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京城的第一才女林惠儿,容貌端庄瑰丽,身份高贵,乃开国大臣王长令的孙女。时年,她进宫选秀,才不显露,含蓄内敛,甚至将自己的面容涂黑,为得就是不引起先皇的注意,只期望三年期限结束,离宫嫁做心上人妇。
冬日某晚,当她得知先皇的长子被立为太子的消息,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在雪夜中翩翩起舞。
不料,那日先皇偶然撞见她雪中瑰丽风姿,一朝宠幸,置于不顾。
而她郁郁寡欢,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她已怀有龙子,造化弄人。
她痛恨腹中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让她离自己的爱情越来越远,直到形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生下那孩子之后,她从没拿过正眼看他,不许他叫她母后,时常还责难鞭笞,稍有心情不好就会把他关在黑屋子里,最长的一次是一个月。
直到有一次,他听到宫女们的闲言碎语说他母后行为不端,他怒气冲冲狠狠打了那些宫女,跑过去询问母后,没想到却被母后扔到了荒郊野外,他昏迷了三天。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调皮狡猾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手中拿着咬了一口的馒头,就那么放在他眼前,嘴角挂着得意狡黠的笑容,还踢了他一脚,他生气直起身子吓唬那女孩,那女孩慌张扔下馒头跑了……
之后他历经了千辛万苦回到了皇宫。
他勤学苦练,武艺精湛,文采甚好,自动请缨跟随将军们上了战场,那时的他还不过七岁。
大战匈奴时,战场中满是鲜血的他,毫不畏惧,用生死搏斗换来了先皇的正眼相看,之后的他只带领金元的三万精兵,大败匈奴,高丽,突厥三国,成为‘战神’。
班师回朝的时候,正值先皇大病,先皇暗下密诏封其为新皇。
当他满心激动,跟母后报喜的时候,却被逼种下蛊毒,并自动放弃皇位。
他的母后也被种下蛊毒,与他不同,母后是自愿要种下这蛊毒的。
他们中的是母子蛊,一生一死,一盛一衰。
只会有一个人存活。
他母后痛恨他,不希望他继承皇位,所以用自己身体内的母蛊牵制他。
当新皇登基时,母后被封为慧太妃,那天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母后笑。
之后他便消失了三年,在府邸中过着不见天明的日子,虽然他不在朝野,却也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期望有一天可以拿回他原本的东西。
在醉满楼监视二皇子的那晚,他遇到了那个狡猾的小女孩,期望她所作的事情令他感兴趣,一步步犹如狩猎的过程中,不曾想自己也变成了猎物。
他知道自己身中蛊毒,时日不已,所以这次他要在江南一行中,造福百姓,实现心中所想。
……
凤无殇在叙述这件故事的时候,他的眼眸幽深不见底,犹如一潭不可触摸的冰湖,丝丝的寒气带着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的冷峻,让秦晚歌都无法猜透他心中所想,亦或是他内心真实的感受,习惯了以冰冷来面对所有的事情,痛苦的回忆用来冰封,就是他的原则。
“那个男孩就是你,而你的母后是当今的慧太妃。”秦晚歌有些震惊。
在听到凤无殇的这段回忆时,她无法理解慧太妃怎么会因为自己年少时的爱情就狠心牺牲自己孩子的一生。
而震惊的是,这段宫廷秘闻竟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秦晚歌不想去评论慧太妃的爱情,也许这真的无关于身份和地位。
“慧太妃年轻时爱的人是当今的皇帝,造化弄人,无关乎孰对孰错,只是个人的选择不同,该有的承受也是不同的。只是她真的狠心在你和她之间做出选择,母子蛊,一生一死,一盛一衰,真是一个阴险的毒。对了,这蛊毒是皇帝给你下的吗?”
秦晚歌讲到最后语气有些低沉,小心翼翼的问道,毕竟那是当今的皇帝,掌控天下,有些事情还真是难以直接说明。
凤无殇冷峻的眼眸中迸发出一丝狠戾的精光。
“他想要用这蛊毒来控制本王,说明他忌惮本王夺了他的皇位,他自己心中有胆怯。”
凤无殇可不是轻易会认输的一个人,他丝毫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即使被皇帝下了蛊毒,他还是有可以制衡皇帝的手段和势力,否则他不会活到现在。
“所以那一晚,本该是你要继承皇位的,却在一夜之间形势发生惊天逆转,甘愿放弃皇位,隐在战王府。你不是害怕皇帝,而是担心若你不从,他会伤害惠太妃。其中曲折,皇帝的心思,难道惠太妃不知情吗?她是你的生母,居然会这样帮着外人来害你,我看不透,也猜不对。”
秦晚歌回想起凤无殇刚才诉说的故事里,慧太妃对他置之不理,不让他叫她母后,还把他关在黑屋里一个月。
怪不得秦晚歌第一次见到凤无殇时,看到他冷峻的容颜,黑衣长袍包裹着的修长身材,那个时候就觉得他是神祗,满身黑色的神祗,不纯洁不清晰。
他是适合黑夜的男人,行走在夜间的天使,他脸上的冷漠和霸道,来自于那段时期的黑暗。
她可以感受到凤无殇的痛苦,就像是她幼时失去母亲,被嫡姐庶妹陷害,被父亲责罚的痛苦。那种痛苦真的无法散开黑暗,回归光明,还好她还有舅舅家的关爱,可凤无殇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她知道,她很聪明,她什么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要那样做,也许在她看来那是一种保护我的方式。”凤无殇紧紧抿着双唇,那一抹淡淡的笑容,明显是苦笑。
“希望是这样,你说你被慧太妃扔到荒郊野外,遇到的那个小女孩拿着咬了一口的馒头,在你面前晃来晃去,是在捉弄你吗?那里附近是不是有一座古寺。”秦晚歌想起凤无殇所说的,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是却有些不敢确认。
“你还不敢肯定吗?是不是因为你小时候做过很多捉弄别人的事情?”凤无殇嘴角含带着笑容,语气微微有些讥讽,却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起温暖。
“凤无殇,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没错,我小时候是比较调皮,那是因为我想要引起父亲的注意,可惜每次都会被秦千羽拿来做文章,说我欺负姐妹,顽固不化。几乎是每次都要被父亲教训,可是那样我就会多见到父亲一次了。那时候真的很傻,被打的全身是伤也不怕,想着只要挨过去了就可以看到父亲了,反正最后舅舅和表哥们都会帮我上药,还会帮我出气。没想到长此以往,父亲对我却越来越厌恶。凤无殇,我告诉你,小时候的我确实是很调皮,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我不是给你留下了馒头,这么说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该感谢我的。”
秦晚歌嘴角始终带着笑容,即使是说到小时候被父亲教训打骂,也是一笑而过,那些痛苦现在已经完全伤害不到她了。
凤无殇看着她眉眼弯弯,嘴角斜斜的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容,那种得意洋洋的姿态,就像是小时候,她拿着馒头的模样。
“我已经娶你了,以身相许的恩情,还不算感谢吗?”凤无殇嘴角淡淡的,甚至脸色有点冷冷的,因为他有些诧异怎么自己就脱口而出说出这种话了,还真是有些尴尬呢。
秦晚歌惊讶的说道,“我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面不改色了,凤无殇,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以身相许,请问是你要以身相许,还是我要以身相许?”
凤无殇轻轻的皱着眉头,那般高傲无谓的模样,毫不在意秦晚歌的神情,那种口气,那般姿态,还真是高傲尊贵得很。
“当然是你以身相许,天下想要嫁给本王的人很多,你该庆幸。”
秦晚歌气愤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凤无殇,完了这凤无殇又恢复了他自大的本性了,果然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你才该庆幸呢,我秦晚歌多才多艺,世间就我这么一个特别的人,你才是捡到宝了。你武功再高,也不是我的。你再俊美多姿,那是一副皮囊。地位崇高,声势威望,还是逃不过命运。”秦晚歌本是想要给凤无殇一个教训,没想到说到这里,竟然有些悲哀。
凤无殇,真的逃不过上一世死亡的命运吗?
“放心,我会在安顿好你之前离开。我体内的蛊毒还能压制几个月,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凤无殇的语气有些冷静,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力量,如此的坚定,无法怀疑。
“希望如此,希望我真的可以被你安顿的很好,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日事今日毕,今日愁来日算。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秦晚歌舒心的一笑。
凤无殇的手指突然抚上了秦晚歌小脸,幽深的眼神有些深不见底,“你记得你的前世吗?”凤无殇的声音兀自变得有些不同。
秦晚歌有些错愕,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装作无所谓的一笑,“我怎么会记得,怎么可能有人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活到下一世呢?别忘了阴曹地府还有孟婆汤呢!”她尽量语气高挑,不要凤无殇看到她的异样。
秦晚歌不希望凤无殇知道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因为她害怕凤无殇追问,上一世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她不想任何一个人都被所谓的命运打败。
她不想去触摸那些东西。
说好的,她重生的意义就在于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应该怀有乐观的心,即使她还想要改变凤无殇的命运。
“是吗?可是我听说,如果遇到前世的爱人就会开启上一世的记忆。”凤无殇似乎有些喃喃自语。
“果然这种传闻不可信。”
“对啊,那种瞎扯的传闻怎么能信呢?传闻就是传闻,我们还是来点实际的比较好呢!”秦晚歌赶紧随声附和,一定要把这个话题转移过去。
“那本王就说点实际的,你之前提议的水利工程已经在建设了,本王在你提议的基础上,重新命人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图,在江南以北都会种上固水植被。等到时机成熟,本王会命人打开堤坝来一次干净的泄洪,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是筹集赈灾银两。对手是二皇子,会牵扯到秦守成的前程以及秦家的命运。”
凤无殇又恢复了他本王的自称,他就是这么一个认真霸道的人,提到朝廷的事情时,他眼神不自觉有种领导居高临下的意味。
秦晚歌自然能听懂他说的话,也明白他所提醒的。
“如今我已经是战王妃,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一切都会以王爷为首,至于秦守成,我奢望了太多次,没心情去奢望期待了,办正事要紧。”秦晚歌说的一脸轻松,眼眸中是重重的坚定。
“你这话说的虽然好听,可本王非常不喜欢你这样的比喻,我们走吧。”凤无殇留下这么一句话,那侧脸稍许有些冷峻,虽然有些不满秦晚歌的比喻,还好他没发火。
秦晚歌调皮的撇撇嘴,跟在凤无殇的身后,亦步亦趋,两个人的影子映照在地上,一大一小,独有的和谐。
凤无殇也注意到了秦晚歌的注意力都被地上的影子给集中过去了,他静静的看着,秦晚歌刻意的抬起手,跟在凤无殇影子旁边,她的手映出来的影子恰好和凤无殇的影子重叠,两个人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牵着手,一同前行的恋人。
凤无殇装作急切,不满意秦晚歌在后面缓慢的行走,冷峻的脸色,紧紧抿着的双唇,不顾秦晚歌的反应,霸道利索的将秦晚歌的小手拉在自己的手心里,大手包裹着小手。
秦晚歌惊愕,还以为被凤无殇发现了她在后面的小动作,看来他只是嫌弃她走路太慢了。
秦晚歌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趁着凤无殇不注意,抬起脚,从那影子上看,就好像是秦晚歌抬脚踹了一脚凤无殇。
可秦晚歌自以为是的小动作怎么可能不被凤无殇发现,他行军打仗十几载,这种灵敏程度还是有的。
“乖乖的走。”凤无殇留下这么一句干净利索的话。
秦晚歌不好意思的一笑,小手心的温暖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了很远,走出了密林,似乎来到了一座府邸。
原本热闹的街道上,如今寥寥无几,偶尔过路的几个百姓,脸上都带着慌张的神色。
秦晚歌轻轻地拉了一下凤无殇的衣袖,“无殇,我们两人来这里是不是有点太过招摇了啊。身份会被容易拆穿的。”
秦晚歌还没等到凤无殇回话,迎面而来的一个中年男子满脸的泥垢,手里还拿着一个篮子,被蓝色的布头盖住了。突然那中年男子就撞到了凤无殇的身上。
那男子慌张的赶紧说声,“对不起,对不起。”
凤无殇冷漠回答道,“无妨。”
那男子才慌张的跑了,秦晚歌预感不对,赶紧冲到凤无殇的面前,检查他的身上有什么异样。
“怎么样?你身上有没有掉东西?或者有没有受伤?”秦晚歌有些慌张的问道。
“多此一举。”凤无殇有些生气的说道。
“什么意思?”秦晚歌问道。
“别忘了我的身份,天下还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近得了我的身。”凤无殇有些微微怒气,就是不喜欢刚才秦晚歌慌乱的模样,他可不需要关心。
“第一个人是谁?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就是太自大狂妄了。”秦晚歌没好气的说道。
“就是你,拿着。”凤无殇那高傲的眼神看着秦晚歌,那种霸道和自大。
秦晚歌还没完全消化完凤无殇所说的话,手上就被凤无殇扔过来一个篮子,她差点没接住。
秦晚歌一看,这不就是刚才那个中年男子手上的篮子吗?她打开篮子看,那里面竟然静静的躺着,几条腊肉,和十几颗鸡蛋。
抬头看着凤无殇,疑惑的眼神想要问清楚凤无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凤无殇扬起高傲的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好像都懒得和秦晚歌解释,秦晚歌生气,他不说,那她就自己想。
“你说没有第二个人能近得了你的身,刚才那个人撞了你,没有被你杀死,说明那个人是你的人。这篮子里的东西也是他要给你的吧,掩人耳目。可是我们拿着这一篮子腊肉做什么?有没有柴火,怎么吃?这不会又是聂枫给你拿来补身体的吧?不要告诉我这就是真相,我会忍不住笑出声音来的。无殇,你的属下真的是很爱关心你的身体啊?”
秦晚歌就是在报仇,谁让刚才凤无殇那种高傲不屑的神情看着她。
秦晚歌肯定不会认为那篮子里的腊肉和鸡蛋是用来给凤无殇补身体的,可是她偏偏要这么说,就要羞辱凤无殇。
果不其然,凤无殇那眼神就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狠狠的盯着秦晚歌,恨不得刮她一个口子,那种寒冰似的眼眸,很吓人。
但是秦晚歌已经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反正现在凤无殇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凤无殇那种无奈的情绪真是无法显露,偏偏碰上秦晚歌这个女人,真心拿她没办法,只能在心里生着闷气,无可奈何,尽管脸上神情如寒雪冷冰,却无法发作。
“以后不要这样了,本王恐怕会忍不住。”凤无殇只好说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威胁话语。
“那还请王爷好好忍着,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王爷。你还不想说点实际的吗?”秦晚歌直接把凤无殇的嘴堵了。
堂堂战王竟然也会被讲的哑口无言,直接就被顶撞了。
凤无殇气的紧紧攥起拳头,又不能发作,秦晚歌在一边一直憋着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音来。
“你那么聪明,自己想想,今日是什么日子?”凤无殇只好淡漠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恨不得咬着一字一句。
他凤无殇,一世英名真的被毁在秦晚歌手里了。
“不知道。”秦晚歌直接就回答不知道,还有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凤无殇真是拿她完全没办法了,“明日是中秋节,月圆之日,各家各户是团结的日子。”
其实凤无殇很不想亲口说出中秋月圆之日,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亲友团结的日子,这三年来每逢月圆都是他最痛苦的时候,而恰恰这种痛苦是最亲的人所给予的,真是的世界上最残忍的毒药。
秦晚歌似乎扑捉到了凤无殇眼中的不同寻常,隐忍着一种情绪,难以让人去琢磨。
“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吗?不就是月圆团圆的日子吗?我和你都在这里,也是一种团圆,所以我可不可以从这篮子里取一条腊肉和几颗鸡蛋出来,晚上弄了吃,怎么样?”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