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陵距蔡阳城很近,毕竟在蔡阳县的管辖区域内。
以刘演为首的柱天都部,浩浩荡荡向蔡阳城进发。
这支队伍,冷眼一瞧,完全是杂乱无章。没有统一的军装,也没有统一的盔甲,人们穿什么的都有。
走在前面的,自然是可以作战的人员,虽说没有军装、盔甲,但手中都有武器,即便是普通的兵卒,也都人手一杆长矛。
稀稀拉拉跟在后面的,则是老弱妇孺的家眷。这样的队伍行军,想快也快不起来,即便舂陵与蔡阳城近在咫尺,队伍也得走好一阵才能抵达。
队伍中,能骑马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算上刘演,都不到五个人,即便是刘秀,都没有战马可骑,而是骑着一头牛。
刘秀骑牛起兵反莽,后来也被传为了一段佳话。
当时那个年代,可作战用的马匹实在太昂贵了,起码不是刘演能消费得起的。他所骑的这匹战马,还是邓晨送给他的。余下的几匹战马,都交给了斥候使用了。
大军行进,情报至关重要,给斥候配马,理所应当,大家都说不出什么。何况连刘秀都没有马骑,其他人就更不好意思提要求了。
刘秀骑着牛,晃晃悠悠地走到刘演身旁,皱着眉头说道:“大哥,二哥没有跟来。”
刘家三兄弟的老二刘仲,向来懦弱,胆小怕事,对于刘演和刘秀起兵造反的事,刘仲是既不参与,也不反对,完全是当成一件和自己毫无干系的事。
刘演叹了口气,说道:“老二不来就不来吧,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于他。”
稍顿,他又悠然一笑,拍拍刘秀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等以后你我兄弟打下了江山,分老二一份就是。”
刘秀嗯了一声,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刘仲虽然懦弱,但刘秀一直都很尊敬二哥,长幼有序的观念,在刘秀这里早已根深蒂固。
他说道:“大哥,我去后面看看二姐。”
“去吧!”刘演含笑扬了扬头。
刘秀骑着牛,向队伍的后面走。
有认识刘秀的人,见他从自己身边路过,纷纷拱手施礼,说道:“将军!”
目前,刘演自封为柱天大将军,刘秀被封为偏将军,像邓禹、严光、冯异、朱佑以及张平、朱云等人,都是被封为校尉。
汉朝军队的高级将官,级别就是大将军,杂号将军(不常设)、偏将军、校尉。
刘秀在队伍中找到刘元的马车。
刘元的马车还算大的,但里面坐的人可是满满的,里面有刘元,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还有两位侍女,马车里坐进去八个人,不挤才怪呢。
听闻刘秀在车外的召唤,刘元撩起车帘,看到骑牛的刘秀,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问道:“三弟怎么来这了?”
刘秀说道:“我过来看看二姐!”说着话,他顺着车窗向里面看看,问道:“二姐,如果坐车不舒服的话,就出来透透气,骑我的牛。”
刘元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时白了刘秀一眼,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而且早已嫁为人妇,怎么能骑牛呢?
她说道:“我在车里挺好的,三弟就不用担心我了!对了,我怎么没看到二哥呢?”
刘秀苦笑,摇头说道:“二哥没来。”
刘元微微皱眉,嘀咕道:“二哥留在舂陵,会不会有危险啊?”
刘秀说道:“只要我们打下了蔡阳,二哥就不会有危险了。”
刘元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她松口气,然后又问道:“三弟,你看大哥这次能打下蔡阳吗?”
刘秀乐了,语气轻快地说道:“易如反掌。”他这么说,可不是在故意宽慰二姐,也不是轻敌,而是他们早就把蔡阳的底摸得一清二楚。
蔡阳城内,衙役连同县兵,都加到一起也没超过三百人,他们三千余众,哪怕是瞎胡乱打,也能把蔡阳城打下来。
而且依照刘秀的判断,这场仗根本打不起来,蔡阳县令冯胜,胆子一向不大,别说大哥现在已经造反了,手下将士三千之众,就算大哥没造反,家里门客才十几人时,冯胜都不太敢去招惹大哥。
就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县令大人,他敢带着不到三百人的衙役和县兵,与大哥力战?简直天方夜谭。
刘元笑问道:“三弟这么有信心?”
“当然!”
“小叔、小叔,我要骑牛!”“我也要骑牛!我也要骑牛!”坐在马车里的几个孩子纷纷探出小脑袋,争着抢着要骑刘秀的牛。
刘秀哈哈大笑,伸手把车内最小的侄女抱了出来,把她方在牛背上,笑问道:“好玩吗?”
“嗯。”小娃娃坐在牛背上,兴奋得手舞足蹈。
刘秀牢牢揽住侄女的腰身,生怕她摔下去,幽幽感叹道:“当年小叔小的时候,你的娘亲也这样抱过小叔骑牛。”
“是吗?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了。”
“娘亲都没抱过我骑牛呢!”小娃娃不满地鼓起腮帮子。
刘秀哈哈大笑。刘元则是玉面绯红,无奈地摇头。刘秀正和小侄女玩得不亦乐乎,朱佑快步跑了过来,同时说道:“主公!”
到了近前,朱佑看到刘元,他又躬身施礼,说道:“二姐!”
刘秀问道:“阿佑,什么事?”
“探子回报,前方有官兵,带队的人,好像是县尉钟庆。”
“哦。”刘秀应了一声,将小侄女递给刘元,同时说道:“二姐,我去前面看看。”
听闻遇到了官兵,刘元面露紧张之色,叮嘱道:“阿秀,小心!”
“二姐放心,不会有事!”
刘秀骑着牛,跟着朱佑,向前赶去。走出一段距离,他问道:“钟庆带了多少人?”
“据说有二百来人。”
嗬!这岂不是把蔡阳城的主力都带出来了吗?整个蔡阳城的兵力还不到三百人呢!在刘秀的印象中,县尉钟庆和县令冯胜,基本是划等号的,都不是胆大的人,能力也平平。这次钟庆带着两百来人出城迎战,刘秀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他淡然一笑,说道:“人若诚心找死,神仙也救不了他。”
朱佑咧嘴笑道:“主公,我看咱们就先拿钟庆练练手好了。”
探子的消息没错,钟庆的确带着两百多县兵出城了,不过他可不是出城迎战的,而是来出城投降的。
当双方遭遇之后,钟庆未带随从,只他一个人,骑着马直奔刘演的大军而来。
张平望了望,二话没说,捻弓搭箭,对准快马而来的钟庆射出一箭。
嗖!啪!
箭矢在空中画出一条美妙的抛物线,狠狠钉在马蹄前方的地面上。钟庆吓得一缩脖,连忙勒紧缰绳,同时向前摆手大叫道:“伯升兄,我是钟庆,不要误会,我是来投诚的!”
刘演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他向张平摆摆手,示意他把弓箭收起来,而后他向前方的钟庆招手,大声说道:“钟大人,近前说话!”
对面的钟庆如释重负,一挥马鞭,快马奔了过来。等他到了刘演近前,都不用别人发话,他主动翻身下马,屈膝跪地,说道:“伯升兄……”
他刚起了个话头,朱云在旁厉声喝道:“叫大将军!”
“是、是、是!”钟庆连连叩首,改口道:“大将军,小人……小人特率蔡阳全体县兵,向大将军投诚,还望大将军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收下我等。”
刘演和钟庆的交情,就是几顿酒菜的交情。刘演好交朋友,和很多人都吃过饭,他和钟庆也一起吃过几次,算是有那么点交情。
他坐在马背上,低头俯视跪在面前的钟庆,似在考虑如何处置他。朱佑幽幽说道:“胆小如鼠、助纣为虐的狗官,大将军留他何用?”
朱云这一句话,险些把钟庆吓得当场尿了裤子。他向前连连叩首,急声说道:“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这时,刘秀骑着牛,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倒是想快,主要是牛儿真的跑不快。
刘秀打眼一瞧,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来到刘演身旁,小声说道:“大哥,我们要把蔡阳作为根基,稳定蔡阳的民心,并于蔡阳征收钱粮、物资,这些事情,需要熟悉蔡阳的人去办。”
言下之意,己方现在不宜杀掉钟庆,还有能用到钟庆的地方。
刘秀这句话,算是把一脚踏进鬼门关的钟庆给拉了回来。刘演点点头,向正不停叩首的钟庆挥手说道:“钟大人,起来说话吧!”
“谢大将军!谢大将军不杀之恩!”钟庆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此时的他,满头满身都是汗,两条腿都在不停的打颤。
刘演冷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何只有钟大人前来投诚?冯大人现在哪里?”
钟庆连忙说道:“冯胜冥顽不灵,还想在城内负隅顽抗,大将军,小人愿率县兵打头阵,取冯胜的人头来见大将军!”
刘演笑了,刘秀等人也笑了,不过他们都是被钟庆的厚颜无耻逗笑的。平日里,钟庆对冯胜亲近的不得了,而现在,他变脸像翻书似的,十足的一副小人嘴脸。
“钟大人在前引路就好,本将军倒要看看,我们的这位县令大人要怎么个负隅顽抗!”刘演压根就没把冯胜、钟庆这两人放在眼里。
说完话,他双脚一磕马镫子,大摇大摆地从钟庆身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