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海港海军基地举行的这场盛大的接风宴,一直持续到月上枝头才宣告结束。
这种正式的公务宴会,没有人是为了饮酒作乐而来,万一在执委会高官面前酒后失态,那可能会让自己的仕途就此终结了。
所以到了散场的时候,也基本没有喝得东倒西歪的状况出现,所有宾客在门口列队,恭送执委会一行人离去。
按照行程安排,执委会还将在舟山逗留两天,视察东海舰队驻地,以及本地的港口和贸易设施,然后再启程去往杭州。
另外北方大区执政官陈一鑫也正从山东赶来舟山途中,正好在这里会合之后一同前往杭州。根据他所上报的行程,最迟还有一天就能抵达定海港了。
石迪文对于这场筹备了很长时间的宴会非常满意,不管是执委会几位同僚的配合,还是下属官员们的表现,都让他面子十足,完全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虽说石迪文在东海大区这二十多年形同割据,待遇与土皇帝无异,但身份终究还只是一方大员,直到今日陶东来当众宣布执委会选举结果,他才算是真正成为了掌握帝国权柄的九人之一。
从大区执政官到执委会成员,迈出这最终的一步,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实现,但石迪文知道,一切的等待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从现在开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下达的每一条命令,不仅仅是在东海大区范围内生效,还有可能会成为在全国范围内执行的政策。
不过石迪文也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回到住处后,他便将石成武、石成信叫到书房,让他们说一说今日的收获和感受。
石成武道:“虽然早些时候便已知道父亲入选执委会的消息,但一直没什么实感,直到今日陶大人当众宣布此事,才终于感受到了此间的意义重大。”
石成信道:“大哥说得没错,从三亚来的那些官员,还有外国使节,对父亲的态度也都是十分恭敬,跟过往可不太一样。”
石迪文笑了笑,对两兄弟的看法不予置评。
过往这些京官和外国使节来到东海大区,跟石迪文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少,虽说不乏恭维,但却少一分敬畏感。
这倒不是他们不尊重石迪文,而是这些人在三亚待习惯了,下意识会认为海外大区的执政官要比执委会成员低一级,在面对石迪文时,前后态度自然会有微妙的差异。
石成武继续说道:“还有,今天宴会上有不少人都跃跃欲试,想在执委会其他几位大人面前有所表现,我看有些人可能是忘了,他们端的饭碗是谁给的!”
石迪文道:“上进之心,人皆有之,想引起执委会的注意,为自己的仕途搏一个好前程,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是打算踩着我往上爬,在外边乱讲话,那也不用太过在意。”
石成信道:“就算其他几位大人想了解东海大区的情况,应该也不会把这些人的言论当作首选参考,陶弘方他们可是在这边待了快一年了,怎么也要比本地官员更靠得住。”
陶弘方、宁子敬、白乐童、哈建义这几人,去年完成了考察之后没有返回三亚,而是留在了东海大区挂职,多少也是有让他们在这边当耳目的因素。
石迪文也配合了三亚的这种意图,给这几个年轻人提供了相当不错的职位,并且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东海大区方方面面的事务,通过这种特殊渠道来向执委会传递信息。
石迪文沉声道:“陶弘方他们几个人,都是被各家当作的接班人来培养的,说不定十年二十年以后,就会接替他们的父辈,成为执委会的成员。”
“他们对东海大区,对国家发展,都有什么样的看法,你们平时不妨留意一下,多跟他们交流交流。他们的想法,很可能也就是他们父辈的想法。”
两兄弟对视一眼,连忙躬身应下。
陶弘方等人是被当作权力的接班人来培养,他们两兄弟又何尝不是?如今石迪文已经进入执委会任职,那么他们也一样有机会通过继承父辈的权力,来获得未来进入执委会的资格。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若是想站上权力巅峰,那也必须面对石迪文经历过的局面,要从数以百计的竞争者当中脱颖而出才行。穿二代当中的杰出人物,未来都可能成为他们的竞争对象。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石迪文所说的这番话,便是给他们兄弟俩的指点了。竞争不只是其中一代人的事,而是从父辈延续到他们这一代。
当然如果父辈从竞争中胜出了,那么他们今后所需面对的困难就会少一些。
这兄弟俩也都不是笨人,立刻就领会到了石迪文的用心,暗暗盘算自己与陶弘方等人的交情深浅。
不过陶弘方此时倒是没想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他正与父亲陶东来畅叙阔别一年来的情况。
陶弘方自去年离开三亚以来,便只能通过信件和电报跟家中联系。这些手段所能承载的信息量十分有限,也难以说清他在此之间的种种经历。
如今总算是在东海大区等来了执委会北巡,可以跟父亲当面聊聊这段时间的感受了。
“你说说,在你眼中,东海大区与海南岛有什么不同之处?”
陶东来的问题很简单,但陶弘方却没有立刻回答,思忖片刻之后才应道:“孩儿以为,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环境。”
“东海大区所辖的江浙地区,一向有鱼米之乡的美誉,相较海南岛而言,这里的物产更为丰富。”
“但这个地区在近几年才正式被我国划入版图,大明遗留下来的影响力要远胜海南岛,很多地方仍然沿袭了大明的制度,就连杭州这种定位为未来京畿的地方也不例外,民众对于我国的新制度仍有很多抵触。”
“孩儿以为,若是以海南岛的治理经验来推算,不花上一二十年时间,恐怕难见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