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哭无泪的丁有蓝在一众组员的点蜡中打开了杜汝宁的电脑,将屏幕对准众人,然后打开了一段视频,“这是我在杜汝宁电脑里找出来的。”
视频读取进度,然后开始播放了,急促的喘息声和匆忙的脚步声最先从劣质的扬声设备里传出来,屏幕里出现了一些凌乱的画面,几双分不清是谁的脚出现在到处是乱石野草的夜色背/景里,周围有不知是不是手电筒的光,他们似乎很慌张,整个画面都晃动得很厉害。
突然,有个还在变声期的男生的声音道:“我们……我们真的不要回去看看吗?”
一个女生音线尖锐地接道:“这个时候回去,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他们似乎因为女生的话而沉默了,冷不丁的另一个男生带着哭腔道:“有人、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拍摄的人似乎被吓到了,猛地一转身,画面里光线大亮,一个鬼影张大嘴巴,头像是被切开的西瓜一样裂成两半,猛地朝屏幕扑了过来……画面一黑,视频到此为止。
房间里维持了三秒钟的沉默气氛,乘小呆眨巴眨巴眼睛,“鬼?”
“不是鬼片?”费蓉大惑不解,人界说相机和摄像机能拍到鬼怪的说法其实也不太靠谱,人工制造又没有附加灵力的机器很难沟通阴阳,能够被拍摄到的都是已经强到一定程度的生灵了。
“不是鬼片,”丁有蓝哭丧着脸,打开韩俊绍的电脑,调出一个网页,“你们再看看这个,这是韩俊绍死之前浏览的网页。”
网页上链接的是一张动态图,蓝天白云碧水在轻缓地移动,费蓉正想问这图有什么好看的,就看到一个黑点在画面里放大,粘稠的黑红汁液溅开,一具腐尸如同高空坠落一样啪的砸到屏幕上,双目圆睁四肢扭曲血肉黏腻,恶心得众人条件反射地后仰避开了一些。
封容皱眉,“吓人鬼图?和之前那张差不多的?”
他问的是夏至会上让一群执法部部员手忙脚乱的那张图,林映空盯着屏幕看了片刻,“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狄冰巧觉得费解,“韩俊绍是被吓到哮喘发作的?”
“呃,我不知道,”丁有蓝把两台笔记本电脑拖到一起,操作了几下,将视频里的鬼影和吓人鬼图里的腐尸放大在屏幕上,“我想让你们看的是这个。”
乘小呆趴在桌子上看,“……似乎长得有点像。”除去那些血肉碎骨,身形和轮廓、衣着什么的看起来七分相似。
祝孟天很纠结,“为什么我觉得所有冤鬼死鬼都长得差不多。”
费蓉给他一个白眼,“入部素描课你学到哪里去了?逃课了?”
封容的眼神轻飘飘飞了过来,祝孟天心虚地想部长大人会不会叫他滚回去重修素描课,“那什么,有点脸盲,咳咳,脸盲。”
“……”封容收回视线,看着侧边的助手,“映空?”
林映空凑近电脑前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有点像是厉鬼,不过……”他没有说下去,罕见地蹙了蹙眉尖。
封容的眼神移向助理二组组长,靠着墙闭目养神的鄂静白察觉到了,瞥了屏幕几眼,露出嫌恶之意,“人不人鬼不鬼,比僵尸恶心多了。”
“我也觉得不太像是鬼或者僵尸,”两大权威的发言让费蓉也认同,她的表情很纠结,“不过也可能是电脑影响了感应力,现在的妖魔鬼怪都已经进化到自己能上网了吗?”
“也许只是寄身而已,”封容把那份视频又重播了一遍,问:“这是谁拍的?”
“是袁闵捷的手机,”丁有蓝解释道,“杜汝宁编了个小程序装在袁闵捷的手机里,能把他手机的东西实时备份到电脑上,视频拍摄的时间是他们在褐石镇玩的第四天。”
“杜汝宁就因为看到了这个所以才打电话给丁有紫?”狄冰巧问。
“应该是,视频上一次播放的时间就在杜汝宁死之前的一个钟头。”丁有蓝道。
祝孟天一脸的古怪,“其实我更想知道,袁闵捷的手机资料备份为什么在杜汝宁那里?”
众人一听,互相对视一眼,都颇有面面相觑之意――是啊,为什么呢?
“袁闵捷的手机在哪里?”封容的一句话把所有的八卦之心都敲碎了。
乘小呆咬着牛奶的吸管,摇头,“物证里没有袁闵捷和陈炳的手机。”
费蓉接着道:“医院和他们家里也没有。”
“他们的手机应该落在天台或者跟他们一起掉到楼下去了才对,”丁有蓝用自己的电脑来播放医院的监控录像,自杀的陈炳和袁闵捷都是在深夜里趁护工睡熟后坐着轮椅从电梯爬上七楼天台的,没有及时发现他们也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医院的失职,但监控录像虽然分辨率不高,不过丁有蓝将画面处理之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两个人如出一辙的麻木表情,好像截肢后的痛楚完全不存在似的,不然光是疼痛就能让他们寸步难行,没几分钟就被发现了,“看,陈炳和袁闵捷的手机都被他们拿在手上。”
丁有蓝放大了画面,从他们的手上能够清晰地捕捉到现在很流行的大屏幕触屏机的影像,乘小呆睁大了眼睛,“不管是物证还是人界的报告书里,我都没有看到他们的手机。”
封容看向费蓉和鄂静白,后两者立刻了然,费蓉道:“等下我们再去医院一趟。”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韩俊绍他们在褐石镇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然后它跟过来报复了?”封容总结了一下情况。
林映空点头,“要去一趟褐石镇吗?”
站在窗边的祝孟天往玻璃外面看了看,然后转过头来道:“那还要审毛岩吗?小紫姑娘把这位勇扛罪责的勇士带来了,在酒店外面呢。”
封容道:“你去把人接上来吧,就算毛岩不是犯人,至少也知道点什么。”
毛岩双亲去世之后,他也没有接受亲戚的资助,而是考完试之后去找了一个不太需要履历的工作自力更生,幸好当初新闻报道的时候没有揭露他的真实身份。毛岩的成绩很好,不然不会被保送去重点大学,现在没了这个名额,据说他打算在志愿里填很远的地方的大学,远离这个让人断肠的故乡。
不管是同学的描述还是他本人的相貌气质,毛岩显得都十分阴郁冷傲,尤其是站在阳光烂漫的丁有紫面前,那种突兀感就更重了,祝孟天把人接上来之后,偷偷评价道:“蓉子你看看这人是人不,鬼气森森的。”
“……”费蓉的回答是给他一肘击。
毛岩扫视了屋里一圈,然后将目光落到那个明显是一群人里最有话事权的年轻男人身上,这个男人气势很重,他微微蹙了眉头,“听丁有紫说你们是警方的人?要谈韩俊绍他们的事?证件呢?为什么不是在警局谈话?”
他一连四个问题甩过来,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封容示意除了林映空之外的总办外勤组组员都出去之后,他拿出外勤专用的证件递给毛岩,道:“我叫暗儡,这位是我的助手林映空,我们算是专案组的,你想去警局也可以,不过我想酒店的环境或许会让你放松一点。”
毛岩看过证件之后就退回给他了,冷硬道:“我没什么好紧张的。”
林映空拖了把凳子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才坐回到封容身边,“毛岩同学今天是请了假过来的?”
和封容相比,林映空简直和善又平易近人,毛岩放松了一些绷紧的神经,道:“可以轮休,我和别人调了班。”
他的眼皮子底下有显而易见的黑眼圈,生活的重担让这个本就高傲的男孩子精疲力竭,林映空道:“很抱歉麻烦你过来一趟了,昨天凌晨,你所在的loki社团的副社长韩俊绍急病身亡,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毛岩的语气有些冷漠,“算上陈炳、袁闵捷和杜汝宁,loki社团已经死了四个人了。”
林映空问:“那么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呢?”
“死人很正常,我没什么看法。”
封容开口,“听说毛岩同学和几个死者有些过节?”
“很多人都和他们有过节,我不是第一个,”毛岩眼神微暗,“他们不算好人,遭报应也不奇怪,当然,我也不是好人,不过我已经得到报应了。”他顿了顿,补充:“杜汝宁我不太熟,不过他和我们几个不太一样,他是好人。”
“杜汝宁是好人?为什么这么说?”封容问。
“你们会找我,肯定是知道我和韩俊绍他们的事情了,我知道我有嫌疑,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清者自清,”毛岩道,“我只是说实话而已,韩俊绍他们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只有杜汝宁帮我说了几句好话,只不过他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袁闵捷家里资助的,他身不由己,最后只是偷偷给我塞了一笔钱,我不要他的钱,但我还是挺感激他的。”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句谢谢,杜汝宁就死了。
他这话说得很坦诚,封容和林映空对视了一眼,后者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在怀疑你?你不认为他们的死只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