家业?”
“就算过得了我这关,他要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接我的班,执委会必定也会安排别的人来替代他!”
陈一鑫这二十多年来扎根北方,经营出了不小的局面。钱天敦一走,海汉在这山东辽东两地的领地,军政事务基本上就是由他一人说了算。
执委会肯定不会乐意见到这么大的产业慢慢变成陈家的私产,如果今后陈一鑫的子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管理北方大区,那执委会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另行派人接管。
陈一鑫现在还不敢指望儿子能全盘接手,但只要能接管北方大区的军事力量,那么至少能稳住陈家的基本盘。而要做到这一点,陈平辽就必须在军中有所建树,至少要晋升到一定的级别之后,陈一鑫才能将手里的兵权一点一点过渡给他。
仗是必须要打的,而且还必须得是大规模的国战,否则些许战功,并不足以将陈平辽推到足够高的位置。
这也是为何陈一鑫跟石迪文一拍即合,决意要拿大明的刺客计划做文章,趁机发动一场战争。
除了借机打击大明,扩大地盘,两人都存有让子弟和亲信利用这个机会刷战功的心思,顺便也能借此巩固自己进入执委会后的地位。
马玉玲仍然解不开心结,对陈一鑫道:“我们现有的家产,虽不说富可敌国,但起码也能保几代人的富贵。就算儿子当不了将领,那今后当个富家翁又有什么不好,起码能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
陈一鑫连连摇头道:“你这真是妇人之见!我手中大权如果让渡给了外人,受影响的又岂止平辽一人?”
“北方军中无数效忠于我的军官,山东辽东无数与我们有关的产业,统统都会受到牵连!”
“我就算不为儿子考虑,也要为这么多依附于我的人考虑,为北方大区的长期安定考虑!”
陈一鑫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许:“或许这不是最好的出路,但在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平辽必须担起他的责任!”
陈一鑫所考虑的局面,要远比马玉玲担忧的问题复杂得多。
他这次去杭州,除了跟执委会其他人接触之外,也见到了陶弘方等穿二代子弟。
别人是怎么为自家子弟铺路搭桥,陈一鑫都是看在眼中。他虽然是目前这届执委会中最年轻的成员,看似一切顺风顺水,风光无限,但终有告老退休的一天。
要想让这份影响力持续下去,泽被后世,那就必须得让陈平辽站出来,成为北方大区军民拥护和效忠的对象。
首先,陈平辽要成为战斗英雄,要让所有人意识到,他完全有能力继承父亲的衣钵。
攻打大明京师一战,陈平辽必须参战,而且要有令人信服的战功才行。
马玉玲久久没有说话。陈一鑫说的这些道理,她并不是不懂,但她更清楚战场上刀剑无眼的道理。
海汉军虽然号称常胜不败,但芝罘岛上的英烈祠却也在这些年扩建了好几次,供奉的灵位仍在逐年增多,里面不乏也有在军中牺牲的马家子弟。
这番再度与大明开战,英烈祠里大概又得搬进一批新“住客”了。
陈一鑫温言安慰道:“等这次的作战任务结束之后,我安排平辽休一个月的假,让他回来好好陪陪你。”
这个好处还算比较实际,马玉玲的神情总算是稍稍轻松了一些,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洗漱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