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走到郭圣通近前,摆手说道:“皇后,请回宫吧!”
郭圣通不想放弃,还死死抓着刘秀的衣襟不放。
龙渊眉头紧锁,加重语气道:“皇后,请回宫吧!”
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如果这个时候你还要胡搅蛮缠下去,最后倒霉的只能是你自己。
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只惩处了陈志,但对郭圣通仅仅处以禁足,说明陛下还是有恻隐之心,还是对郭圣通留了很大的情面。
龙渊是念旧情的人,他并不愿意看到郭圣通把自己的后位都折腾进去。
郭圣通抬头,目光呆滞地看着龙渊,喃喃说道:“本宫是被冤枉的,陈志……陈志是替本宫……”龙渊咳嗽了一声,伸出手来,托住郭圣通的胳膊,意味深长地低声道:“皇后别再说了,该回宫了!”
一个既不是内侍,也不是宫女的外臣,与皇后有直接肢体接触,敢于这么做的,恐怕也只有龙渊这样的近臣了。
郭圣通看着龙渊深邃的眼神,然后又看向刘秀。
后者将头转到一旁,不看她。
郭圣通抓着刘秀衣襟的手慢慢松开,被龙渊从地上搀扶起来。
紧接着,龙渊向一旁的宫女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搀扶皇后回宫。
郭圣通还没走出西宫,郭悠然从外面走进来,她先是看眼郭圣通,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径直走到刘秀近前,小声说道:“陛下,太子已经没事了。”
刘秀问道:“悠然,你可知太子为何会高烧不退?”
郭悠然一笑,说道:“太子只是服用了过量的钩吻,并无大碍。”
钩吻是一种植物,在中原不常见,通常都生长在南方,云南一带。
它可做药材,有镇痛的功效,不过若大量食用,会对人体产生不适,引发高烧、体虚等等症状。
这种植物,不是毒药,皇宫里的太医们诊断不出来,也实属正常。
郭悠然把钩吻的功效向刘秀大致讲述一遍,刘秀听后,缓缓点下头。
皇后有多宝贝太子,他心知肚明,皇后对太子,也不可能下得去狠手,用钩吻这种药物,可谓是恰到好处,既可以让太子看起来病得很严重,但又不至于伤身。
刘秀缓声说道:“太子没事就好。”
郭悠然看眼刘秀,没有再接话。
刘秀走到阴丽华面前,握住她的手,说道:“这次,让丽华受委屈了。”
阴丽华直到现在脑袋都是晕乎乎的,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她只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次应该是郭圣通想嫁祸自己,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要嫁祸给自己的腌臜之物,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银饼,而那些东西,又莫名其妙的跑到了长秋宫,导致郭圣通百口莫辩,只能牺牲陈志,让大长秋出来为她顶罪。
“陛下,这……”“这次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出了这样的丑事,皇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说到这里,刘秀环视四周,沉声说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倘若传出只言片语,朕,必严惩不贷!”
“喏!”
在场众人齐齐应了一声。
刘秀抚了抚额头,对阴丽华说道:“丽华,我累了,先回清凉殿休息。”
阴丽华还要说话,见郭悠然向自己偷偷使个眼色,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福身施礼道:“臣妾恭送陛下!”
刘秀点了下头,步伐沉重地向外走去。
事情闹成现在这样,是刘秀不愿意看到的。
他有给过郭圣通机会,也暗示过她,不要把事情闹大,得饶人处且饶人,可郭圣通不听,一心要置阴丽华于死地,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在起兵反莽的时候,刘秀的二姐、二哥以及大哥,相继遇害,这样的经历,也让刘秀极为重视亲情。
对于后宫的嫔妃们,只要她们做的不太过分,哪怕是犯了错,刘秀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太深究。
可是这次郭圣通已经闹到不置阴丽华于死地不罢休的地步,大大越过刘秀的底线,这让刘秀也终于狠下心来,对郭圣通下了狠手。
其实,即便是刘秀狠下心来,他惩罚郭圣通的手段也没有多严厉,没有治她的罪,也没有罢黜她的后位,更没有把她打入冷宫。
仅仅是将她禁足在长秋宫,同时除掉了她身边一肚子坏水的陈志,只仅此而已。
正如陈志最后所言,即便是现在,郭圣通也没到绝境,她依旧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等刘秀走后,阴丽华和郭悠然一同进入到大殿的内室。
阴丽华拉着郭悠然坐下来,问道:“悠然,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悠然轻叹口气,说道:“丽华姐姐,在长秋宫发现的那个小木头人,本应该在那里!”
说着话,她抬手指了指窗外。
阴丽华脸色一变,惊骇道:“可是,可是当时在窗外挖出来的只是几颗银饼!”
“是因为有人偷天换日,偷偷做了更换。”
郭悠然说道:“那人取走了压胜之术的器物,换成银饼,同时,又将压胜之术的器物偷偷放到长秋宫。”
“是……是谁在帮我?
悠然,是你?”
阴丽华惊出一身的冷汗,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帮她,真被人在西宫找出压胜之术的器物,她可是百口莫辩了。
郭悠然含笑摇摇头,说道:“在皇宫之内,能将本已埋在西宫的物件挖出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放置在长秋宫,丽华姐姐认为,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阴丽华脸色一变,诧异道:“是……难道是陛下?”
郭悠然说道:“陛下虽一心扑在朝政上,但对后宫之事,也并非一无所知。
只不过陛下希望后宫和睦,不愿插手太多,这次,是皇后做得太过分了。”
阴丽华呆愣一会,禁不住长长吐出口浊气,喃喃说道:“原来是陛下在帮我!”
郭悠然说道:“有前因就必有后果,皇后心术不正,理应受罚,丽华姐姐宅心仁厚,理应主掌后宫!”
阴丽华身子一震,连连摆手,说道:“我只是贵人,哪里能主掌后宫。”
郭悠然含笑说道:“丽华姐姐现在是贵人,不等于以后还是贵人,这后位,早晚有一天会是丽华姐姐的。”
阴丽华吓了一跳,皇后郭圣通还在呢,说这种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她用力握了握郭悠然的手,又向外面的大殿望了望,低声说道:“悠然,在皇宫里,像这样的话以后千万不能再乱说了!”
郭悠然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道:“命数天定,谁又能逆天?”
稍顿,她又提醒道:“趁着眼下的机会,丽华姐姐尽快熟悉后宫事宜,尽快掌管后宫事务,只要丽华姐姐这段时间做得好,让陛下乃至后宫的嫔妃们都满意,以后哪怕皇后不再禁足,这后宫的权势,她也拿不回去了!”
听闻这话,阴丽华眼神一黯,摇摇头,说道:“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郭悠然说道:“以前可以不在乎,但以后不能不在乎!皇后这次陷害丽华姐姐,没能成功,难道就不会有下一次,大下一次?
丽华姐姐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孩儿考虑。
要想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孩儿,丽华姐姐就算再讨厌权势,也得把它牢牢抓住,不能再落入皇后之手。”
稍顿,她意味深长地说道:“退一万步讲,倘若以后真让太子登基,以太子柔顺的性子,必然事事都听皇后的,到那时,皇后就是天下间权势最大的人,以皇后对丽华姐姐的嫉恨,她能容得下丽华姐姐吗?
她能容得下丽华姐姐的孩儿吗?
到时,手足相残,血流成河,这得来不易的汉室江山,恐怕又将大乱。”
阴丽华闻言,脸色煞白,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郭悠然轻轻拍了拍阴丽华的手,说道:“既然身在皇家,丽华姐姐就只能狠下心来,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这既是在保全自己,更是在保全自己的孩儿。”
这种话,即便旁人想对阴丽华说,也会十分隐晦的暗示、旁敲侧击,只有郭悠然,敢于如此的直截了当,直言不讳。
阴丽华愣住好半晌,她下意识地握住郭悠然的手,问道:“悠然,你会留在皇宫帮我吗?”
顿了片刻,她又道:“我有向陛下提议,纳你入宫!”
郭悠然淡然一笑,问道:“陛下又是怎么说的?”
阴丽华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当时陛下什么话都没说,走了,而且还是气呼呼走的。
只看阴丽华的表情,郭悠然便已能猜出刘秀当时的反应。
她感叹道:“陛下是重情之人,又对丽华姐姐一往情深,丽华姐姐建议陛下册立妃嫔,这有伤到陛下的心啊!”
阴丽华垂下头,很多时候,她也会胡乱琢磨,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陛下对自己的感情也变得越来越浅。
她会有这样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的夫君不是寻常之人,而是天子,是天下间最有权势的男人,再没有谁能在他之上了。
郭悠然眼珠转了转,笑道:“如果丽华姐姐想让我留在宫中帮你,也有办法,不过,不是建议陛下册立我为妃嫔。”
阴丽华一怔,不解地问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可让悠然留在宫中?
总不能是做宫女吧?”
堂堂州牧家的千金,在皇宫里做宫女,郭汲不得被气死啊!郭悠然笑盈盈道:“丽华姐姐若向陛下举荐我为大长秋,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阴丽华眼睛顿是一亮,抚掌笑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大长秋陈志已经完了,皇宫里现在正缺一位新任的大长秋,郭悠然确实是极佳的人选。
当然了,大长秋通常是由宦官担任,但非常时期,也可以启用非常之人嘛。
阴丽华两眼放光,拉着郭悠然的手,兴奋道:“悠然,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陛下!”
郭悠然笑了,摆摆手,说道:“此事不急。
现在丽华姐姐要主管后宫事宜,让陛下看到丽华姐姐的操劳,自然会主动提出大长秋之事,等到那时,丽华姐姐再举荐我也不迟。”
阴丽华看着乐呵呵的郭悠然,心中不得不感叹,这个姑娘,头脑聪慧,心思又通透,似乎对一切都了然于胸。
好在她是站在自己这边,而不是帮着皇后,否则,自己在皇宫里,真就难有立足之地了。
似乎看出阴丽华的心思,郭悠然向前倾了倾身,靠近阴丽华,在她耳边低声细语道:“丽华姐姐乃真龙之母,悠然能参悟天命,自然也会顺应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