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高千穗玉江一大早去了朝日,专程观察了一下被松井成二点出来的某某人和人某某人。
这一观察,借由各种不科学的小手段,让她发现了一个相当让人哭笑不得的计划。
——这些人准备毁了现在的“千岁”。
确切的说,有人准备再造一个“千岁”。
高千穗玉江是写推理小说出身的,后续的各种幻想小说也没拉下来过,虽然有前世许多经典的影子,但单纯推理犯罪这一块,也许是因为她先天的记忆使她下意识的站在了上帝视角,也许是妖魔血液的喂养真的有影响,高千穗玉江在这方面的作品一直很受追捧。
——因为黑暗的足够真实,残酷的合乎常理。
朝日兼一用整个集团的资源把千岁送上了神坛,千岁又用足够的手段把这个集团捏在了手心里,她几乎涉猎了方方面面。
要看综合素质,高千穗玉江觉得谁都不怵,但若说单纯的关于黑暗小说的才能,除了千岁之外,还是有些值得提及的人。
同样年少成名,同样才华横溢,甚至同样莫名其妙的贴近黑暗。
那个女作家的名字,叫高槻泉。
“他们脑子有坑吗?”
“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玉江笑着看向窗外:“狸猫换太子——虽然听起来奇异,但只要能让人信了,假话就成了真话。”
她勾着嘴角看向窗外,评价道:“这个计划,有搞头啊。”
一旁,玉叶半掩着衣衫坐在办公桌上,她的手指点在身旁的鱼缸里,那小小的水面就和照镜子一样的显现出了一些场景。
身材瘦小的女性长相娇美可爱,头发散乱但不损美貌,眼神带着些奇异的特质。
“芳村艾特。”
玉江疑惑着思考了一下,朝日是几时招回了这么个大杀器?
朝日奈光去年签了合约,是因为专业精神和写作水平确实够了,但高槻泉十五岁火起来的时候朝日没挖人,后来千岁的初期人设和她其实是冲突的,但因千岁好像要更加占据主流,有关【是否要挖角高槻泉】的议题就再也没有提起来过了。
翔英社基本是靠着高槻泉在撑,什么情况下,能让一个发展不错的中型出版社卖了当家台柱子?
——简单,给它一个称霸行业的机会。
“有那种天赋的人怎么会在同一时代出现两次呢?”地中海的中年男子面上带着古怪的笑容:“那种可以用‘鬼才’来形容的天赋,当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一百年,只能有一个啊……”
这个意味深长的尾音让对面的男人也笑了出来。
“高槻老师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翔英社的负责人推了推眼镜,神态严肃的好像他说的就是事实一样:“朝日毕竟家大业大,前社长也是一位杀伐果断的人选,千岁毕竟是他的孩子,流落在外,多年下来也着实受了不少苦,虽然不算名真言顺,但朝日先生终究是把千岁送上了神坛,看看现在,千岁接受朝日不也是顺风顺水的吗?”
“说的是,说到这里,也是我们这一方的错。”地中海男子假模假样的道歉。
“前社长为了给私生女铺路,塑造了这么一个十全十美才华横溢的形象,可惜了高槻老师的作品一直属着别人的名字。”
他擦了擦汗,好像真的十分痛心疾首:“说到底,不是自己就不是自己的,朝日的权威和资源,不是用来给他的私生女揽名声的,也是也是我们逼迫的太紧,前社长为了不让家族企业改制,想了这么个办法,虽说现在掌权是看名望能力了,但他把千岁捧了起来,最后朝日就算不再属于朝日家族,但本质上还在他们家人的手上。”
“千岁她,做的太过了!”
这次的愤怒倒是多了些许真实,那中年男子的面容都有些扭曲:“朝日是朝日!千岁是千岁!朝日这个牌子的价值!可不是一个小丫头花上几年的时间就可以代替的!”
娇小的女人一直坐在一旁,满不在意的任由他们演着假模假样的戏,手上的钢笔转出了花式。
“你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她的声音跳跃而明快:“据我所看到的那些内容,千岁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扳倒的人哦。”
“可不能这么说啊,高槻老师。”
中年男子严肃的看着她:“那些内容,明明就是你的作品啊!”
“唉~”她拉长了调子,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想着千岁形容腐烂苹果的句子,觉得她真的没有说错。
这个世界上,多的只是些自以为是的庸人、相濡以沫的贱人、和永远不知道收敛为何物的蠢人。
阿拉阿拉,她咬了咬笔盖,虽然说得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舆论完全不用怕的样子,但看那满是脂肪的大脑,怎么看怎么是会被千岁玩死的样子呢。
毕竟,那是在她被评价为鬼才,让翔英社的地位逐年上升,而在那位大叔信心满满的准备和朝日正面刚的时候,突然横插一脚——以那样势不可挡的光芒,横扫了整市场的人啊!
不过无所谓。
高槻泉满不在意,有意思的试试看咯,说不定,还能看看千岁是怎么“杀人”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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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高千穗桐子拿出手机给她哥打电话:“你们可以过来了。”
高千穗家在一片非常安静的街道,这里现在总共只剩了一家人,整个街区,都姓高千穗。
妖怪们用结界包围了整片区域重新规划,玉江拿着长老提供的账户【合法的】重新规划了这片街。
最外围,划分街区的十字路口,是间一看就写满了“我很有钱,我浑身上下都是逼格”的大型咖啡馆。
偏暗的色调外墙和玻璃,整齐的灌木和零星的花朵,沿着八角形的前厅向外,圆弧的外角上延绵到街角的壁灯和布幔,同色的瓦顶开始布满青藤,这一片藤蔓由多到少,将两栋建筑间的缝隙连成一片,爬满了花店的外墙。
花店也是一副悠闲的样子,没有摆满台面的花束和层层叠叠的花架,花店是开放式的结构,三三两两的座位和隔壁没有多大差别,过了小小的前厅,隔着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一片不小的花圃,常见的花朵盛开在美丽的花园里,随时需要随时采摘,仰面便是一股生机盎然的花香。
这个结构也是刚刚改的,原先就是个小花店,现在悄悄的扩大了空间,多了怎么摘都不会死的花,多了各种五花八门的装饰,说实话,隔壁咖啡店里的所有餐具也都是新换的,浮春之乡专门开窑烧的,说是咖啡店,菜单上卖的却多是传统的茶点。
这两家店,连服务员,咖啡师【不会煮咖啡,主要是泡茶】,厨子,花匠和前台小妹,就没一个是人类。
忍足家的诸位就被招待在这间……茶餐厅里。
上菜的是个狸猫小哥,端着茶具出来的时候恶心的不行,那一个两个人类,言语间一副很熟的样子称呼着主人的名字,脸是有多大!
看那些人笑的碍眼的很,他不由的开始犹豫。
——要不要在茶水……里滴上两滴妖毒?
如果这些个愚蠢的人类要是都死了……那主人分分钟就不会想在现世呆了,生气无所谓,只要主人去了浮春之乡,时间久了,再大的气都能消掉。
到时候……
想到这里,心随意动!
于是坐在角落里的忍足侑士,就眼见着这间装饰西化的咖啡馆里,走出来一个穿和服的猫眼少年,手上抬着一个巨大的铜质茶壶。
虽然挺疑惑,但鉴于他奶奶兴奋了一早上他连口水都没喝上,他其实并不介意用咖啡杯喝点绿茶,那少年站在角落里歪着脑袋发呆,等了半晌也不见来,末了对着他们这一桌轻飘飘的一笑,提溜着那个脑袋大的茶壶又退回去了。
水呢?我的水呢!?人回去可以!壶留下啊!
后厨,狸猫小哥捧着茶壶跳窗翻墙跑到了花园里,招呼着盘在树梢上的一条大蛇。
“你今天吃饭了没?”
蛇妖懒洋洋的伸展着身体,看着他手上的水壶,又见他一脸的期待,还是慢悠悠的说了实话。
“这壶不结实,毒液一挨就要化的。”
“我这不还盛了一大壶的水吗?掺上两三滴而已,稀释一下就好了。”
蛇妖开始扭脑袋:“我今天没吃东西,毒囊还是满的,一放停不下来,这壶还是小了。”
“等着!”
狸猫又跳窗翻墙跑回去找了个大家伙。
“你看这行吗?”
“拿这玩意给人类倒……舀水,你确定他们会喝吗?”
“你管我,”狸猫小哥翻个白眼,耳后的毛都炸起来了:“我总会让他们喝的,你吐就行了哪来那么多话!”
毒蛇晃晃悠悠的沿着树干滑下来,被他一把揪住脖子,掰开嘴就压到了水边。
“牙!牙!牙磕着了你松手!”
“喷完了算事话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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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侑士知道这是他姑姑家的店,招待他们的都是一些手制的很好吃的点心,比起著名的老店也不差什么,还一个赛一个的精致漂亮,就是一点不好。
没人倒水。
他们家鸡飞狗跳一早上,老太太的神经经不起一点拨撩,二叔拿着过去照片开了句玩笑,老太太捧着茶杯哭了半个钟头,人的年纪大了,稍微一哭还犯了哮喘,他父亲倒是见过表姐,但是手上没有现成的照片,招的老太太又是一通心疼。
忍足侑士作为家里暂时最受宠【小姑姑回来了他必然要让路】孩子,被老太太拉着手,花样作死上蹿下跳,终于把老人哄好了,小姑姑电话一打,等都不等,被人塞上车就拉过来了。
虽然翘了早训,但是运动量完全没有减少呢!
蹦跶了一早上,又累又饿,吃的倒是挺好,但本来就渴,吃得越快噎的越结实,等他觉得自己这一把风华正好的青春就要死在一块大福饼上的时候,那个倒水倒到一半就跑没影了的小哥儿终于来了。
“这是……嗯?”忍足拓也转头询问妹妹。
高千穗桐子被老太太牵着手,没理他。
“这是本土风俗文化体验的一部分。”小哥穿着蓝白色的传统服饰,脚底下踩着八公分朝上的木屐,手里执着纯木质的水瓢,面前的滑轮车上放着一口两人合抱的大水缸。
“风俗文化?”
在咖啡馆?
墙角那架钢琴不会是假的吧?
小哥蹭蹭蹭把袖子挽到手肘,一边搅水一边忽悠:“就是对这些爱光顾西式店铺的人,才有教育啊让他们体验啊的必要,若是传统传统的茶室,客人自己多多少少都了解,还不必这样费功夫呢!”
“是……是吗?”
这小伙子虚火很旺啊眼睛都红了。
“来!”
粗瓷大碗满满的水,砰地一声砸在面前的餐巾上,小哥的表情笑成了三道弧线。
忍足侑士虽然依旧噎的想死,但看他这表情,微妙的……不太想喝。
刚巧这时,前台的电话响了。
同样穿了蓝衣的少女拿着听筒招呼:“八里,主人要跟你说话。”
狸猫小哥,也就是名为八里的妖怪,呲着牙低吼了一声,飞快的抢过忍足侑士已经端起来的碗,暴躁的将水倒回了大缸里。
末了,他一脚蹬在滑轮车的后杠上,任由它狠狠的撞上对角的另一张桌子,瞪着开始变化的瞳孔,站在柜台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看不见妖力蓬勃的忍足们:这小哥力气不小啊……
电话里的女音不大,但除了坐好的那一桌人类,隔壁花园里浇水的那个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下手挺快啊你。”谈不上吊儿郎当,但确实没多少语气变化。
“主人——”
“行了,又没真的怪你,我说你几岁了?”玉江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写着名单,一边打电话。
“他们最年长的不过七十,你这都多大了,人类的寿命本来就短得要死,你一碗水灌下去,我这孤家寡人的怎么生活?”
“主人有我们就够了!”
虽然语气犯上了,但所有静静偷听的妖怪都不约而同的觉得:他说的特别对!
“你们给我上户口吗?给我开家长会?赚钱养我了?我要被退学你们去威胁老师了?”
八里憋气,无法反驳:“没有!”
“我在人类中间活了十好几年,没死在半路上都是那个女人的功劳,我说你们不想想怎么报答她就算了,这一个劲的下黑手,我到时候伤心了怎么办?”
“那,那都不重要!只要您回来,这里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变成您的牵绊!”
“重点是报恩!”
玉江现在已经慢慢在融合两种经历了,所以对双方都非常宽容,捏着鼻梁骨,商量着问他:“没有她哪有我?咱们能不能努力一下,构建一个不会轻易给对方灌毒|药的,和谐的大家庭?”
“人类的寿命太短了!”八里作为一个几百年前、曾经和人类有过几次露水情缘的妖怪,提出了经验之谈:“把希望寄托在人类身上太愚蠢了,他们健忘,容易死,活不长,脆弱的经不起时间的消磨,睡一觉的没有了。”
这话算是妖怪们的肺腑之言了:“如果他们被时间磋磨了,您总归是要伤心的,现在学着不在把他们当回事正好!”
“然后呢?”
“什,什么?”
浮春之乡的妖怪对她的敬畏不少,但更多表现出来的关心和引导,八里这是作为一个老前辈,希望玉江不要和人类牵扯太深。
“我说然后呢?你把他们毒死了,哦,我知道你用的妖毒,潜伏个三五天才会发作,但那又怎么样?你当人类的警察是摆设吗?他们查来查去查到你怎么办?你个妖怪是跑啊,跑啊,还是跑啊?”
“我——”
“你跑了,我的店跑不了,这是私人财产,不说我了,长老注册的那个山村药材基地的账户前两天才给我转过钱,你说拔出萝卜带出泥,你跑了,警察先把我逮进去,然后你们的那个所谓的‘村庄’就暴露了,这满世界的法师女巫阴阳师啊,马上就有事情干了有没有!”
八里好笑的反驳:“不会的,就算他们死掉被发现,那也是传染病或是——”
“人不知道,妖怪呢?”
“妖怪也——”
“乙尵是有同类的。”
乙尵就是就是那个被磕了牙,然后打电话通风报信的蛇妖。
“他们一族成妖者九十九,毒液都是一个味道,浮春之乡已经变成了妖怪间流传的传说,如果有人想起了这样的蛇妖,想起了传说中被引进了浮春之乡的乙尵,你想过后果吗?”
“那我去呢。”电话里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原本坐在花店前台写外送单子的少女分成两个人,其中一个突兀的出现在高千穗玉江的座椅上。
她轻飘飘的升起来,又轻飘飘的落在玉江手边,雪白的双臂缓缓搭上玉江肩头,殷红的指甲轻轻的剐蹭她的耳垂。
“我连妖力都没有。”
她趴在越玉江的耳边,面无表情的说:“忍足家的庭院里开出一丛野花,因为颜色漂亮所以被留下了,花期一过,他们就都生病死了,这样不好吗?”
玉江叹气,把人从怀里揪出来,伸出食指在她脑门上一下一下的点:“人家都是为情所困避的世,你呢?我记得你是生生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