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会儿……脑子里是不是进了点水?”
高千穗玉江舔了舔唇角,面无表情的看着还在地上翻滚的川上富江,有些疑惑的问站在一旁的秀树:“你觉得这家伙还有救吗?”
秀树若无其事的撩起眼皮看了看川上富江,没说话。
妖怪也是分阶级的。
天生大妖怪里能打的就不错了,滑头鬼号称魑魅魍魉之主,结果那技能天天被吐槽猥琐,他们也是血统论,大妖怪后裔的半妖绝对比杂牌的厉害,同样,天生的妖怪总是比人类变来的厉害。
这不是决定论,也有确实有不少例外,但人变得妖就是弱,秀树无聊的瞥了川上富江一眼,拉着脸撇了下嘴。
这种除了魅惑人心之外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东西的也管,主人也是好闲哦。
地上的富江烧光了,又有一个新的富江从迸溅的血滴里慢慢长出来,等七八个肉团都涨到了能蠕动的大小,挑出一块活力最强的,剩下的依旧一把火烧掉。
“暂时把她的活动安排停了吧。”
高千穗玉江有些烦躁,最上恭子还有一个月就要步入自己的人生舞台了,这么个无懈可击的女人,要不提前做好预防准备,真的是以后所有女演员都只能给她让路了。
本来以为川上富江的能力折腾折腾还能用的……
“我记得让你们抓食尸鬼来着,抓到了?”
“并没有。”秀树瘫着脸解释:“这个种族太奇怪了,一言不合立刻大打出手,问一问品种跟踩了尾巴似的,真以为全世界都想弄死他们啊。”
高千穗玉江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食尸鬼这个种族就是东躲西藏见光死的人设,你们上来就问……人家不跑难道等死吗?
不过:“强行抓个活的呢?”
“试过了。”秀树说道:“邵鬼丸逮到过一个,但是他力气太大,打到最后一般就直接打死了。”
妖怪的没轻没重和动辄理智丧失也是个大问题,但是秀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倒是站在妖怪的立场,完全无法理解喰种这个种族的忍辱负重都是哪儿来的。
能闹就闹,闹大招来了除妖师,了不起打一架咯,赢了继续闹,输了不过一死。
——妖怪就是这么简单直白。
“这件事以后换个精细点的去做,越快越好。”
高千穗玉江冷眼看着川上富江一点一点的长起来,然后趴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看样子,被灼烧的疼痛还残留在她的记忆里。
玉江上前一步,蹲下身来,伸出一根指头挑起川上富江的下巴,歪着脑袋,眼睛里是一片冰冰凉凉的黑光。
“强酸不管用,伽马射线也不管用。”她的手指描摹着这个女人的眉眼,在另一重视觉里,看到的却是一团黑色的血肉。
在川上富江惊恐的视线里,高千穗玉江的手滑到了她的胸口:“据说食尸鬼的胃酸可以腐蚀一切。”
高千穗玉江的声音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语,仔细听来,又像是在问川上富江要答案。
“不知道他们专门为了吞噬血肉进化出的消化系统,能不能吸收的了这里的营养啊。”
要是能就好了。
高千穗玉江甩甩手站起来,要是能,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实在抓不到活的,就给我搞点胃酸或者唾液来,懂?”
“懂的!”
秀树退后一步低头行礼,伸手捏住川上富江的肩膀,拉着她就出了办公室,轻巧的步过走廊的拐角,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空气中。
无色之王的能力历来偏门,全世界公认的不禁打,旗下氏族所能被赋予的,也大多是精神系或者辅助系的技能。
而人类的身体太脆弱,就算加上辅助技能,那无色的氏族也注定是最弱的一个。
但如果被赋予了能力的,是强度类比钢铁食尸鬼——那就刚刚好了。
高千穗玉江坐回办公桌前,盯着被火烧的光秃秃的地面发了会儿呆,然后通知后勤部给她送条新的地毯上来。
朝日本部大厦现在的在职员工数量,是一天比一天少,但品种……却是越来越多了。
所以松井小哥这种存在,反而变的有点稀有。
混进了异类,本部就不适合再大规模雇佣人类,这对双方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朝日的本部大厦,以后估计就是个五花八门的异空间。
至于单纯的人类工作者,朝日底下的有是印刷厂,子公司,连锁餐厅,主题公园和建设中的电影院线这一堆就业机构。
虽然政府确实被其他势力架空的厉害,但是多缴税总归是一道护身符。
就算正义之士想要除魔卫道,怎么的……也得为被朝日养着的无辜群众想想啊。
翻了翻日程,高千穗玉江有点惋惜的在那个《女艺人推广计划》的文件上盖了个红戳。
暂时雪藏吧,妹子不行了汉子上。
还好只有一天,川上富江什么的还只是个内部小传闻,也就耳目灵通如前社长那种老狐狸能稍稍了解一些。
还没安生几分钟,秘书处的通知就来了。
“千岁老师,有访客到了。”
玉江一皱眉,声音也低了些:“谁?”
“登记名称忍足侑士,是您的弟弟。”
“哦,让他进来吧。”
一说忍足侑士她就想起来了。
昨天她算彻夜未归,而且是未做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彻夜未归……她后妈不会报警了吧?
高千穗桐子特别敏感,也许是因为神经真的纤细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进化,她的第六感简直神一般的精准。
比如高千穗桐子非常讨厌朝日兼一。
无由来的,甚至在所有人都觉得朝日兼一是在追求千岁母亲的前提下,高千穗桐子会拉着玉江的手跟她说:“妈妈可以多打一份工,玉江不要跟这个男人走。”
然而高千穗玉江当时并没有当回事,毕竟说这话的时候,高千穗桐子因为肺病还住在医院里呢——奖金也就够个住院疗养,要赚够做手术的钱,不跟他走怎么行?
高千穗家是玉江做主,高千穗桐子的印章也在玉江手上,她当时等于是自己代替监护人代替自己签的约,认真算起来其实不合法,但这种事情,有人敢计较吗?
在高千穗玉江的记忆里,高千穗桐子干过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其中最奇葩的,就是桐子喜欢报警。
对,玉江那个有问题就报警的逻辑,是跟后妈那带出来的。
第一次是她自己做主签了约以后,高千穗桐子报警说遇到诈骗了,警察上门调查了一通,然后去给朝日的社长道了歉。
第二次是玉江在编辑部留了一夜没来得及通知,桐子恐慌的跑出门找了一圈,然后报警说自己的女儿可能被拐卖了,凶手就是朝日兼一。
理所当然的,警察又道了一次歉。
第三次最莫名其妙,桐子总是精神紧张的事情玉江知道,但是那一次真的非常奇怪,高千穗桐子来朝日看她,然后和偶遇的社长在走廊尽头聊了两句【这是风言风语的起始点】,最后就跟不受控制了一样,不停的跟玉江说朝日兼一会吃人。
没过几天,桐子就打电话到警局,报案说朝日兼一是杀人犯。
一看这个号码,一听这个报案人姓名,警察根本就不会再管了好吗?
虽然朝日兼一是很烦,而且一看就是死变态,但同时,他也算是高千穗家的恩人,玉江烦他归烦他,也觉得后妈有点大惊小怪了。
直到那一天,也算是高千穗桐子精神最不稳定的时候,她看到了顺路送玉江回家的朝日兼一,然后万分惊恐的扑上去抓伤了他的脸。
这件事的后续被传成了两人有一腿的证据,虽然朝日兼一的妻子尚在,但是大多数人怀抱着隐晦的八卦欲,把千岁的母亲和朝日的社长连在了一起。
高千穗玉江在之后有专门道歉过,其实每一次桐子莫名其妙的出了事,她都很过意不去的道歉,朝日兼一也是一次比一次的好脾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经历过一场车祸、却奇迹般生还下来的男人带着难以言说的笑意,声音温和却掩不住冷意。
他伸手揉着玉江的头发,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话语里的恶意一样,笑着说:“有这样的母亲也是无法选择的,和精神病人一起生活很辛苦啊。”
“那样的妈妈确实总是让人放心不下,说起来,很累吧?”
“抱歉并没有。”
那个时候的高千穗玉江还有一张包子脸,就算不会笑的招人喜欢,看上去依旧很可爱。
朝日兼一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间很稀奇的东西,然后不知道是失望了还是更满意了,反正跟有毛病一样呵呵呵笑了半晌,最后他说:“好可惜啊。”
那个男人因为身体弱,手是一贯的冰凉,拍在肩膀上的时候,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一股冷意。
“要是没有妈妈,是不是就可以做我的女儿了呐,岁君?”
朝日兼一这个男人在高千穗玉江的童年记忆里占的比重非常大,她惯于将非本世界的记忆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模糊,所以现在想来,对于朝日兼一的记忆还是十分清晰。
说起来,他才是第一个叫出“岁君”这个称呼的人呢。
想到这里,高千穗玉江才反应过来应该立刻给她后妈打电话,不然桐子一着急,又报警说她被拐卖了。
手机刚拿出来,门口来自于忍足侑士的敲门声就响起了。
“进!”
“早上好啊,玉江姐。”
藏蓝色头发的少年勾起嘴角,虽然穿的还是运动服,却掩不住一派温文尔雅的气场。
忍足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上拿着的保温桶,半是抱怨半是打趣的说:“玉江姐昨天不是说会记得自己打电话?”
高千穗玉江一看那后妈炖汤御用承包容器,就知道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这会儿忍足会来,应该也是后妈授意的。
后妈这个助攻真是越打越有水平,总觉得一直这么坚持下去,说不定后妈的智商还能二次发育涨上一截。
虽然对着忍足的亲昵会有点胃疼,但是高千穗玉江还是把该问的问了:“我妈……没事吧?”
“没有哦。”忍足推了推眼镜,说道:“昨天玉江姐不是说有要紧事?晚上你没有打电话的时候姑妈有来问我,我就觉得你八成是忙起来忘了,所以稍微帮忙说了两句话。”
“下次要记得才好啊。”他交代起来这些事情,也是自然的不行:“一次两次无所谓,但是不能总让我们担心啊,毕竟如果真的出了事情,我再帮忙圆谎的话,那就是罪人了啊。”
高千穗玉江静静的喝汤,并不想接话。
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一到现场她就理智全无了呢?今天一大早也是事情多,周防尊这个人比较占脑子,打电话的事情一时居然没想起来。
对了……
高千穗玉江的嘴唇挨着焖烧杯的边沿,不动声色的瞥了忍足侑士一眼,觉得这个无形之中的拉郎场面好像可以破了。
毕竟有周防尊了啊!
后妈不会反驳她的一切爱好,虽然周防尊和忍足侑士看颜色差得远,但是只要是她爱好的,后妈是绝对不会有反对意见的。
一会儿给周防尊打个电话?
总觉得并不像交往之后见家长的顺序,倒像是搬他出来辟邪的。
——话说正常的交往见家长……怎么也不会浓缩在十个小时以内啊!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忍足一直盯着她的眼睛里,慢慢的蕴起了风暴。
“玉江姐昨天的事情,并不是为了工作吧?”
高千穗玉江发现周防尊是真的可占脑容量,想起来就有点烧内存,一时没反应过来忍足的气场怎么就变了。
“我是说,”忍足侑士带着笑意,话语间自然的、就像他真的只是个悄悄打听姐姐关系的弟弟:“玉江姐昨晚其实并不是公司有事,而是去见什么人了吧?”
“是男人吧。”
忍足说的笃定,眼神强调似的钉在了她的领口。
那是一件虽然高千穗玉江穿起来很好看的t恤——但是再好看,也完全不能掩盖那就是一件男装,而且还是朋克风男装的事实。
那上面还有家用洗衣粉和烟草的味道。
“啊。”
高千穗玉江像是毫无所觉的样子,同样表现的好像忍足就是个单纯的弟弟一样。
因为没有羞涩这种属性,她抬起头来,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