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昨夜回去了,一宿也没有睡好。
庄月琦浑身都是伤,本想撒娇让王爷留在她院子里,可是南王却径自回了书房。
只要一闭上眼,他的眼前便会浮现出昨晚王妃身着冰蚕丝袍子的娇媚。忽而又变成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王爷。”王妃见南王进来,起身行礼,神色冷淡。
叶芷蔚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也向南王行了礼。
南王扫了一眼炕桌上摆的几样小菜,全都极其清淡,不过却让人觉得有胃口。
“本王正好也没用早饭,一起吧。”说着南王竟坐下了。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暗暗撇嘴:现在装的什么温情,以为陪着用顿早饭,以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么?
“王爷。”王妃正色道:“您是来送休书的么?”
南王的嘴角抿了起来,斥道,“食不言寝不语,不懂么?先用了早饭再说!”
王妃没再坚持,坐下来,三人一共用了早饭。
叶芷蔚只顾低头吃饭,用了一碗米粥,王妃只用了半碗便放下了。
南王却一连喝了三碗。还要丫鬟盛饭。
丫鬟惊的手足无措:“米粥已经没……没有了……”
南王不由得连连蹙眉,“本王平时也不算过于苛责,为何王妃这里竟连点米粥都不够喝?”
丫鬟刚要解释,王妃淡淡道:“我本来吃的就少,蔚儿食量也小,再说用了这顿我们便要走了,剩的多了也只能倒掉。”
“要走?”南王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去哪?”
其实打心里来说,他与王妃这么多年的结发夫妻,感情还是有的,而且他不相信她会如此决绝的离开自己,要知道南王妃的身份可是无比尊贵,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中,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日夜梦想着能得到这个位子。
“既然两相生厌。不如早些离开。”王妃神色平静,向他伸出手来,“给我吧……”
“什么?”
“休书。”
南王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他昨天只是一时气话,不是真心想休了她。
“急什么……”南王敷衍道。他努力不让别人看出他眼底的急躁,“待本王给你娘家去一封书信,让他们派人过来接你,走时本王自会把休书给你。”
他打算先将此事拖上一拖。
王妃的娘家远在南方,就算是写信,一来一往最快也要一个月以上,而且他不是真的要写信让他们过来接人,只是准备着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让王妃放弃离开的打算。
他觉得,她也是一时冲动,这么多年来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他,怎么可能一下子说走就走呢?扔东沟血。
她需要好好的冷静一段时间,只要他稍稍多给她些关注,她便会重新变成那个温柔贤淑的南王妃了。
他心里正盘算着。忽听叶芷蔚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必麻烦了,母妃先不急跟着族人回去,她会先到我那边的庄子上住一阵,其他的事慢慢再做计较就是。”
闻听此言,南王如被冷水浇头,呆愣愣的坐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
王妃这时已然站起身,吩咐屋里的丫鬟上来收拾碗筷。
“马车已经备好了。”门外有婆子道,“一共十辆。”
“这么多的车要出城,只怕不安全。”南王立即道。王妃的嫁妆可不是一般的丰厚,难保有那不长眼的亡命之徒盯上。
“王爷请放心,世子爷已经安排了青衣大人带着近卫军沿途护送,不会有事”叶芷蔚笑容甜甜,不住的往南王爷的伤口上撒盐。
南王这时的脸色已经黑的如同锅底了。
王妃好似并没有注意到南王的情绪,转头对屋里的下人道:“除了当初跟我到王府来的陪房,这院里的丫鬟和婆子,所有人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若是有人愿意随离开的,可以与管事妈妈说一声,要是不想走的我也不强求。”
那些丫鬟跟婆子们面面相觑,半天谁也不说话。
南王府可是棵大树,她们谁也不想离开。
管事妈妈红着眼睛,想要骂她们没良心,却被王妃用眼神制止了。
南王见此情景心情略有好转,得意道,“留在王府她们自然会有依仗,总好过流浪在外。”
王妃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出门去了。
隔着窗户,南王见她吩咐下人将院里的箱子通通抬出去,每抬走一样,他的心里就好像空了一块,最后,他看见有两个小厮抬着两只大竹筐走出门去。
“那是什么东西?”南王疑惑道,王妃的嫁妆里可没有这种寒酸的东西吧。
“是母亲喂养的十只绿头鸭。”叶芷蔚幽幽道,“因着养的时间长了,有了感情,母亲不舍得将它们扔在这,所以便一起带着了。”
南王的心里不由得一沉。
她连自己养的鸭子都舍不得,都要带走,可是她却能舍得下与自己结发十几年的夫君。
“这女人……真是心狠。”南王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王爷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叶芷蔚无声轻笑,“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女人愿意离开自己的丈夫,无非都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活的太累,何来心狠之说?”
过不下去了?
南王思忖着,他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她身为南王妃,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过不下去的?
“王爷,不知您什么时候能把休书给我?”王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件素花银纹对襟外裳,同色罗裙,身上没有罩褙子,只是披了件薄纱罩衣,用来遮风防尘。
南王定定的注视着她,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她刚出嫁时的岁月。
只不过她的脸上没了以往的羞涩,取而代之的则是无边的冷漠与疏离。
“阿熏……”南王下意识的唤了她的乳名。
“既然王爷没有备好休书,那么改日我再派人来取好了。”说完,王妃转身离去。
“凌钰!”南王终是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
王妃脚步一滞,在门外停下脚步,转回头平静的望着他。
“王爷还有何事?”
南王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是后悔了,不过他身为王爷,怎么可能先向对方示弱,也许这是她的手段也说不定,欲擒故纵的手法,不少女子都会用。
王妃见王爷半晌不语,于是微微屈膝,盈盈施礼,“既然无事,那妾身告退了。”
叶芷蔚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母亲,我们走。”
再也没有半点留恋,她们的身影渐渐从南王的视线里消失了。
为谁消瘦为谁忧?二月桃花五月榴。燕舞莺歌翻寂寞,凤衾鸳枕忆温柔。水因有情山难转,你若无心我便休。
南王倒背着双手,身子挺得笔直,久久站在院中。
不知为何,那些院里的下人总觉得此时王爷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