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骞走后,南瑜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在看守所这种地方,任何异常情况都会招来关注。这里的人怕南瑜想不开做傻事,专门找了女警来给南瑜做思想工作。
南瑜从头到尾都认真听着,无非是些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话。
认真的点头,像是真的很受教一样。
来做思想工作的女警对南瑜这样的态度很满意,感慨着说:“我见过的女犯人多了,大部分都是为了自己男人。女人啊,要不是为了心爱的人。哪里能到这里来。”
女犯人无论是刑事犯抑或着如南瑜这样的商业犯罪,基本上都是牵扯到男人的。
很少有女犯人如那些男犯人一样,是自己的欲壑难填,才会犯下如此难以回头的罪状。
虽说男女平等,但是在女警看来,女犯人总比那些男人,多几分可怜。
南瑜没头没脑的问,“如果判刑的时候怀孕了,那要怎么办?”
女警愣了愣,盯着南瑜看了半晌。
这才说:“你的事儿就算判了,也不会说重刑。孩子在狱中生的,也有,生出来之后会送到外面的福利院先养着,等你出去认领。不过如果孩子的父亲愿意,也可以做监护人,把孩子带出去。”
“可以养在我身边吗?”南瑜有些傻气。
女警笑说:“你可真是开玩笑,女子监狱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觉得那里面能让你养一个孩子?你不能太自私,孩子在外面才能长得好。”
南瑜点头,什么都不说了。
女警少不得追问,“需不需要我给你联系医生?”
南瑜想起自己上次伪装成护士跑进来看汤怀瑾的事情,不知道她现在叫医生,汤怀瑾会不会第一时间知道。
没有犹豫的摇头,“不需要!大姐求求你,这件事先别传出去。”
女警看南瑜样子可怜,点了点头。
等出了南瑜等号房,女警还是如实的向上级汇报,他们这个地方,不可能为了一个犯罪嫌疑人保密。
“她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只要人从咱们这里移交出去,其他的我们不考虑。”
看守所只不过是犯罪嫌疑人待的地方,如果案子开庭审理,定罪之后,会移交到真正的监狱去。就南瑜的目前案情的侦破来看,基本上说板上钉钉了。
哎.....
只有一声叹息。
南瑜的案子开庭前一天,她见到了何修仁。
这事情说来也真是奇了,唐冠年自己不来,派的穆骞来。到汤怀瑾这里也是一样,汤怀瑾自己不来,倒让何修仁来。
何修仁看起来很急切,见南瑜就开始喋喋不休的解释,“你别怪怀瑾,他也是为了你不顾一切了。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
南瑜还是很平静。
不同于面对穆骞时的震惊彷徨,面对何修仁时,南瑜是真的非常的平静。
她轻声问着。“是吗?你们没想到会有今天?”
何修仁心急火燎的,可是听到南瑜这样轻而静的声音,不知道为何,他原本憋了一肚子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呐呐的讲手里的东西递给南瑜,说:“这是怀瑾让我转交给你的。”
南瑜并没有看那些东西。一眼都没有,而是紧紧盯着何修仁的眼睛,问他说你:“你说什么知道我说唐冠年的女儿的?或者说,你跟汤怀瑾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南瑜的眼睛深不见底,没来由的。何修仁有些害怕。
他身体往后退了些。
并不如平时在南瑜面前那样随意,他有些磕磕巴巴的说:“怀瑾回国前就知道了,这事情说我告诉他的。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曾经义务献血,唐冠年刚好那一年受伤需要输血。他的血型特殊,全沪上只找到了你那一袋血型配对。我当时只是想,他的血型这么特殊,将来我们可以找到你,控制住你,他若是再受伤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没想到我一化验,才知道你们竟然是.........”亲生父女。
当时何修仁震惊了。
像是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
恰好那个时候唐冠年的人在纽约伤了汤怀瑾。汤怀瑾又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回。何修仁忍不下这口气,就跟汤怀瑾说了这个事情。
当时他们是想过很多报复的手段。
现在想想,那时候也真是被报复的火焰烧昏了头。
后来汤怀瑾回国,唐冠年百般阻拦不让汤怀瑾结婚娶妻,就为了阻止汤怀瑾接手汤铭集团的股份。如此一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汤怀瑾去娶了南瑜。
其实何修仁早就后悔了,当初看南瑜第一次流产,他是真的在心里吓的不行。
何修仁跟南瑜说:“别管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对你始终不错的。你当初的那个孩子,最后.......怀瑾不是也松了口。”
南瑜冷冷的笑。
很多事情,在这一刻都变的清晰起来。
当初她以为汤怀瑾那么态度坚决的不要孩子,是因为他不爱她。却从未想过,他不仅是不爱她,更是恨她的。
不能要孩子,怎么可能要那个孩子呢。
孩子身上流着唐冠年的血,只是想想,南瑜都能感觉到汤怀瑾的厌恶与仇恨。
“这几年真是难为你们了。”
南瑜这样说,何修仁简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他不敢在停留下去,人总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在见过南瑜为了汤怀瑾不管不顾过的情景之后。何修仁觉得,南瑜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对他都是鞭打。像面镜子一样照出他心里的丑恶,虽然可以说,这不能怪我们。谁让唐冠年当初把人往死里逼。
这话当然可以说。
但是了解到深了,无论说何修仁还是汤怀瑾,都知道,南瑜这些年没有受过唐冠年的任何恩惠,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为了那点生理上的瓜葛。就牵扯进一个人来,实在是.......良心难安。
何修仁快速的说:“你看看怀瑾给你的东西,他最近病了,要不是实在爬不起来,今天就是他来才对。你冷静点,明天的开庭,我们都准备好了。”
说完何修仁落荒而逃。
简直像是狗撵着一样的。
南瑜无所谓的笑。
回到号房,南瑜看着桌上的汤怀瑾送来的东西。上面说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南瑜亲启’。
汤怀瑾的字。
南瑜认识。
曾经她爱慕他,感叹他的字如其人,苍劲有力,笔锋锐利。
如今再看,可不就是字如其人,那字里行间的冷酷锋利,不是一般人能写的出来的。
南瑜用手轻轻拨开信封。她对汤怀瑾写了什么,根本不感兴趣。
信封下压着一份协议书。
《离婚协议书》。
曾经南瑜也跟律师起草过这样的文件,现在想来,恐怕到底谁先做了这样的事情,还真是说不清楚。
离婚协议里面。说的很清楚,简单来说,就是四个字,净身出户。
南瑜没有得到任何的汤铭集团股份,房产、固定资产。等等等等,什么都没有。
协议里写的很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汤怀瑾名下财产,跟南瑜没有一点关系。她能做的,仅仅只有净身出户。
南瑜笑出声。
是真的哈哈大笑。
笑到外面的执勤警员都过来警告南瑜小声一点,保持安静。
南瑜却抑制不住。
人生好像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从前的战战兢兢,从前的彷徨无措,都消失了。
她什么都没有。
唯一心里会觉得遗憾的,大概是宸帆。
她千防万防,却也还是没有防备住汤怀瑾的温情攻势,傻乎乎的把宸帆合并进汤铭集团去。
现在可好,一切都要不回了。
手在肚子上轻轻的拂过,嘴里念着,“这样也好。”
断干净。也好。
南瑜看到在协议的最后,汤怀瑾已经属了名。他的名字写的力透纸背,连协议纸都划破了。
宛如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南瑜向警员要来笔,女警员怕她拿笔自杀,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临走叹息着说:“男人进到这地方,多少女人苦苦痴痴的等,十年二十年,都是有人等的。可女人进了这地方,我就没见过一个,会甘心情愿等着女人出去的。这都是什么世道。”
南瑜盯着自己签过的字,一动不动。
.......
何修仁站在病房门口不敢进去,实在看时间太晚,熬不住了才垂着脑袋进了病房。
汤怀瑾看到他进来。整个人就想从病床上起来,何修仁急忙劝住,“你别动别动,你的腿,你说不想要了是不是?!”
“她怎么样?”
汤怀瑾不掩急切。
何修仁平时多沉稳的人。可到了现下这情况,毛头小子似的挠头,“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汤怀瑾暴躁起来。
何修仁想了想南瑜的表情样子,两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跟你说。我压根就不敢看她的眼睛。哎,这事情说起来,我也是帮凶。现在可好,事情闹成现在这样,我哪儿好有脸跟她面对面啊?”
“那我让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说?”
“我我我我我我.........”何修仁都要冤枉死了,“你让我怎么说?这事情说一千道一万,咱们也都脱不了干系。我提了句你最后都松口想要她之前的那个孩子了,你都不知道她的那个眼神。我现在想想,都害怕!”
“什么?”汤怀瑾吼起来,“你说这个干什么?!”
何修仁多委屈,关于汤怀瑾夫妻的事,他了解到也都是表面情况,最令他觉得动容的,就是那时候汤怀瑾竟然愿意要那个唐冠年的外孙。
这里面要说没有对南瑜的好,他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