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其实非常危险,说起来,这个世界都非常危险。
在高千穗玉江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单纯的就是一个游乐场,只要她想做,她做到了,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直到她恢复了记忆,第一次真的张开眼睛看清楚了这个世界。
浮春之乡身形佝偻的长老,曾经非常详细的,向她介绍过这个属于妖怪的世界。
以捩眼山为界限,关东之地属于统御百鬼的滑头鬼,即现在的奴良组,以西地区名为西国,属于犬之一族,既当年斗牙王打下的大片土地。
剩下的便是以隐神刑部狸为首的四国妖怪,以及号称永远中立,但其实一直在给各家输送打手的远野之村。
除此之外,便是传说中总会沉寂于水底、一年只上升一次的双叶村,以及号称所有妖怪理想之地的,名为浮春之乡的存在。
对于妖怪来说,最向往的并不是浮春之乡,因为大多数的妖怪其实是非常热爱尘世的,比起浮春之乡,可以让妖怪大幅度进化的乌森之地,才是更加让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妖怪的时代没落了,这点高千穗玉江的认识尤其深刻,浮春之乡许多年才敞开一次门户,每一次纳入的妖怪数量都在增加——因为人类主导的社会已经不适合他们生活了。
浮春之乡的妖怪厌倦了斗争,哪怕他们可以给玉江一切的享乐和尊重,但这些妖怪都不适合在参加任何争斗。
有力量,才有发言权。
和人类,玩权谋、玩心计,相互之间是完全的成王败寇——但玉江从来不敢打赌。
如果那间公司背后站的是超人一等的力量,那么他生气了,不按规则和你玩了,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是可以打回去的水平啊!
高千穗玉江觊觎滑头鬼手中的鞭子,是因为那根鞭子代表着超过一万只鬼的势力,代表着就算奴良滑瓢老了,奴良鲤伴死了,但就这个势力本身,也可以保住一个只有四分之一妖怪血统的少年。
何况这个少主其实还挺厉害的。
比起挤预算暗搓搓的请保镖提防吸血鬼,玉江的理想状态是直接空降,能插一片地盘出来正好,但这样虽然是可以直接保证现世安稳了,但问题是,大家的地盘都是分好的,想要,只能去抢。
依照玉叶给她的名单,高千穗玉江看遍了数得上号的大小势力,按照自己记忆力还存在着的东西,规划了一条依稀算是有些前程的路线。
首先,她需要友人帐。
这份名单代表着为数众多的妖怪,在这个几乎所有妖怪都有组织的现状下,这是唯一可以图谋的势力。
但抢来的总归是抢来的,玉江清楚得很,依照滑头鬼的势力,她能在东京划出一个町的范围都算得上是大成功了,要固守,基本没有可能。
于是乌森之地的重要性,也就越发被凸现出来了。
那片禁地是妖怪的天堂,所有到达这里的妖怪都会出现大幅度德进化,是类似于催生之地的地方。
高千穗玉江需要这片土地,因为这片土地其实就代表着妖怪世界的人口出生率,结界师雪村家和墨村家,几百年来都守卫着这个地方,想要用它温养妖魔,除了暗渡成仓【这个基本不可能】,就只能硬上了。
感谢她几乎不会淡化的记忆,知道事情的发展方向其实代表着很多可钻的空子。
比如四国妖怪攻入浮世绘町的时间,比如名为麻仓叶王的男子重新出现的时间。
因为有规划,所以才要见一见各家的人。
看到一个人的意识,等于间接了解这一家的意识。
游离在外的气和意识碎片,偶尔会带着些短暂的记忆电波。
这种细小的精神残留,是就算用【干涉】吸纳之后,也不会对本身的意识造成影响的,很安全的小东西。
花开院龙二等于羽衣狐复活的时间,墨村良守等于乌森之地数百年来暴走频率的详细资料,在皇一门几乎算是沉寂的现在,了解了这些人的脑子,就等于间接看清了一个世界。
如果周防尊的预测是真的——当无色之王被斩杀的时候,她会被石板选为王者。
那么,为了脑袋上那柄巨剑不会戳死自己,她得确定自己无论如何都能活下来。
为了活着,什么不能干啊。
高千穗玉江自嘲的笑了一声,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计较光明正大的人,虽然憧憬着狮子,但这个时候,如果做夜枭能活得更好……狠一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不久之后,下一位读者就到了。
抛去高千穗玉江安排好的五张,剩下的五个人确实是随机的,所以这个人,是继两位灵能者家族继承人之后【花开院龙二全程冷笑,高千穗玉江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拿竹筒放水收了她】,本应该排在第一的那位小姐。
一点正点时分,进来的是一位气质沉静的少女,棕发棕眼,穿着樱兰的……男生校服。
“您好。”她行礼道。
高千穗玉江看了她半晌,同样回答说:“您好。”
这个妹子非常的实在,捧着杯子喝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直话直说。
“我其实,并没有看过您的多少作品,”藤冈春绯的声音很好听,比起一般的少女多一些清朗和沉静:“不过这一本书我有买哦,是因为正好抽中了……我从小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所以想着可以来见识一下。”
抽到好签的是她的父亲,打工的人妖俱乐部店长买了两本,向他布道的时候顺便就把收藏用的那一本拿来卖安利了,结果回家时发现抽到了铂金券,那时候,她们也想着要不要让机会给千岁脑残粉的店长,但店长作为从小看着春绯长大的人,忍着告别偶像的痛苦,将机会让给了从小根本没参加过这种活动的春绯。
“其实我本来不是很想来的,但我对千岁老师也有些好奇……”
藤冈春绯的目标就是安静的过自己的人生,憧憬着冷静的职业女性,但现在看起来,千岁这个人物与她向往中的样子好像不太一样。
“那就按程序来吧。”
“嗯?”
高千穗玉江笑着说:“见面会是为了回报粉丝,你并不是我的读者,也就不存在什么感情交流理念碰撞之类的东西,大概就你在问卷上的问题聊上两句,给那些真的喜欢我的人多腾一点时间吧。”
“噢……好的!”
少女会来,未尝没有满足父亲期望的意思,只是短暂的聊上两句应该还好,她在学校里每天要和十几位女性聊天,应付起来还算自如。
“虽然知道你没什么恶意,但这个松口气的表情怎么有点有欠打呢……”
高千穗玉江回忆着温和长辈笑起来应该是个什么样子,言语之间引导一下小女孩儿也是顺手,不过十来分钟,这个理智但还单纯的女,孩已经已经从校园生活吐槽到了奇葩的社团,按说那几个人家世颇高,除了学校或是社交,大部分人并没有办法得知他们都是个什么长相,藤冈春绯潜意识里也一直在避开有关私人信息的问题,但无奈高千穗玉江看过原作,作为一个脑内记忆按时间段平行分布的人,结合一下漫画和真实现状,推测出些七七八八的消息也可以留着以后备用。
毕竟她发展地下势力的初衷,就是保证自己地上的势力不会受到侵害。
又过了一会儿,安排现场的工作人员进来告诉她,第二位和第三位都到了,不过两位貌似并不介意一起来,所以……
藤冈春绯放下茶杯,体贴的在这个话题结束以后提出了想去休息一下的意思。
“那就请春绯先去休息一下吧。”玉江今天对着普通人,整个都是如沐春风的调调,温和体贴的不行:“你的朋友们应该也着急了,后窗就那么高一点,挤着五六个人确实难受。”
春绯一愣,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有些恼怒的攥紧了双手,小声抱怨道:“环前辈他们……”
第二位和第三位是一起来的,大学一年级的男生和小学生的少女。
“您好。”戴着白色眼罩的黑发少年有些局促,倒是他身边的小女孩儿笑得十分开朗。
“我叫金木研,这位——”
“我叫笛口雏实!”短发的少女非常活泼:“是千岁老师吧!”
她见高千穗玉江笑的很温柔,下意识的有了一种倾诉的冲动,在对方给她签过名又拿了点心以后,很高兴的就移位坐到了千岁老师身边。
完全没考虑过这是一个人类,还有这个人类能不能相信的问题。
简直像是被迷惑了一样。
“千岁老师的作品很有意思,”她虽然笑着接受了,但并没有吃玉江拿到她面前的点心:“不过我还有很多字不认识,都是大哥哥在教我!”
大哥哥金木研再一次局促的低了下头。
“金木研啊……”
高千穗玉江看着他,脸上依旧是春风般的笑容,专注的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金木研的土豪金是运气好抽到的,至于雏实手上这一张,则是四方莲示出去找食的时候,从一个自杀的中年男子的衣兜里捡到的,笛口雏实年纪尚小就失去了母亲,虽然一直表现的开朗又乖巧,但越是懂事孩子越值得心疼,现在风声刚过,出来转一转也好。
“其实死亡和消亡是两种概念。”玉江对着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回答问题的语调都是和一般的春风拂面。
“死亡是一种很短暂的概念,人的死亡,动物的死亡,这是一种个体的结束,但消亡的概念要大得多,这是一种缓慢、但不可逆转、也无法终止的过程。”
“人死了还能留个墓碑,留下一具尸体,留个血脉相连的后代,死亡可以让人活在生人的记忆里,但若是一个种族的消亡,不但所有相关的事物会慢慢消失,存在于记忆的载体也都没有了,怎么想,都是这一种比较惨。”
“不过现在还好,就算是动物灭绝了,好歹人类会留下几具尸体做个标本什么的,总不至于完全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
典型站在人类角度站着说话不腰疼。
“千岁老师……很期待死亡吗?”
“你看我,像是没事会自杀的样子吗?”
可是《死亡海》明明……
金木研不是很适应这种反问式把问题抛回来的说话方式,他为人温和,对这样带着些挤兑的话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高千穗玉江现在有点方,所以有些顾左右而言他,话题的扩展方向十分之诡异。
毕竟几年前的报警事件一直就没过去……
现在想想,这一帮偷偷搬运自杀者尸体为食的喰种,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害惨了?
“千岁老师?”雏实的声音带着疑惑,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千岁老师就这样明晃晃的盯着大哥哥看些什么?
“没什么。”温柔款的千岁老师摇摇头,移开眼睛。
话说金木研这会儿还真是腼腆啊,看一会儿就脸红成这样……
金木倒是头一次被异性这样直勾勾的盯着看,虽说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但总归是会难为情,兀自冷静了半晌,向心中欣赏的作者问出了困扰的问题。
“千岁老师……会讨厌弱小的人吗?”
高千穗玉江歪头:“能详尽的和我阐述一下,你对弱小的定义吗?”
金木研只是摇头。
想也不能和人类解释什么白鸽打上门了他只能带着雏实跑,或是无法面对喰种和人类之间的冲突什么的,他自认确实有些软弱,但他还有担当,哪怕抱持一颗柔软的心总会使自己受伤……但金木研本来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高千穗玉江喜欢所有草食系的男孩子,金木虽然只能吃肉,但细论起来,也是纯粹的草食动物,所以她相当的有耐心。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的都是相对的,哪怕是个非常懦弱的人,仔细想一想,他对于【懦弱】的这种生活方式的坚持,未尝不是一种固执,世界运行自有规律,弱小是部分,强大是部分,弱小和强大代表的是一个群体,这个群体不会消亡,但不代表这个群体中的个体不会死亡。”
高千穗玉江看着金木研还是乌黑的头发,话说的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