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南羲话落的一瞬间,她便感觉到了背后之人,转身看去时,阿江正恭恭谨谨地对她行礼。
“你怎么跟来的?”南羲当真是有些不解。
阿江道:“香味。”
“香味?”南羲不由得蹙眉,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衣袖,她今日的确是用了梅香熏衣,遂问:“我身上的?”
“嗯。”
看阿江认真地回应,南羲多少是有些震惊的,阿江的鼻子莫非比狗还灵敏?居然能闻着气味跟到这儿来!
“你去把门打开,莫要破坏了门锁。”
阿江有开锁的本事,她是知晓的,在京城是甘棠装首饰的匣子钥匙丢了,便是阿江轻而易举地打开的。
这事自然也是甘棠对她讲来的。
“是。”
眨眼的功夫,阿江已经推开了道观的大门,里头一个道士正在庭院中扫地,竹枝所制的扫把在地上剐蹭出不小的响声,似山间吹过的风,急促而悠远。
青衣道士背对着她,瞧着身形修长又高大,她缓缓踏入大门,道观内外大相径庭。
明明外头瞧着是废弃道观,可里头却干净朴素,建筑看起来虽有些年头了,但却不见破败之相。
她不知道这道观中还有人居住,想来外头之相只是不想被人打扰,倒是她无礼了。
遂赶紧对阿江道:“你去把门锁上吧。”
“是。”
“道长。”南羲在那扫地道士四步处停下,那道士并没有回过身来看她,依旧自顾自地扫着地,仿佛没有看见她似的。
“这位道长…”
当南羲再次开口时,那道士突然停下手中动作,道:“施主要见的人不是贫道,师父他在里头,施主请便。”
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明明看体型像个成年男子,可说话那骄傲的语气和声音都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多谢道长告知。”
南羲掠过那道士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道士正噘着嘴,低眉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仿佛是被大人要求做事却又不愿得小孩。
看了一眼,南羲收回眼神,往着正前方那扇紧闭的大门而去,轻轻敲门,里头随即传来了一声进。
南羲总算是见到了想象中的那个神秘人,此人戴着黑铁面具,不分五官,其余的倒是一个道士该有的打扮,一身黑白阴阳道服,头戴薄纱长条冠,盘坐在正中。
“敢问道长法号?”南羲坐下后对其询问,说实在的,她对这个神秘人没有丝毫好感,把她引来,不知居心何在。
“贫道法号无名。”
南羲:“道长遮了面容,不以真面目示人,可有何缘故?”
她从未见过道士戴面具的,更是没有听说过,这个道士很奇怪。
无名语气从容,声音透着一股冷淡:“贫道生来相貌异于常人,不便露面。”
既如此,南羲也不好再说什么,不想再多说废话,遂开门见山:“道士如此大胆,想来是不怕我告诉他人的,我既来了,道士有什么话,可直言。”
“长郡主若是告诉了他人,长郡主便不会出现在此了。”无名道。
“我父王的帅印,道长从何得来?”南羲的语气瞬间带上了冷意。
无名道:“师父临终前所托,还留下一封遗书,叫贫道交给洛阳王之后。”
“我父王有三子,为何偏偏是我?”南羲不明白,凉州明显离洛阳更近一些才是,怎么会找到她身上?
无名对此也有解释:“新立洛阳王身在宽大囚笼,广陵郡王并非老洛阳王亲子,唯有长郡主是贫道可接近的。”
话落,南羲便看见了旁边小桌案上的一封发黄信纸,想必这便是这无名道长所说的遗书。
上头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可她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行大字:洛阳王府走水,乃是一支骁勇军队先杀后烧,望洛阳王后人,查之,平之。
半晌,南羲都没有开口出言,拿着信纸的手轻轻颤抖着,眸光虽着缓缓移动的视线闪烁。
她看了好几十遍,依旧觉得不敢相信,这信上的意思是说,当年洛阳王府大火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不……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南羲突然抬眸盯向无名,眸光凛冽:“你师父是何人?我为何相信你?”
“师父俗世时,乃是洛阳王府侍卫长卫长风。”
“卫长风?”南羲并不认识,那时她年纪太小了,根本记不住王府那么多人,没想到王府还有人活着。
直觉告诉她,这是真的。
她的父亲母亲,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被人所杀害!
想到这里,她连问:“道长。您师父可曾说过是什么军队杀进了我王府?”
“师父不曾言明。”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南羲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军队……军队是谁的呢?主将是何人?那个军营的军队?
这些问题在脑中纠缠不休,在她想得头痛时,无名已经起身,手中托着一檀木盒子,递向她。
“师父说这是洛阳王给长郡主三岁的生辰礼。”
“父亲……”南羲缓慢地抬起手,她紧紧地握住盒子,似乎能感受到父亲再给她选生辰礼时的笑容。
“……”
在看见里头是个小小拨浪鼓时,南羲突然觉得眼眶酸涩难忍,渐渐地,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生死乃天命,长郡主应节哀顺变,切勿伤痛。”
无名的话听起来格外地冰冷,南羲忍下泪意,轻轻地关上盒子,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侍卫长可还有什么交代?”
看着无名对她摇头,她也知道现在她该回去了。
抱着盒子,她起身对着无名一礼:“多谢道长告知,出来匆忙,我便先告辞了。
如果不是无名告诉她这个真相,她只怕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了。
其实这一切,也都是有迹可循的,朝廷的对待,以及先皇的态度。
“施主慢走。”
无名目送南羲离去后,对着那还在固执地扫着一个地方的小道士问道:“行囊可都收拾好了?”
“回师父的话,都收拾好了。”
小道士知道,有危险要来了,所以师父又要独留他一个人守道观去远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