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玉江是不想当火影的。
她从上到下每一个毛孔都透露出了对于火影这个职业的嫌弃,曾经和千手明忠说过想要当头狼的话,轻而易举的破碎如同泡影。
千手家以不追究千手柱间遗体问题换来的、能够跟在四代身边学习的机会,也被她肆无忌惮的当做麻烦可了劲的作。
不过这份放肆,却让三代对这孩子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放肆中的那些小细节,反而越让人觉得可靠。
此时三战刚刚结束一年不到,小范围的冲突依旧不断发生,各国的忍者不小心遇到了,心情不好打个群架搞个械斗都是常见的事情,哪怕不打,狭路相逢,看到不同的护额也能互相刺两句。
这种事情,闹不起来就算了,真要闹起来,以在外出任务的忍者们的杀伤力,影响绝对不会小。
每天需要火影处理的文件相当多,波风水门虽然学习了一阵子,但论起熟练度,还是比三代差远了。
水门这个人比较实在,木叶的忍者确实参与了冲突,也确实对委托人和附近群众造成了影响,所以在他的批示里,木叶的道歉态度十分诚恳,该赔付的金额也会进行合理赔付,大笔一挥,利落的在云忍漫天要价的金额上砍了一半。
对参与的众忍者,定下的也都是些清理训练场之类的,根本不痛不痒的惩罚。
这处理算得上是赏罚分明,该强硬的时候也足够有力度,但前提是,这份卷轴没有让千手玉江看见。
三代这会儿已经退位了,也没四代那么多顾忌,这事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他没事就坐在茶馆里听着村民们讨论这些事情,说得好听不好听他也不当回事,结果当他休息完了去火影办公室的时候,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却有两个人在吵架。
确切的说,千手玉江在嫌弃人,波风水门负责【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给什么赔偿金?!”
她用卷轴敲桌子敲得咔哒咔哒响:“木叶先嘴贱的?木叶先动手的?木叶的闲着没事,一个雷遁下去,把人家十几亩水稻田电成枯草的?”
“这种事没必要这么认真啦。”
这本就没多少钱,说到底其实是木叶这边不愿意为难平民,云忍总是死了个人的,他们要计较下去,木叶不背锅,那些平民还要面对报复。
水门其实是个不太计较这种小事的人,他的处理也算得上大气,但刚过十二岁的女孩对着那份即将发下去的卷轴就是不太满意,运了一中午的气,终于不爽的开了口。
四代目手上还在处理着别的事情,间或还能抬起头来,表情诚恳的对玉江的话表示赞同。
波风水门脾气好,也了解玉江的性格,所以从头到尾特别配合,结果说到最后,却是等着取文件的文书山下水也,被玉江对待火影的放肆语气搞生气了。
“能请玉江大人您……稍微体谅一下四代目的辛苦吗?”
声音算响亮,但是很坚决。
玉江动作幅度颇大的抬起眼,看了看这个大众脸,故作惊讶的表情特别讨人嫌。
“玉江大人怎么故意——”
“没事啦没事!”
水门手上动作不停,制止了水也之后,还转过头来接着问:“玉江刚才是说到我们出面追究责任对吧?想怎么做?”
一副【其实我一直都在认真听你说话】的样子。
水也低头嘟囔:“这种事情怎么追究?云忍一位中忍重伤不治死——”
这时,玉江故作惊讶的表情变得更加做作:“想找茬被人家怼回来了……他们还有脸追究被害者?”
“一个小队,一死二伤,剩下两位就算治好也会落下残疾,对忍者来说——”
“别说的好像木叶这边就没人受伤一样好吗?”
水也一愣:“木叶这边貌似……就是没人受重伤啊?”
讲道理,虽然是云隐先挑衅的,也是云隐先动手的,但云隐只是故意恶心人,忍术放出来也是一直在打空气,不然雷遁是怎么落到水稻田里的?
真的一上来就下狠手的,明明就是我们木叶的……
“瞎说什么实话呢!”
玉江撇嘴,双手一抬,浓厚的绿色查克拉完全包裹住了手掌:“木叶和云忍的两队人的配置一样,真打起来肯定两败俱伤,木叶没事,是因为我们医疗忍术好!”
“云隐的医忍连个断肢重生都做不到,好好地忍者说废就废了,这也要怪木叶医疗太好,没把自己这边伤者治死哦?”
“这根本就不是哪一方受伤重的问题,是云隐和木叶的对峙!”
无视水也的跳脚,玉江开始弹指甲:“所以水门桑,是代替木叶认输了吗?”
“才不是!四代大人的处理是最合适的!如果云隐在起争端,以木叶的现状根本支撑不住——”
“说得好像云隐要打木叶撑不住,木叶动手打云隐、他们就有能力还手似的。”
“木叶才不会无故发动战争!”
“所以云隐就是看着木叶一定不愿意开打,所以不要脸来找麻烦咯。”
女孩白皙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圆。
“战败国反而蹦跶着指手画脚的,叫嚣着就变成了进攻方,木叶干嘛不反槽回去?我们真的说要打云隐,他们肯定也是怂的好吗?”
“玉江大人……木叶和云隐的关系不是简单谁对谁错可以解释的,二尾和八尾的人柱力都在云隐——”
“那算什么,”她大拇指一翘,指波风水门:“他媳妇儿还是九尾呢。”
山下水也这会儿聪明了:“二尾加八尾有十尾,比九尾多一尾!”
“尾兽的力量又不是那么算的……”
“就是那么算的哦。”
波风水门笑着插话:“如果八尾和二尾分别从木叶的南方和北方进行攻击,九尾就只能拦截一个,何况尾兽的战斗力不等于人柱力的战斗力,最起码玖辛奈酱,应该是打不过八尾奇拉比的。”
“……你的玖辛奈酱打不过,那又是要你何用的?”
“云隐还有雷影的嘛。”
“那木叶不是还有我吗?”
“说的也是哦,玉江的忍术天赋超级可怕的。”
他的蓝眼睛定在女孩的脸上,最后突发奇想的问道:“这件事,就交给玉江来处理看看怎么样?”
玉江两手在胸前打了个叉:“拒绝。”
“试试好了。”
一直坐在旁边围观的三代突然开口:“这个时候人手不够,没法花太多心思在上面,玉江不接手的话,大概也就是按照现在讨论出来的结果,依程序执行一下而已。”
“给我钱吗?”
水门思考了一下:“可以把玖辛奈的爱心饭团分你一个。”
“……你真大方。”
“总要试试看嘛。”
水门会逐渐将千手玉江纳入继任者的考虑范围,就是因为在她的思维里,木叶和木叶的忍者是永远不会有错的。
忍村,说白了就是不同阵营忍者抱团生存的小团体,在千手玉江的思维里,将自己人和外人分得很清,不论出了什么事,她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先保护自己人。
刚和风之国结盟的时候,她对砂忍来的人也挺好,后来发现结盟是个面子工程以后,又飞速的把砂忍从保护圈里踢了出去。
总之,如果千手玉江本质上是这么个人,而她也有足够匹配的实力和能力、可以做一个霸道的守护者,那么由她来做第五代火影,也未尝不可。
不过也不着急。
水门看了看又开始故意逗水也说话的女孩子——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十年二十年的,这些小孩子,总会长成可靠的大人。
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收玉江当学生呢……
“那个不用想了。”
女孩子像是有感应一样突然转过头来:“你是我侄女的同伴的学生,这点定死了,不要妄图逆天改命了。”
完了以后,对着三代眯眯眼一笑:“你说对吧,师兄。”
猿飞日斩是初代和二代共同的学生,论起辈分,它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老头闭上眼叼着烟枪,开始怡然自得的吐烟圈。
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这样被交给了年仅十二岁的千手玉江。
接下里的日子里,猿飞日斩一直看着这姑娘。
看着她耍流氓一样的欺负云隐来的忍者;看着她不经意间跟这些人露出了木遁;看着她找着各种有的没的名目、把讨债的变成还债的;看着她伙同将要受罚的几位忍者,到委托人那颠倒是非。
一个月之后,那个卷轴再次回到了四代火影的桌子上,附带的除了等价于一个a级任务的赔偿金,还有木叶在五大国中突然变得非常强势的公共形象。
千手玉江的战斗力,出乎了所有人预料的强。
三代甚至看到千手玉江满不在意的伸手,拍着高她一头不止的上忍的肩膀,对那个杀了云忍的男人说:“打赢了就不存在错误,只要是被迫反击,打死了也是他活该。”
那位上忍当时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可动摇的信任。
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预兆了。
三代后来想想,根据玉江一贯的性格,能做出那些事也是正常的。
彼时肆虐的尾兽刚刚跑过国界线,日向家的人心被她拆的七零八落,想想她拿着把刀就敢跟团藏对砍的气势,明明哭着却能让感到畏惧的眼神——那份不管不顾的放肆,锋利的甚至会吓到自己人。
但在几年以前的现在,不论是三代还是四代,他们秉承着火影一脉的情谊和对这孩子的欣赏,还在用着那样温和的方式,不紧不慢的、想要看看以她这样特别的性格,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家总是以为时间还很多,结果命运总会告诉你,是你想的太多了。
木叶48年10月10日,失控的九尾,袭击了夜色中的木叶忍者村。
玉江那时候还在做梦,清醒过来的时候,北方的天空就剩下一片灼眼的火红,千手合香佝偻着站在门廊前,听到玉江急匆匆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慢悠悠的感叹说:“你救不了他。”
玉江感应着远方让她心血沸腾的巨大能量场,克制着过激的反应,反驳说:“不,我能。”
“你不能。”
老太太扶着柱子坐下,闲适的用手捡起地上的落叶:“树叶要凋零,火焰要熄灭,那都是不可更改的规律。”
玉江:……都什么时候了,咱能不能不这么哲学?
千手合香总是很慈祥,有时候甚至表现的像是老的有些痴呆了一样,但当千手柱间的事情被揭发出来以后,也是这个老太太,第一时间把对于不可更改过去的追究,变成了对于未来的要求。
千手柱间终归已经死了,与其为了过去的荣耀斤斤计较,为什么不干脆……把它变成下一个荣耀诞生的土壤呢?
说到底,忍者才是最现实的一群人,尤其是这些没有受过爱村教育的家族忍者,家族高于村子,同样也高于族长。
“玉江啊。”
老太太念叨着:“旧的树叶不肯落下,新的叶芽就长不出来,你不能救他……”
“我能。”
玉江的固执出乎了老人家的预料,千手合香像是被这回答惹怒了一样,耷拉的眼角莫名的让人全身发寒。
玉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四代太年轻了。
如果以三代的年纪为参考,四代最起码还能再干四十年,玉江和四代的年龄差只有只有十二年。
四十年后,就算千手玉江真的成了第五代火影,这群只能窝在千手宅里晒太阳的老家伙们,又能怎么样呢?
那个时候,千手就真的,只是存在于忍者学校教科书上的传说了。
所以四代还是死了吧。
他死之后,不论是三代复位、团藏上位、还是召回三忍,总归前两者玉江的机会能变大,后者也还有个纲手在,多少……也比现在好啊。
前提是,波风水门这个人,真的消失才好。
“我一定会救他的。”
玉江穿过庭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