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怀瑾实在是积威太重。就算是和颜悦色的答应了汤家旁枝的要求,这些人都不怎么敢相信。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你不后悔?”
说实在的,要是汤家的族人里面还能有一两个扶得起来的,汤怀瑾绝对会大力扶持,他心胸没那么小,只要是好苗子,培养成才了对谁都有好处。只不过大家族里就是有这点不好,早早就选定了继承人,然后花大力气去培养去历练。其他没有被选中的人,就会放任,甚至刻意的养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要想要和家安宁,没有哪个大家族会一次性培养出两个实力相当的人来。这样就是家族分裂的开始。
汤家的旁系已经作为不被选中的人群好几代了,没有经过精细的培养。更无从谈起磨练,不过就是等着每年拿分红,混吃等死的一班人。
当然,他们自己内心可不是这样认为的,他们觉得自己很厉害。若是让他们坐上汤怀瑾的位置,他们会比任何人都强。
自视甚高,从来都不是优点。
汤怀瑾微笑,“当然不后悔。现在公司的情况,想来你们也了解。生死一瞬间。这时候我退位让贤也好,公司的将来就全数靠你们了。只要能熬过这次的难关,你们一定能大权在握,跟过去的唐冠年比肩。”
这是汤家旁枝最喜欢说的话,为什么当初唐冠年一个外人都能执掌公司那么多年,而他们这些真真正正的汤家人却只能沦为附庸。这样的事情谁能甘心?
汤怀瑾其实说的也是真心话,要是旁枝的人真的有人能担起责任,他倒是能轻松不少。若是没有汤铭集团这么大的公司拖累着,他其实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陪南瑜,更好的解决掉裴仲尧这个祸害。
只是........汤家旁系这些人。当年欺负汤怀瑾父母双亡,只留下一个小孩子还有一个姑姑来顶事。汤英楠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关键时刻只能找唐冠年来抵抗,当年的唐冠年不过是汤铭集团的一个高层干部而已。就凭一个高层干部就能让汤家的旁枝认了十年的怂。
更何况是现在。
“好啊!”汤怀瑾的堂叔大骂道:“我说你怎么舍得交权了呢,原来是彻底败坏成了烂摊子。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将我们所有的股份套现,你直接给我们折钱!我们只要钱,不要股份!”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汤怀瑾眯眯眼,想说这些人倒是嗅觉敏锐,审时度势。
明知道汤铭集团往后恐怕是艰难了,就算是手里捏着那么多的股份,等跌没了,那也不过就是一张废纸。还不如趁现在逼着汤怀瑾给他们把股份全部换成钱,有了这样资产庞大的一笔钱,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做些买卖去,恐怕也不会比在汤铭集团里差多少。
当然这话也是要说的有时机。
汤铭集团这么多年,虽然大大小小的风波不断,可是那都是公司内部有些矛盾,跟这次曝光出这么大的事情完全不同。从前他们还能混吃等死,如今只怕是不可能了。
算盘倒是打的挺响的。
只不过他们找错了人。
汤怀瑾手指头一下一下敲着他的办公桌,实木的桌子敲起来不会发出很大的声响。而是一种闷闷的,低沉的声音,令办公室内的气氛愈发的显得沉重。
他说:“你们想套现,想要落井下石,这些我都赞成。只是你们来跟我好好解释解释。过去唐冠年在公司的时候,他做的那些事情,你们是真的一无所知?我父母不在了,姑姑不管事,可是你们却是十年如一日的在公司里呆着。看今日你们的敏锐程度,不像是什么都一无所知的人啊。”
唐冠年又不是大罗神仙,让公司财务作假帐偷税漏税,甚至在很多地方都犯下不法的事情。这些情况,汤英楠不知道,远在纽约的汤怀瑾不知掉,难道这些每天都来公司混吃混喝的旁系不知道?说什么都是汤家人,如果真的身上还有半点汤家人的血,就不会允许别人这么糟蹋公司。
几位堂叔沉默下来,不过他们身边的妻子却不是会内心生愧疚的人。
大声嚷嚷道:“这事情你怎么能怪我们?唐冠年那是什么人人物。黑白两道他都有人。之前你三叔公跟他不过是叫板了几句,好端端的就电梯出故障摔断了腿,在医院里住了半年人就去了。你总不能让你堂叔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还要跑去跟唐冠年做对吧。”
“是了。”汤怀瑾笑,“你们怕他。倒是不怕我,他压了你们十年,你们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是敢来跟我耍心眼儿让我给你们套现?”
堂婶瞪着眼,“那怎么能一样,我们是你的长辈!”
这可真是没理可讲。
“既然是长辈,那就按汤家的祖训来。汤铭在一天,你们就是汤家的子孙,公司会养你们到老,如果汤铭垮了,那就是树倒猢狲散,大家各安天涯吧。”
原本就是这么回事,他们都是继承了祖宗家业的人,这份家业在,大家都是汤家的贵重。有钱有权安详喜乐。但是如果这份家业垮了,自然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堂婶哪里肯依,“你跟我们这么能一样。你有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纽约那么多年,光是风投就挣的盆满钵满。怎么?等着汤铭垮了,你早就是富甲天下,那我们要怎么活?我不管,今天你给我们兑现也得兑现,不兑现我们就不走了!”
汤怀瑾十八岁父母双亡,后来身体病了好一阵,等缓解了一些,他才在纽约开始创业。正儿八经的白手起家。
可以这么说,在纽约挣的每一分美刀,那都是汤怀瑾私人的。
跟汤家的这些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被这些人说的理直气壮,好似他有除了汤铭之外的自己的事业。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汤怀瑾不是唐冠年,他做不到对这些人下狠手。
不过,他也不是圣人。
知道这些人就是最日常的趋炎附势的人,汤怀瑾转着手里的钢笔轻声说:“我手里倒是有些东西。五堂叔,南华那边的工程款,你实际付给城建部门的是多少?你还记得吗?还有七堂叔,你可能忘了,当年唐冠年让你给土地局刘主任送了份大礼,你亲自上的门。这些事.......我看你们都忘了。”
汤铭集团在汤怀瑾的父亲手里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业绩下滑的征兆,这么多年。正路邪路,几乎每一条路汤铭集团都试过。要带着这么大的一个企业前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想要做好事难,想要捞油水却简单的很。
过去的二十年,是国内房地产发展最迅猛的时期。房价几乎是一天一个价,一月一个价。
这种时候,汤铭集团作为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商,其中能捞到的油水可想而知。汤怀瑾想起这些就觉得可恨,就已经是如此高回报率的事儿在手里捏着。这些人还不满足,唐冠年不满足、穆骞不满足,甚至汤铭集团里的每个人都不满足。
都还想要得到更多。
唐冠年跟穆骞向外,宁可逃税,宁可贩毒。
而汤家的这些人呢。对外的本事没有,中饱私囊的本事却是个顶个一等一。
公司的工程款,不知道被他们私吞了多少,现在竟然还好意思跑到他面前来跟他扯长辈晚辈的话。
汤怀瑾也懒得自己动手,直接说:“股份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公司在,你们的股份就在,公司要是申请破产,咱们就树倒猢狲散。至于你们做过的那些事情。我知道的,会一五一十的跟警方交代。不过,我想不用问去说,自然会有人说。”
之前公司已经被抓走了那么多个高管,这种时候都是为求自保互相撕咬的关键时刻,能拉进去一个是一个,不会有人放手。
汤家的旁枝俱脸色苍白,有那不知好歹的,梗着脖子叫嚣,“我们那点钱怎么了?那唐冠年还能拿到比我们少?还有你。你在纽约做那么大的生意,你敢说你没拿汤家的钱?不过就是我们命苦!”
叫嚣的话还没说完,警方的人就到了。
汤怀瑾还好,只是约谈,了解情况。而汤家旁系的这些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非法交易的事情在。甚至还有受贿行贿的罪行。
当场就有两个被逮捕。
如此一来,外界对汤铭集团的未来,更加不看好。就是内部员工也都是忧心忡忡。
……..
这边汤铭集团焦头烂额,但是另一边,裴仲尧对这样的结果却不满意。
他气的对穆骞吼,“我跟你说过,我要汤怀瑾死!你放出去的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他还不是好好的!”
穆骞怀里抱着孩子,表情是一种极度默然的麻木。
他的儿子…….身体非常不好,甚至有可能,沾染上了毒瘾。这是穆骞跟孩子朝夕相处之后才发现的,这孩子隔一段时间就会全身如癫痫一般的颤抖,只有吃过裴仲尧身边的人递过来的糖丸儿之后,才会安静下来。
穆骞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一个三岁的孩子,沾了毒,他不敢想。
问了之前照顾孩子的人,那人倒是没有瞒着穆骞,只说这里的孩子都是这样养育的。有点小病或者闹腾的厉害了,当地人就会给孩子喂当地特产的糖丸儿。孩子立时就能乖巧下来,确实也能治一下小病。
但是穆骞很警觉。
他才不信一般的糖果有这样的功效。
裴仲尧发疯发狂,他不过是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而不巧的,汤怀瑾成了他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