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嘻嘻笑道:“哟,那可指望不上。这我们都还在呢,连亲爹娘和亲姐姐亲弟弟都这样欺负他,用下跪来逼他,将来还能指望侄儿?侄儿不是又隔了一层。大姑的儿子娶谁都是娶,我爹把闺女嫁远了,可就没人靠了。爷爷干嘛这样逼自己儿子,不给他留后路?”
孙女这样说自己,黄老爹气得心口疼,几乎跪不稳。
黄大娘冲过来,大声骂道:“你个死丫头!你就这样跟你爷爷说话?你个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奶奶!”杜鹃一声断喝,“奶奶别什么事都扯上我娘!”
黄大娘怒道:“就是她教坏了你们!”
杜鹃讽刺道:“是啊,我娘千不该万不该教我们什么好吃的都孝敬爷爷奶奶,这点全村人都知道。”
孙女这样对自己说话,黄大娘气得发抖。
黄老爹朝老婆子喝道:“滚过去!”
把黄大娘喝退后,才对杜鹃道:“你真孝顺!那爷爷也不能逼你爹,就不要他退亲了——”他盯着杜鹃寒声道——“让你大姐嫁在门口,将来照顾你爹娘,把你许给你金贵表哥。就这么定了!”
这是他们前两天商议的:先逼黄雀儿退亲——料定大儿子肯定不答应,那他们就趁机提出把杜鹃许给金贵,黄老实便无法拒绝了。
黄大娘告诉闺女,杜鹃比黄雀儿还要聪明机灵,长得也好,黄招弟母子就答应了。
黄雀儿傻眼,急声道:“不行!妹妹还小呢!”
姚金贵就幸福地笑了。
他觉得杜鹃一定会答应,刚才她可是看自己了呢。
黄招弟也是一样想。
林里正不料黄老爹在这等着呢,顿时怔住。
这是*裸地打林家的脸面!
谁不知杜鹃小时候跟林春定亲的事,虽然没正式下定。那也有个约定。如今黄老爹提都不提一句,就把杜鹃许给人,分明跟林家撕破脸了。
这老东西得了失心疯了。这样不把他这个里正放眼里?
林里正两眼微眯,从中射出少见的寒芒。
杜鹃并没有愤怒。拉住黄雀儿,依然含笑问道:“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跟大姑家的表哥结亲?”
黄老爹依然干脆道:“我就看上金贵了。就要亲上加亲!”
再一指姚金贵,道:“这长相,这人品,还在私塾念书,将来考上秀才、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你要不是我黄家孙女。这好事还轮不到你呢。”
杜鹃疑惑道:“要亲上加亲,除了姐姐,黄家也不是就剩我一个闺女了。还是表哥得了绝症,活不长了。送我去冲喜,下火坑?”
黄老实大惊失色,急忙站起来嚷道:“不能啊爹!”
黄老爹和黄大娘气疯了,异口同声地叫道:“瞎说!”
黄招弟也急切地解释道:“你金贵哥身子骨好着呢,一点毛病没有。”说完。还把儿子往前推,叫杜鹃和大家看。
杜鹃才懒得看呢,继续道:“既然没病没灾的,干嘛认准我们家的闺女?要是火坑,没道理把我爹的闺女往下推;要是大好事。我们也不占这便宜,让给旁人好了。我才九岁呢,就把我许人,这太奇怪了。爷爷怎不把大妞姐姐许给大姑的儿子,他们年岁正好。这难道不是亲上加亲?”
凤姑再次被揭开心上伤疤,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心里恨极,冷笑道:“金贵就喜欢你们姊妹呢。你大妞姐姐人老实,不如你们姊妹长得好,会勾人……”
“小婶!”杜鹃可不比黄雀儿,不等她说完,就厉声喝道,“小婶讲话要留口德!哥哥姐姐和小顺弟弟听着呢。养不教,父母之过。你这样诬蔑侄女,是叫他们跟你学?”
喝完,把目光转向黄老二质问道:“小叔,你连管教媳妇都不会了?”
接着,又转身面对黄大娘道:“这就是你的好小儿媳妇!那梨树沟的,大姑家的,还有什么石板,还不都是你们招上门来的?现在反倒骂起我们姊妹来。这就是我们的亲小叔小婶、亲爷爷奶奶,好得很!!!”
众人都怔住了,不是因为她的义正言辞,而是因为她的口气——哪个晚辈敢这样跟长辈说话?
这等于在训斥长辈了,连爷爷奶奶都带进去了。
林里正皱眉,想要提醒杜鹃,又无人传话。
黄老爹忽然呵呵笑了。
杜鹃越无礼、越不孝,他越开心。以前他总拿这个孙女没法子,整一个“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现在好了。
他威严地说道:“管你怎么说,爷爷给你定下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只要是黄家的孙女,就得听爷爷奶奶的话。”
神情得意之极,舒畅之极。
又对着上方坐的诸人道:“我特意把金贵这娃带来,就是要叫大家瞧瞧:我是不是给孙女寻了门好亲事?金贵是我外孙子,可不是我胡乱找的人家。你们大伙说说,我这也做错了?哼,我们做爹娘的操碎了心,就有那不孝的东西教闺女跟爷爷奶奶作对,还造谣说我们不安好心!”
众人看向姚金贵,不得不说,跟山里娃比起来,他卖相好多了,一副斯文形象。
不仅品相好,人家还是黄老实外甥。
明面上,这事挑不出半点错来,大家就偏向黄老爹了。
再好,杜鹃不乐意也不好,所以黄老实和黄雀儿急得很。
里屋的冯明英和冯氏都走到房门口对外看。若不是冯明英拉着,冯氏就要冲出来大闹了。
屋外,林大头等人也在听着。听到这,急得不得了。
当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都看向杜鹃。
杜鹃并没有生气,轻笑道:“我的亲事爷爷可没资格做主,鱼娘娘有安排呢。再说——”她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也不是你的孙女。”
此言一出。满场愕然,唯有冯氏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黄老爹诧异道:“你说什么?”
黄老实吓坏了,急忙喊道:“杜鹃!”
他以为杜鹃要离开黄家了。之前她们姊妹可是说了的。要是他答应了爹的要求,她们姊妹就躲山里去。
忽然他想起什么来。立即转向黄老爹道:“爹,杜鹃是我闺女。我已经分出来单过了,我闺女的亲事我自己做主。我不答应这门亲!”
黄雀儿和杜鹃看着老实爹欣慰地笑了。
黄老爹朝儿子瞪眼道:“你敢!老子打死你!”
黄老实却笑了,道:“爹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答应。”
把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他十分高兴。
他觉得,他爹不会对他怎样的。顶多打他几下,他跑开就没事了。前几天他就是这么干的,效果很好。因此,他理直气壮地顶了一句嘴。很有些耍赖的意味。
黄老爹被大儿子气得想咆哮。
杜鹃看着自家爹忍俊不禁。
可是,她不能一直让老实爹顶在前面,这样解决不了事情。
于是收了笑容,肃然扫视全场一遍,然后一把将黄雀儿拉到身边。一字一句对黄老爹道:“我跟姐姐不是你的孙女。七年前,你那两个孙女就已经死了。被奶奶撵下河淹死了……”
“啊——”
一声恐怖的尖叫传来。
众人本就听得浑身寒毛乍竖,再被这声音一吓,都惊出一身的冷汗。
循声望去,原来是黄招弟。
她是个胆小懦弱的。被杜鹃的话吓得浑身发软,看她和黄雀儿如同看鬼魅一般。
黄大娘也尖叫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们,你们想干嘛?”
她也吓坏了,手抖脚颤。
就说嘛,那年的事也太奇怪了:两个孙女掉水里那么长时候,还没淹死,还被人找了回来,还说碰见了鱼娘娘,她当时就怀疑这事。可看见两孙女活蹦乱跳的,又想不清缘故。
原来……原来孙女早死了!
那这两个是——
她不敢往下想,然那个念头自动浮现在脑海里。
她便受不了了,身子软软地瘫下去,坐在地上。
“鬼啊——”
黄招弟再次尖叫一声,扑进姚金贵怀里,死命搂住他。
黄老爹和黄老二也惊恐地望着杜鹃,凤姑拉住黄老二的胳膊,也惊惧不已。
黄老实和冯氏却傻眼了。
等反应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跑过来抱住杜鹃和黄雀儿,嘶声哭喊道:“闺女——”
他们不怕鬼,却怕两闺女真是鬼,今天当着人说开后,从此就要离开他们走了。
不走怎么办?
人是不能跟鬼一块过日子的。
黄雀儿身子僵硬,因不知杜鹃想干什么,不知怎么说。
杜鹃话还没说完呢,没料到竟然出现这个效果。
她见一屋子人都惊惧地看着她们姐妹,连林里正也不例外,愣了一会,止不住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
这下,连爱慕她的姚金贵也惊恐了:他被杜鹃的笑容晃花了眼,觉得她美得不像人,人间女子不可能生得这样,若是鬼怪化身就说得通了。
屋外,九儿“哈”一声就要大笑,林春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拖着他跑到院墙跟前蹲着笑去了。
这是为了不让里面的人听见。
他们才不会相信杜鹃是鬼呢。
见吓住了黄大娘和黄招弟,十分称心,因此才不叫人听见他们的笑,想要多吓她们一会。
夏生却没笑,而是骂道:“你娘才是鬼呢!”
儿子们这样,林大头夫妻虽然也疑惑,却不像屋里人那么惊讶,知道他们肯定是想岔了。
屋里,杜鹃笑了一阵,才揶揄地对黄老爹道:“我们不是鬼。可是算起来,你两个孙女确实淹死了,被她们的奶奶撵河里淹死了。要不是里正爷爷坚持不放弃,喊一村的人连夜找,我跟姐姐还有命回来?最后找到我们的也是林家人和小姨父。所以说,爷爷的孙女早死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回过神来,黄大娘气得尖声喊道:“我那是故意的?是你们自己跑掉河里的,怎么还怪我!”
黄雀儿已经明白杜鹃的意思,对黄大娘道:“是不是故意的都不要紧,反正我们是被奶奶撵下河的。”
杜鹃道:“小宝哥哥把我推下河,奶奶不骂他,还打大姐,还打我。我们跑了,又跟在后面撵。这还不是奶奶的错?”
黄老二喝道:“杜鹃,你怎么跟奶奶说话的?你们死了么?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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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打赏债还完了,明天还粉红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