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两件衣服就让人咋舌,更别说她们头上身上的饰品了。
“衣服是一月前珀留城里流行的款式,量身定制。两套翡翠我曾在翡翠之河见过,伯爵很大方呢。”希灵起了兴致,饶有兴趣说。
“这您可就说错了。”谢立丹笑眯眯摇头。
“怎么?”希灵笑问。
“翡翠是伯爵的手笔,”谢立丹故意停顿,“衣服也是。”
“这位伯爵大人可不打无准备的仗,为了和子爵府打好关系,来之前就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呢,连管家都有,”谢立丹遥望那个深紫色的背影,“投其所好,每个人都知道,难得的是做得妥帖。伯爵可是个中高手。”他弯唇一笑,美好纯善。
“您知道这么多,”希灵突然说,“应该也知道查特想要子爵手上的什么了?”
“那当然,”谢立丹把这当成赞美,他马上说,“伯爵的胃口好极了!”
“子爵手上有的,伯爵大人可是都想要呢!”谢立丹从注视查特的状态中脱离,扭身低头,好像说什么小秘密,笑得神秘兮兮的,背对着辉煌灯火,眼底有细碎的光芒闪烁。
希灵顿时笑了:“让我想想。”
“子爵有的啊……”他没有过多思考,一瞬就清楚了,“于查特而言,有价值的不过两样,船舶事物官和溯流船队。从他怂恿子爵的动静来看,船舶事物官必定会到手,如今求的就是溯流船队吧。”
说到这里,希灵想到什么,不禁低笑起来:“谢立丹,明天惊风船队就要隐隐成为哈赛港的老大了,查特得到了溯流船队,恐怕也不开心。你待会儿准备怎么说服他呢?”
谢立丹轻笑,他还没见过小殿下的这样一面,这是好事。
他慢条斯理说:“对我来说,做不做这个老大没什么关系,对谢立丹来说就很关键了。他想要在哈赛城获得权柄,哈赛港的掌控权是重要的一环,放弃的话,会让他很头疼的。仅凭这个,他权衡利弊之后就会同意我们的做法的。”
“何况,殿下,纵使谢立丹不愿意,决意阻挠我们,我在哈赛港这么久,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呢?他赢不了我的。”
“嗯……”谢立丹抿唇一笑,有些小得意,“所以啊,因为有信心,我才会自告奋勇接下这件活计的,如果做不成,我在殿下面前可就大大的失面子了。我可不做这种亏本事的呀。”
希灵被逗得开心,笑颜绽放。
说话是一种技巧,说服更是技巧中的技巧。因为这需要让别人改变主意,这世上最难的一件事就是给别人的脑子里灌输自己的意见,尤其那个人意志坚定。
很不巧,查特伯爵今天要说服的对象外强中干,而谢立丹要让伯爵听进自己的话,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说,假如没有自信,他又怎么会揽下这件活计呢?
他们站在角落里。今天听闻珀留城最俊美富有的商人克里诺先生也要来参加晚会,即使知道这位先生挑剔得很,暗含心思的少女们也不禁要把择偶名单里加进一个克里诺。她们左顾右盼,边展示自己的美好身姿,边寻找那些名单上的目标。可惜的是,今天克里诺先生不知去了哪里,至今没在舞池边缘看见他的身影。
要知道,以往几年里,克里诺先生都是等待在舞池边,对邀舞的小姐们来者不拒的呀!
这让人颇为失望,好在还有一位新来的伯爵大人让她们重燃热情,将伯爵在夫婿名单里高高排在了第一位。
“您能来哈赛城真是太好了。”少女纤柔的右手掌被握在青年男人清洁温暖的左手中,但是比起来,倒是男人的手莹润洁白得多。
少女粉蓝的裙摆跟着摇曳的弧度荡漾,她要比男人低一个半头,仰起脸的时候,大大的眼睛含情脉脉,白皙的皮肤是独属于少女的饱满细腻,柔软的发丝好像云一样,身上馥郁的甜香在告知面前的男人:我已成熟。
以少女的角度,倘若男伴不低下头,她只能看到喉结和下巴,她听到头顶上有人轻笑,低沉的嗓音和震动的喉结,带着一阵战栗从被握住的指尖击中心头,让她震颤、酥麻,尔后悄然红了耳朵和脸颊。
她低下头,带着少女的矜持,掩盖自己的羞涩。
她发自内心庆幸——啊,这个男人,他能来哈赛城,真是太好了。
即使他不是伯爵,只是个子爵、男爵、或者商人,只要有一份正经工作就好!她就一定要嫁给他!
但很多少女心事里,她知道,爸爸不会让她嫁给她想嫁的人,她是爸爸嘴里的甜心,被全然掌控在爸爸手里,一切由不得自己做主。
这难道不够幸运么?她爱的人、爱她的人,他们可以结婚,他们会被爸爸祝福着,这在十七年的人生里都不曾想过的——好像癔症一样的梦境,如今居然真的要实现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贴紧了男人,让伯爵的右手进一步感受纤柔的腰线,她的笑容更加柔顺濡慕,她的身段更加柔软,她柔嫩的手指故意逾越了礼仪,与伯爵的左手难分难舍,她整个人好像要揉进男爵身体里了——如论如何,这个男人是她的,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包括她的妹妹。
男人只有一个,她也不能再让了。
伯爵没说话。她想继续剖白心意,张口欲言,被提前打断了。
“这件衣服穿在露西小姐身上,”他终于低头,雪白的胸脯暴露在眼前,伊戈尔轻笑,微挪眼球,专注凝视少女的眼睛,真诚赞美,“很好看。”
少女的脸蛋倏忽染红一大片,被心上人称赞的喜悦让她容光焕发,眼睛笑成月牙,天真可爱。她很聪明,当然不会傻傻地去问:真的么?
“啊,大人,”她似是羞得受不住,脸颊微侧,漂亮的侧脸和脖颈的曲线完全展露,但到底还是个被娇养大的女孩儿,被称赞也骄傲地接受,红着脸蛋娇柔慧黠地问,“大人从首都来,也走过了那么多个城市,比哈赛城更繁华壮丽的许多,难道没有比我更好看的女孩儿么?美人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何况是我身上这件了……您这话,又让我高兴,又让我失落。”
“为什么会失落呢?”伯爵十分配合,慢悠悠问。
“因为,”小女孩的把戏,话题顺着她的意愿展开,露西笑得更甜,“您为了让我高兴,故意和我这样说,我虽然感激您的心意,但免不了要想:只怕我不是最配这件衣服的呢!”她似抱怨似甜蜜的眼神,能让男伴完全不忍心不让她开心。
“不,露西,”伯爵朗声笑道,“你就是穿这件衣服最好看的女孩儿,因为它只是为你而生!”
听着像情话。露西不禁与伯爵一起笑起来。
舞池里的动静谁都能听得见、看得见,穿红裙的少女,露西的妹妹,卡洛儿一直在注意他们,脸色微变。
“卡洛儿,”身边的女伴扶着她的肩,一起看过去,轻哼一声,在卡洛儿肩头小声说,“露西以为笑一笑就能得偿所愿?这不可能!”
“明明你比她美得多,”女伴靠在软绵绵的扶手上,与卡洛儿咬耳朵,“身材也比她的好,她根本就没有胸!”
最后一句声音变形,尖锐起来,让卡洛儿微微皱眉。
没忍住的嫉妒在空气里飘荡。
女伴继续絮语,与卡洛儿说着露西的坏话,一边赞美伯爵的优秀,一边怂恿卡洛儿去把伯爵抢过来,说“你与伯爵才是最配!”,又憧憬着成为伯爵妻子的荣耀和甜蜜。
卡洛儿一直听着,直到女伴说得累了、停了,才偏头说:“你太吵了。想嫁给查特伯爵,请去和他邀舞。”
“就是我嫁给了伯爵,难道你就是伯爵夫人了?”她轻蔑地斜睨女伴,冷冷说。
女伴面色大变,却是什么也不能说,想使坏却被看了笑话,她无法再强辩了。她怒视一眼卡洛儿,自己忿忿走了。
卡洛儿低骂:“蠢货。”
她根本不必去与姐姐作对,那样不仅丑陋,也不是最好的做法。
比起姐姐,她更明白这场婚姻对爸爸的意义。爸爸曾与她透露家里即将搬迁到首都,一切都准备就绪,爵位还会升上一级,但是留在这边的产业就得处理了,最关键的就是沃尔索普自祖父传下来的溯流船队。她本觉得,即使搬家,也可以继续做水上生意,但是爸爸好像极度厌恶这些了,一定要处理了它。这令人费解,但也不是不可,因此,买家是谁就需要斟酌。
溯流船队不可能交给哈赛港的竞争者,爸爸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又有谁有财力买下它呢?城主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态度极好价钱也高想买下来,但是爸爸绝不答应。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与城主就是死对头,爸爸虽然笨了点,但是很孝顺,罗伯特·希尔价钱再高也没有可能。
她本来以为船队要等一等才能出手,还想着慢慢劝爸爸,让他留下船队,这不仅是传家的产业,也是他们经济收入的大头。没想到爸爸愁了才三天,就兴冲冲说找到买家了,就是刚来哈赛城不到半个月的查特伯爵。
她是爸爸最宠爱的孩子,不仅因为长得漂亮,也因为她是最肖爷爷的后辈。爸爸偷偷和她说,假如能和查特伯爵联姻,这样既能获得大笔财富,在首都打通路子不用发愁,又可以继续掌握船队,而且——以后船队就是外孙的了,这是他送给外孙的出生礼物。
爸爸希望她能嫁给查特伯爵,不是谁,不是姐姐,而是她。
而且,伯爵也希望买下船队,两厢叠加——没人争得过她的。
只要她能嫁给伯爵。
她和姐姐约好,每人三只舞。姐姐已经领着伯爵过来了。
伯爵的确高贵美丽,让人心折。
她缓缓勾出一个笑容,这是她从小训练的,红裙乌发雪肤,镜子里和情人眼中的她,美得惊心动魄。
伯爵,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