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点,再近一点........
久远的记忆被唤醒,却剥离开了当初事情发生时,南瑜痛苦惊慌的情绪,让她能以更冷静的旁观者角度,还原当初的场景。
那样一张脸,明明就刻在南瑜的记忆深处,但时光以及自身对当时情景的恐惧,令南瑜渐渐忘记,当初那人的样子。
此刻,一切终于明朗。
脑海里出现的多年前救她的那个男人的脸跟记忆里另外的一张脸重合,南瑜猛的睁开眼睛,大声叫出他的名字,“靳北风!!”
当年救她的人。是靳北风没有错!
“谁?”
汤怀瑾坐在南瑜的病床旁,并不远的距离,她睡的不安稳,他第一时间就看的到。现在听到她突然叫出人名,自然心生警觉。
南瑜初醒,眼睛里面带着懵懂的木然。
她发愣了许久,才渐渐的想起,她此时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记忆在一点点的复苏,自己能感觉到,她想起了自身灵魂深处被认为是很重要的事情。
看看汤怀瑾,南瑜知道他是她的丈夫,但无法从已经恢复的记忆里,找到些许,关于他的片段。这真是令人遗憾的事情,按理说丈夫本该是她最亲近的关系所在,可现实就是,她找不过关于汤怀瑾的片段。
南瑜下意识的判断,她跟汤怀瑾的关系,可能并不亲密。
这也能解释汤怀瑾在在照顾她时表现出来的陌生,如果真的是朝夕相处的夫妻,最起码的默契总该是有的,不会如之前汤怀瑾那样,搞不清南瑜的喜好。几乎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换来南瑜的指导。
有了这样的认识,南瑜并不多话,她沉默下来。
静静的回想,刚才梦境中的一切。如果当年救她的人。就是靳北风,那么从年纪判断,靳北风最少已经二十七八岁,而且当年救她的人,穿着打扮非常的正统,跟她记忆里的靳北风这个人,相差太大了。
思维延伸开来。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靳南风。
南瑜还记得她出车祸后,彻底意识消失前的情景。那时她被夹在撞毁的车子里,是靳南风不管不顾,自己动手把她从车子的夹缝中拉出去。
其他的人都不敢擅自动手,怕真的出了人命,要担责,也只有靳南风从靳氏里不管不顾的跑出来,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出手救人。
当时的南瑜满脸满头是血,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人的求生欲望是多么的强烈,在没有得救之前,大脑就不断的分泌兴奋的因子,让人无法安心的昏厥过去。
直到确认被救起,才算真的松一口气。
靳南风的长相其实跟靳北风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毕竟是亲兄弟,长的像非常正常。但是之前南瑜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靳北风却对靳南风无感,那是因为兄弟俩的气质差距太大了。
南瑜想这些问题想的脑袋疼。
完全忽略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床边的汤怀瑾。
他微凉的手轻轻覆在南瑜的额头上,激的南瑜身体都往后缩了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
深夜里,似乎他的声音都带着些许的凉意,如耳边沙沙吹过的风。
南瑜眼睛垂着,连看他一眼都没有,轻声回答,“我很好。”
言下之意,无非是拒绝了汤怀瑾的关心。
汤怀瑾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最终也只能转身,回到原本的沙发上,继续工作。
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只有他不时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
南瑜就在这样的静默中,再度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如果没有这一次的意外,大概她不会这样细碎的去整理自己的记忆,每一个人生经历过的片段,都被珍重的封存。
等她伤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靳氏再一次见见靳北风。
南瑜并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如果当年救她的人真的是靳北风,那么她做出感谢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就算靳北风可能并不需要她的感谢,可该做的事情,不该因为对方的需求而改变。
接下来的几天,南瑜变的越来越沉默。
她履行了第一晚对汤怀瑾的承诺,是真的没有在挑剔过汤怀瑾的照顾,当然更谈不上骂他了。
可是她这样完全安静的模样。倒是比之前事事挑剔的样子,更让汤怀瑾担心些。
他再一次找上了何修仁。
何修仁真的很头疼,“拜托!我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有很多病人在等着我治疗,不是你老婆的专属。她的问题,你去问她的主治大夫!”
何修仁在美国是主修心理学的,当初去学习这个专业,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个人兴趣,另外一方面,也是家里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华盛医院在沪上首屈一指,很多方面都是顶尖的技术与设备。唯独在心理疾病这块,是个空白。这跟国人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对心理疾病并不重视有关。
但如今,明显的社会有了新的发展趋势。
这几年死于心理疾病尤其是抑郁症、自闭症等等这方面的人数激增。在快速发展变革的社会中,人们的心理,更容易出现问题。而华盛医院,最重要的是何修仁所在的家族,早早的看到了这样的趋势,所以让何修仁这个家族继承人去学习了心理学,而不是传统的内科外科等等。
华盛医院目前不仅是在沪上,在全国都是有名的心理疾病治疗研究中心。
求助到何修仁这里来的病人。多是达官贵人以及演艺圈的人员,他的日程排的很满,根本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南瑜一个人的情况。
汤怀瑾默了下说:“她不说话。”
他去问过南瑜的主治医生,主治医生对南瑜的身体状况给出了完整的恢复报告,从各项数据来看,南瑜的恢复情况是很不错的。
但是在汤怀瑾看来,她恢复的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何修仁是真的不耐烦,他还有其他的病人在等,为了南瑜不说话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浪费过多的时间。
“她不说话有可能的身体虚弱不想说。”何修仁敷衍道。
显然,汤怀瑾不是他敷衍就能对付的,他反驳说:“她醒来后的第一天,说的话比这几天都多。”
这倒是事实。后来的几天,南瑜说话的量,比她第一天初醒时的絮叨,少了不止一点半点。
何修仁叹气,“那就是她不想跟你说话!懂?”
何修仁说的太过不客气,汤怀瑾有些被打击到,脸上的表情都僵了下。
“她第一天醒来话多、挑剔。可以称之为心理上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行为。想通过不断的试探,感受到你对她的容忍程度来寻找安全感。就跟小孩子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会通过不断的哭闹来寻求安慰一样。”何修仁客观的分析,“这几天,她的记忆在慢慢恢复,当然就不需要通过试探来找到安全感了!她现在不说话,完全就是不想跟你说话。懂了吗?”
何修仁说完一大套,正准备赶汤怀瑾出去,就听汤怀瑾问,“怎么才能让她一直失忆?”
“你疯了?”何修仁难以置信,“花了那么大的心力让她恢复正常,你说什么呢?失忆对一个人来说很痛苦!没有回忆就没有自身的存在感,时间久了,会性格扭曲的!”
汤怀瑾彻底沉默不说话了。
何修仁忍无可忍推着汤怀瑾往外走,“走走走。你有时间在我这里磨唧,不如去好好的陪陪她。她跟你不亲近,这事情就算把全世界的神医都找来,也没用!”
汤怀瑾是被何修仁推出办公室的。
而此时何修仁的办公室门口,久等的病人已经来了。
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带着墨镜,用围巾裹住墨镜下的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楚容貌。
跟她脸上围堵的严严实实不同的是,她的身上衣服并不保守,这样十一月份的天气,还是光着一双美腿,白的晃眼。
汤怀瑾对自身周围的人或者事,都不是很关注。
微垂着头,飞快的往电梯的方向走。
不等女病人多看几眼,她就被办公室里伸出的手拽了进去。
“等了很久?”何修仁抬眼问她。
女人摘下墨镜还有围巾,露出倾国倾城的一张脸,她笑嘻嘻的扑过去抱住何修仁,“我是不怕等的,就怕被人认出来,那往后我就不能到这里来找你了。”
何修仁属于医生的表情挂不住,低头吻了下她的脸。“最近怎么样?还失眠吗?”
“嗯,你就行行好,给我再开点安眠药吧,没有安眠药,我睡不着。”
她提起安眠药,何修仁脸上的表情就变的严肃起来,“不行。你之前的剂量太大,如果继续下去,你的神经都会被损害!”
原本笑眯眯的女人突然发脾气,将手边的墨镜摔出去,“我不管!你必须给我开安眠药!要不然我就公开跟你的关系,说你打着治病的旗号操粉!”
变幻无常的脾气。
何修仁见怪不怪,冷冷的回应。“如果你想被人知道他们心中的宅男女神,其实是个有性瘾的心理疾病患者,我悉听尊便!”
.......
汤怀瑾回到病房,南瑜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动作,躺在床上,只不过眼睛越过病床的窗户,在看着外面。她的眼神里有向往,也有些许的憧憬。
他进门就问,“想出去?”
南瑜收回目光,没有回应。
其实她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跟汤怀瑾朝夕相对,他照顾着她的所有饮食起居。并不是书上描述的那么浪漫,要知道她连上大号。都需要他在旁照顾,这样的情景,怕是遇上谁都会尴尬。
可最无奈的是,过去这么多天,她竟然在记忆里找不到半点跟汤怀瑾有关的片段。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结婚的,以及婚后的相处。
什么都没有。
南瑜能想起很多人。甚至连裴家的事情,都想起来了七七八八,唯独跟汤怀瑾的事情,她找不到记忆。
这就让她跟他的关系变的更加的违和,一个在记忆里完全找不到的陌生人,却要每天照顾她哪怕是生活中最不堪的事情。南瑜心理上的障碍可想而知。
所以她日渐沉默,除了逃避不过的生活所需外,她尽量减少跟汤怀瑾的接触,怕麻烦了他,也怕尴尬了自己。
现在汤怀瑾问她要不要出去,内心里,她肯定是想的。
这么多天了,她都局限在小小的一张病床上,哪里都不能去。而且每天相伴的人,还是汤怀瑾这种,你不开口,他绝不开口的大闷葫芦,南瑜心中的无聊可想而知。
她其实挺想出去,而且她更想要见到她已经能想起来的那些人。
那些人来了,她就能问很多的问题,关于记忆里缺憾的部分。就能补齐了。
只是南瑜不知道怎么跟汤怀瑾说。
没有得到南瑜的回应,要是之前,汤怀瑾大概也会沉默下来,静静的坐在病床边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但是今天不同,汤怀瑾没有放弃,他接着开口,“你想做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说,我能为你做到。”
他难得开口,南瑜当然不想放过机会。
她问,“我可以见见我认识的人吗?好多事情,我都想不太起来,想要问问他们。”
她说想要见她认识的人,汤怀瑾很自然的就明白了。她其实还没有想起他。
这无可厚非。
却又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你对我没有印象吗?”汤怀瑾问,补充了句,“我是你先生。”
是啊,这个问题,南瑜也想问啊,为什么她会记不起来自己的丈夫。
南瑜歪歪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她说:“那你先跟我说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让汤怀瑾做了难。
如实说?
还是按她的记忆说?
抑或是在给她创造出一个记忆?
他快速的做出选择,然后开口说:“你是我回国后见到的你一个女孩子,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在给人做私活。”
“私活?”
“对,你在给一家公司做假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