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人们互相依靠着浅浅入睡,沈乐君侧躺在牢房的一角,担忧着初七和卫九,卫橙子在她身边一会翻个身,一会坐起来。
沈乐君有些担忧的看向卫橙子,“怎么了橙子?”
“乐君姐姐,你说我哥不会真的死了吧?”卫橙子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会的,他们都是暗卫,功夫高的很,不会死的!”沈乐君靠近卫橙子,伸手塞给他半个馒头。
“这个?”卫橙子吓了一跳,“怎么乐君姐姐还有馒头?”
沈乐君怕别人发现,忙示意禁声,小声说道,“你吃吧,往后有姐姐了,大杂院里的事别担心,往后姐姐帮着你养弟弟妹妹!”
卫橙子点了点头,很快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傻孩子,男儿有泪不轻弹,明天都要娶媳妇了,不许再哭鼻子了,你要坚强些,知道吗?”沈乐君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卫橙子的眼泪,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姐姐,你吃吧,我不饿!”卫橙子将手里的馒头推给沈乐君。
“你吃吧,女人本来饭量就小,今天早晨你没看见我多吃了一个鸡蛋啊,现在还不饿呢,明天早晨他们又会送饭的!”沈乐君将馒头推了回去,“我有些困了,头疼,去睡会了,你自己慢慢吃!”
“嗯!”卫橙子点了点头,双手抱着馒头刚要吃,就想起了晚上刘妮吃的太快了,现在肯定也早就饿了,他走到刘妮身边推了她一下。
刘妮吓了一跳,起身一看还是卫橙子,“怎么了橙子?”
“刘妮姐,我这有半个馒头,咱两分开吃吧,你现在肯定饿了吧?”卫橙子将半个馒头又掰成两半,伸手递给刘妮一半。
这次刘妮没有接,她从自己怀里掏出那剩下的一半馒头,“那,我这还藏了一半呢,就是想半夜饿的不行再吃!”
“刘妮姐,你也藏了一半啊?”
“嗯,小时候饿怕了,食物不充足时总习惯留一手的,咱俩一起吃吧!”借着微弱的油灯,二人坐在一起,吃起了馒头。
“刘妮姐,你小时候家里也经常挨饿吗?”
“嗯,小时候家里闹灾荒,树皮草根都被人们挖着吃了,那时候哪有馒头啊,如果能有这么一块馒头,估计我的小地弟也不会被卖了!”
“你们家也卖孩子了?”
“是啊,为了那么点钱,连亲生的骨肉都能转手送给人贩子,有时候我挺恨穷的!”刘妮吃馒头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惆怅的说道,“也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八弟还在不在人间,他过的好不好!”。
“放心吧,他一定在的,在哪个大户人家做个伴读啊什么的,跟着少爷吃香的喝辣的,然后看上院子里的哪个俊俏的小丫鬟,跟太太讨来做媳妇!”
卫橙子笑呵呵的刚说完,刘妮就伸手点了他的额头一下,“是你自己想媳妇了吧?人小鬼大的,还没怎么着了,就想媳妇了!”
“嘿嘿!”卫橙子傻笑着,也不忙着否认,他压低声音说道,“刘妮姐,我告诉你,我家房东家里有个夏翠姑娘,人长的可好看了,跟我同岁!”
“呦?看上人家了?快说说,怎么看上的?”
刘妮和卫橙子坐在一起聊了起来,对于刘妮,卫橙子少了面对沈乐君时的那种恭敬,说起话来更随便些。
大胡子王彪坐在大厅主位上,不耐烦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猴子,“猴子,顺子去带那押运官怎么还不来?”
“不知道啊,我这就再去看看!”猴子忙着走了出去,路过下首位坐着的男人时忙谄媚的笑了笑,对上那人凌厉的目光,瞬间觉得后脖子的汗毛都立起来,忙错开视线,赶紧出了大厅去办事了。
“三爷,那个,您别急,人马上就带到!”王彪笑的也很难看,对着下首的男人点头哈腰的,一米九的个子瞬间挨了三十厘米。
下首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着常服的男人,他眉目清秀,眼神却异常冰冷,浑身上下散发着军人的肃杀之气,手里端着一杯茶轻轻的喝了一口,连看也没看王彪一眼,语气淡淡的说道,“这次掳来多少人?”
“大,大概三十多人吧,有一大半会武功!”王彪赶紧答道。
“是吗,凤翔?”那个男人回头问向他身后站着的男人,这个男人一身淡青色的长衫,腰间挂着一块朴素的玉佩,全身再无其他饰物,但这人却是沈乐君和刘妮都在找的李成玉。
只是这个李成玉的话不多,坐着的男人问他才答话,“这一次,会武功的人不一定能为我们所用,他们的身份来路不明,而且深藏不露,殿下还是小心些!”
坐着的男人点了点头,“最近风声的确紧了,朝廷派来的人都找到我勇武大营了,这次必须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能再干这样的勾当了,知道了吗?”那男人说完没有立刻听见王彪的回答,侧目向主位上看去。
王彪只感觉一阵阴风拂过,忙点头违心的称是,接着苦着脸问道,“那兄弟们几百号人吃什么喝什么啊?”
“愿意跟我干的就跟我走,不愿意的,年纪大的那些,我给你们银子,你们再寻个别处的山头就是了!”
住在这玉山上都惯了,通州官府又都是一个个的怂包,没有敢管他们,去了别处,哪有这里这么逍遥?王彪轻叹口气。
“不要以为我是说着玩,我告诉你朝廷已经盯住这里了,大批的人马很快到,你们要是落在官兵手里,就一个也别想活,知不知道?”男人微恼,这些榆木脑袋就是少根筋。
“是,是,我们知道,知道!”
“最好是真知道!”男人伸手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吓的主坐上的王彪身子一颤 ,只听男人不悦的说道,“那个什么押运官怎么还没带到?”
“我,我,这就去看看!”王彪刚要起身去牢房,就被男人拦了下来,“我同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马田金到底派了个什么货色来,押送一堆沙子引你们上门,哼,他这个霸州总督也是当腻味了!”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凤翔,也就是李成玉,“你先别在他们身前出现,一切还未定论,你辛辛苦苦经营半年的身份别半途而废了!”
“是”,李成玉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一行人穿过院子走进山洞里挖的地牢,拐了三个弯才到了关押流星他们的牢房前。
还没到牢房了,就听见猴子求饶的声音,“爷,小爷,您轻点!”
几个人走进牢房再一看,好嘛,这群人玩的这个欢啊!
猴子跪爬在地上,流星坐在他的背上,一只手捏着他的耳朵,一只手拿着一个鸡腿啃着,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那面,球在那面!”
猴子拖着他往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球那跪着爬着,一旁的顺子还有个看门的大黑也跪着爬向那球。
流星看的过瘾,高声喊道,“快点啊,谁抢不到球就得挨鞭子了!”
“你们他娘的在干嘛?”王彪气的呵斥道。
顺子他们一听见救星来了,赶忙往外跑,可还没跑出这间牢房了,一柄黑色的鞭子就抽了过来,啪的一下将门关上了,接着啪啪两声向二人的腿抽去。
顺子的手背被鞭子稍扫了一下,很快红肿的老高,还痒的出奇,他哎呦一声,忍不住伸手就去抓。
“别碰,一碰可就要毒入骨髓了啊,到时候毒发而死,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流星将鸡腿剩下的骨头扔到了角落里,伸出手背抹了下嘴,“我数到三,你们去抢那根骨头啊,谁抢的慢了就挨打!”
猴子一直没敢动,顺子和大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回头看看王彪一众人的脸色。
直到流星数到三时,三个人像是疯狗一般向那根骨头跑去。
王彪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他向前一脚踹开了门,拿过一旁小罗罗手里的片刀就冲了上去。
流星嘿嘿一笑,将鞭子舞的眼花缭乱,都是照着王彪手背上同一个地方抽的。
很快,王彪手上钻心的痒了起来,他忍不住伸手去抓,手里的片刀也掉在了地上。
“老大,别抓,一抓就毒发身亡了!”流星屁股底下跪着的猴子赶忙说道。
王彪听了猴子的话,就真的不敢抓了,但痒的厉害,他的手只能使劲的在空气中甩着,似乎这样能让那痒减轻一些。
王彪退出了牢房,气的双眼通红,看着流星大声的问道,“你不是中了迷烟了吗?怎么还一点事都没有?你这鞭子是从哪来的?”
“大当家的!”跟着来的那个男人喊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瓶扔给了王彪,“抹上吧,抹上就不痒了!”
王彪接过药瓶,伸手拧开盖子,歪了一大块淡紫色的药膏抹在了鞭痕上,很快,那鞭痕就真的不痒了。
牢房里的猴子他们一看那药管用,忙挣扎着往外跑去。
这次流星没有再拦着,而是兴趣盎然的看着那个面容清秀的男人,他想知道,他到底能解多少毒,跟他华宫掌门华千秋最得意的徒弟自己比起来,谁更厉害!
“不好了,敌人杀进来了!”突然有小罗罗敲锣打鼓的喊道。
“敌人?怎么办?”大胡子王彪看向人群中站着的那个男人,眼神中露出惊慌。
“慌什么!”男人沉声低喝,“还不赶紧召集人手,派人去察看!”
“对,对,”王彪忙点头,指了指摸了一半药膏的猴子,“猴子,你去给我看看,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我?”猴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看王彪瞪眼,马上把别的话都咽了下去,他壮着胆子向外走去,只是还没走远,又一步步的退了回来。
王彪一见猴子又回来,气更不从一处来了,他上前刚要踢他一脚,他的衣服就被那个冷眼的男人拽住,王彪一看是真正的老大,要骂人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这时猴子已经倒退着回到了这个牢间,对面走出十几个男人,正是君与阁,前面领头的是穿着衙役衣服的安永泰。
安永泰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步履稳健,行动间自然流露的自信哪里还有小衙役的影子,就算他身上穿的衣服再普通,整个人的气质放在那了,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份与众不同来。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王彪底气有些不足,会武功的那些人都被重重的关押着,而且饭菜里都是添加了秘药的,为什么这些人还能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这里?
“这是你应该先回答我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掳走青年难民去干什么勾当?”安永泰走进来,来到关押流星的牢房前,看了里面椅在墙上用手帕一根根擦着手指的流星,空气中飘着一股烧鸡的香味,“吃饱了?”
“嘿嘿,这里哪有什么好吃的啊,他们厨子烤的鸡还没有咱们君与阁烤的一半香!”流星笑嘿嘿的说道。
流星说到一半时就看见安永泰扶额叹息,不由的问了句,“你怎么了师兄?不舒服吗?”
安永泰还来不及回答,对面山贼里站着的那个男人冷笑了一下,“原来是君与阁的兄弟们啊,咱们玉锋崖跟君与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在下有得罪之处还请君与阁的兄弟们海涵,是吧,大当家的?”
那个男人瞪了王彪一眼,王彪赶紧应和着说道,“是,是,是我们抓错了人,这就放您和您的兄弟们下山!”
流星从牢房里走了出来,将擦过手的手绢嫌弃的丢在地上,“说放我们走就走啊?你以为我们都是狗吗?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这下不止安永泰叹息了,整个君与阁来的十几个人都叹了一声。
流星也发现自己说的不太合适了,马上更正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比方!”
“是,是!”一旁的王彪赶紧说道,“君玉阁的兄弟们都是英雄好汉,早饭还没吃好吧?要不我让人准备了早饭咱们马上去吃?”
王彪踢了一旁的猴子一脚,“还愣着干嘛,快去准备早饭啊!”
“哎,哎!”猴子揉着屁股就要往外跑,他的身子还没跑出拐角,突然有阵风刮了过来,从耳朵旁刮过去,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叮铃声,猴子慢下来脚步,顺着声音看去。
墙上镶嵌着一枚铜钱,那铜钱的一半都插入墙内,猴子的腿再也迈不出去了,这枚铜钱就是从他的耳朵边飞过去的啊,他只要再走快小半步,那铜钱就会打中自己的头,他的头可没有这石壁硬。
山贼们也都看见了那枚入墙的铜钱,王彪不安的看向自己真正的主子,而那个男人则看向手里攥着一把铜钱的安永泰。
安永泰与那个男人的视线对上,眉头微微皱起,思索了片刻,脑海里火速的过滤着大华有头有脸的人物的个人信息,突然锁定在一直镇守在离通州不远的勇武军。
“大当家的,吃饭不急,我们还是不打扰的好,君与阁的饭菜更合胃口些!”安永泰看着那个男人,却是和王彪说话,没等王彪回答,接着说道,“就是不知道三殿下能不能赏光,去阁里尝尝我们的早饭了!”
那个男人的表情先是一凛,然后笑道,“阁主说笑了,这里哪有什么三殿下!”
“殿下就不要谦虚了,这个小小的山贼窝,居然能买的起那么大量的软骨散,后面肯定有高人财力支持着,大当家的伸手不怎么样,却有大内高手保护,这些都将幕后指使指向了宫里的几位贵人!
有没有人跟殿下您说过,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这味是您怎么洗也洗不下去的,宫里的几位贵人中上过战场上的只有您了。
对了,英勇军就在不远的地方驻扎着,殿下来回跑着也费不了什么劲,身边带着几个护卫就好了。”安永泰看了一眼完颜冲身边呈扇形站着的几个人,个个气息内敛,功夫颇高。
完颜冲也不再演戏,他伸手拍了拍掌,赞赏着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这群人领头的位置,王彪立刻退到了后面,“阁主果然眼神犀利,我伪装的这样好,还是让你看出了破绽!”
“殿下谬赞了,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殿下!”
“哦,阁主尽管问!”
“殿下要那么多的青年难民干什么?”
“当然是解救通州了,完颜坤只为了敛财,不顾百姓的死活,估计通州让他搜刮的也差不多了,我不过是趁机扩充一下军队罢了!”三皇子完颜冲毫无顾忌的说道。
安永泰笑了一下,“殿下果然是爽快的人,这样的事都能直接告诉在下,在下佩服,只是你身为皇子,不为苍生着想,只为了自己的兵权,您与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呵呵!”完颜冲笑了一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朝廷的形式阁主比谁都清楚,你身后的主子不也积极的扩建着自己的势力吗?成王败寇,不想在这场角逐中成为祭奠品,就得抓住自己的优势啊!不过,这些阁主都不用担心了,因为今天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安永泰目光一凛,接着冷笑了一声,“能不能出去就不是殿下说的算了,那得问问我君与阁的兄弟们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安永泰的话刚落,手里的铜钱就又飞了出去,君与阁的其他人也都拿起武器,准备迎战。
完颜冲身边的高手立刻将他护在身后,一边与君与阁的人交锋,一边向走廊退去。
猴子抱着头缩在角落里,那铜钱的威力他可是亲眼看见的,这刀剑无眼的,自己不过是混口饭吃的,可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几个回合后,完颜冲这面除了那五个高手外,其他的小罗罗们都躺在地上没了气息,君与阁的人下手又狠又准,每一刀,每一剑都冲着要害而来。
王彪手里拿着刀不停的后退着,他余光看见猴子蹲在角落里没事,上前拉起他的后领子就往对面的刀剑上扔,“你给我上,老子平日里养你们是干什么的啊?”
“啊?老大,老大!”猴子手里倒是握着一把匕首防身,颤颤巍巍的还没到君与阁的人面前,见那亮晃晃的刀影乱飞,吓的转身就跑了回来。
不知是谁,在后面又给他补了一脚,结果猴子握着的匕首正巧捅进王彪的腹部。
王彪正在观望,见猴子又回来了,刚要张嘴再骂人,却突然觉得肚子一疼,低头再看,肚子上的匕首末根而入。
猴子吓的松了手,看了一眼没有其他人注意他,他大声喊道,“是,大当家的,我这就去叫人!”
王彪想转过身拦住猴子,但那小子已经趁乱跑了出去,王彪倒退着扶着墙,慢慢的向外挪着步子。
完颜冲扫了一眼王彪,眉头微微皱起,吩咐身边的一个护卫将王彪救了出来,感觉叫人抬着去治伤了。
沈乐君他们的牢房里静的出奇,却听见远处不断传来嘈杂的声音,一阵阵的紧密的锣鼓声。
正是人心惶惶时,悠长的走廊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