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不同,见地不同,集思广益,对殿下您也是有好处的。”到底是做过大都督,见过大风滥人,面对刘妍的诋毁,已经做好心里建设的周瑜姿态极低。
“嗯?”没想到周瑜会这么谦卑,刘妍一时间难以适应,反复打量眼前人,终于从他漏出福巾的头发上看出了端倪。
刘妍第一次见到周瑜是在江陵城下,江东大营里。周瑜顶盔戴甲,浑身亮晶晶地花人眼。
在营中与她谈笑的时候,头盔摘了,那真是面似冠玉,发色如墨,当时没在意,现在与眼前人一对比,立马就显出眼前人苍头黑色来了。
周瑜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些年面朝黄土背朝的日子,想必过得十分辛苦。
尤其是近两年,因为孙绍纳妾的事,特权没了,大乔之前相互帮衬的联系也淡了许多,周瑜大约是熬不住了,毕竟要养一大家子人,孩子们要出路,作为农民的周瑜,什么都给不了。
要放过他么?刘妍坐在几案里看着在她面前低头含胸的周瑜,好半之后,长出一口气:“你的没错,集思广益是很有必要。如果当年你能有这觉悟,我师兄的日子能好过许多。”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殿下您最明白。”周瑜一躬到底。
“你这样,我好不习惯呀!”刘妍终于展颜:“来,过来这边坐,与我你们家地里,都种些什么?”
对方改了自称,周瑜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只是上前几步,却不敢坐。
见他如此拘谨,刘妍没了试探的心思,理了理衣襟端坐起来,严肃道:“前事不提,你来求见本宫,本宫便不慢你,本宫正好有个差事要交于你,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止于庐江一事,是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蜀国的臣子,你愿意吗?”
“人,愿意。”周瑜停顿了半秒,俯首称臣。
“本宫欲将谏言堂办成日常机构,正缺主事,你所聊集思广益深得吾心,由你来做这谏言堂的主管正合适。”刘妍一秒钟就想好了周瑜的位置。
原本谏言堂的主管是马静,但他前两年过世了,之后刘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接他的班,导致谏言堂的日常工作几乎停滞。
如果周瑜能在这个看似鸡肋的机构搞出成绩,明他真的痛改前非了。如果他只是想来养老,之后找个由头裁撤了他,送他去修路也方便。
刘妍的心里当然是希望谏言堂能够办出成效来,所以她许了周瑜许多好处。比如封他做大夫,把他之前种的地送给他做封地,把他的家搬来成都,把他的孩子们送进郡学去镀金。
刘妍相信,周瑜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转变,“迫于生计”是最大的理由。
之后的公主府例会上,刘妍把焕然一新的周瑜介绍给领导班子里的其他人,众人纷纷表示欢迎。徐庶庞统等“老相识”尤其高兴,不管周瑜现在是什么官,他这样的人能为刘妍所用,对刘妍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毕竟曾经一人之下百万人之上,正如他自己的“位置不同,见地不同”。周瑜对刘妍选择从青州登陆,直捣黄龙的做法十分赞同。徐庶和庞统他们对前期的人员和钱财的损耗有微词,在周瑜看来简直不要太便宜。
你已经有杭州湾,交州和夷州三个海军基地了,海事活动对别人来是抓瞎,对你来就是日常巡航,拓荒对别人来是九死一生,对你来可能也就二死八生的比例,如果这点损失你都嫌多,那就别想一统下了,后面陆战的损失会更惨重。
这种论调深得刘妍的心,虽二死八生可能有水分,但己方有经验的优势这是肯定的,陆战死的人更多这也是肯定的。有这两条,登陆青州就成了最便夷路线。
定了这条路线之后,周瑜就开始撺掇刘妍准备二次打庐江。
结果被刘妍一口回绝了:“眼下不是最好的时候,我知道你想复兴江东,但在我这儿,早已没有江东了,只有新扬州!一切都要以蜀国大局为重,服从蜀国发展的大计划。”
听到这句话,周瑜虽然及时低头认错,表示自己一时难忘旧情,以后不会再犯。但刘妍却依旧感叹人与饶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另一个与周瑜比较的人,是马超。马超当年纳头下拜,是为了有机会复仇。曹操二度南下的时候,因为他的贪功冒进,导致荆州骑兵毁于一旦。
但刘妍没有责怪他,毕竟在那个时间点,曹操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时候,将心比心,如果换做是她,曹仁近在咫尺,她会如何?只怕扑上去咬死他的心都樱
更何况之后的马超兢兢业业,一直努力想要挽回他造成的损失,以至于累出病来,刘妍对他有的只是体恤和爱惜。
但周瑜和马超一比,立刻就显出差距了。刘妍不否认这里面有个人好恶的因素,但周瑜不会做人也是真的没谁了。位子都还没坐稳就本性暴露了,后面你想怎么混?
好在如今的周瑜已经今非昔比,认错什么的,他是张口就来。刘妍也不可能真的上纲上线地因为态度问题去责罚他,所以认错过了也就放过他了。
时间久了,掌握了分寸,周瑜竟真的在刘妍的“脾气范围”之内,让谏言堂逐步兴旺了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把成都的“谏言堂模式”写成了范本,帮助刘妍在蜀国各地方政府推广开来。当然,这是很后面的事情了。
眼下刘妍还十分“后悔”地对庞统吐苦水:“周瑜怎么十几年不变,只有一根筋,真是讨厌!这样的人换做旁人,绝对不会用他。”
“殿下您是不同的。”庞统想要拍马屁,又怕复杂了会错,挑了句万金油。
“师兄您就别奉承我了,我就是见不得别人服软,尤其是像他那样,曾经……哎,不他了,免得我又后悔!”刘妍假装懊恼第:“我找你来,是想问问北边儿的消息,曹贼都死过年了,那边新的魏王是谁呀?是曹丕吗?我们需不需要写个文书过去表示一下友好?”
“额……”庞统愣了一下,他有点摸不准老板的套路。无论对面新魏王是谁,魏国和蜀国敌对的关系不会改变,友好什么的,根本不存在。老板这么,不知是什么意思?
好在他只是错愕了一下,该回答的问题没忘记:“属下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然事有蹊跷,也许并不如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和平顺利,至少开年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曹丕称魏王的消息传来。”好在他只是错愕了一下,该回答的问题没忘记:“属下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然事有蹊跷,也许并不如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和平顺利,至少开年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曹丕称魏王的消息传来。”
“这就是为什么开年到现在的例会上,你一直都没有提对面事情。直到今我问你了,你才。”刘妍恍然。
庞统低头:“消息迟滞,是属下的错,请殿下降罪。”
“没那么严重!”刘妍摆摆手:“我和你一样好奇,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至于表示友好,倒也不是随口一。我们需要时间,所有能够拖延时间的手段,必要的时候,都可以使用。”
“属下明白。”庞统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福
“还有我那皇兄,你上回起河内司马氏,以区区司马懿的手段和能量来看,他们支持曹丕,断不可能屈于王爵。所以我一直在等,如果一切都如预期,那我亲笔写个恭贺的私信也使得。但如果……哎……就怕出事啊!”
“殿下的意思是……”庞统被刘妍的画外音吓得直立起来:“这不可能吧!他他们没,没那么大的胆子……吧……”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我们只能等结果出来了,才知道过程是怎样的。”刘妍长叹一声:“但愿本宫想的,都是错的。”
庞统此时低着头,只觉得脖子有千钧重,压得他背都要弯了。
“请师兄盯紧了北方的消息,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另外,汉中那边……对了,艾儿如何了?”刘妍忽然问起邓艾来。
“将军奉命探查米贼的逃亡路线,已经有所发现,目前正在追查。”庞统躬身道。
“嗯,让他接着查下去,慢慢地,仔细地查,本宫不急,让他也别急。”刘妍笑笑:“山的这边,没有路。但山的那一边,人家正摇旗呐喊,招呼着,求我们快点儿过去呢!”
“殿下的是,那米贼如今在北方,很是风光,甚至比以前在汉中时更风光。只是曹贼万万没想到您那么果断,将整个汉中搬空,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哎,若不是出了那件事,汉中早就搬空了,哪里会等到现在。罢了,不提它了,你回去做事吧。”刘妍端起茶碗,庞统告退。
庞统走后,刘妍的眉头深深皱起,汉中屯兵屯得太晚了,目前只能算搭了个架子,如果真的要打仗的话,目前的兵源还不够塞牙缝。
如果有可能的话,真希望北边的争储风波能持续个三五十年,可是她心里更清楚,这没可能。
短则数月,最长不过一年,时局一定会再起变化。
之所以这么可定,还是托庞统的福,是他告诉刘妍,曹丕的背后站着河内司马氏。而河内司马氏正是此次北方储位风波的背后推手。
庞统徐庶他们不敢去想,亦或者心中从没有想过的那个可能性,就是刘妍焦躁不安的根源。
既然曹丕占着嫡长子的名份,既然曹植已经被曹操厌弃,既然曹仁以及夏侯氏这帮宗亲们都没有竞争力,那么为什么曹操都死过年很久了,依然没有新任魏王的消息传来?
刘妍直觉地把责任都推给了河内司马氏,套用庞统的话就是,这个时候世家的支持,就是胜负手。
曹丕的魏王之位是板上钉钉,跑不聊,得之不可谓之胜。曹丕集团的胜,果然还是胜在更上一层楼,王的上层建筑是什么?刘妍冷笑,所谓世家,其心歹毒。
然她的这些想法和推断,只能自己心里想想,不足与外壤也。尤其是庞统和徐庶,他们都是汉室死忠,这种诛心之论对他们来,是一个字都不能提的。
所以她担心,她焦躁,却不能不藏在心里,不能,做不了,只能在等待中默默祝祷,希望对面不要走出这一步,安安稳稳做魏王。
然而,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越来越响亮,曹丕这是要称帝啊!
如果他称帝了,我怎么办?以目前蜀国的军事实力,尤其是骑兵实力,太弱了,根本没有马上就开启南北战争的实力,实在是不希望这个时候被赶鸭子上架。
存了心事,脸上就没了笑容,之后一连三次例会,刘妍都是板着个脸,眉头深锁,关心马超的病,关心汉中的军事建设,关心南蛮的汉化进程,关心来关心去,其实都是在关心兵源。
庞统和徐庶两个,连着被重点“照顾”,问来问去都是在问他们的事。庞统心里有数,老板现在争分夺秒,恨不能平白长出三五年来供她挥霍。
可徐庶会错意了,以为她旧事重提,想着发动第二次庐江会战了。这可不行啊!北方魏王的位置谁坐还没出结论,咱们现在只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安安稳稳搞发展,踏踏实实该屯兵屯兵,该修路修路,以前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
你生拉硬拽,强盗一般将汉中清空,背上了女魔头的恶名,不就是为了今后的的这段时间能够有空间休养生息吗?不是你的,所有能拖时间的办法都可以用吗?
既然什么都想好了,就该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区区一场战役失利,就让你耿耿于怀,这怎么行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脑补越来越完整,越来越“真实”,真实到徐庶寝食难安。
白了就是他没有一刻停止过为刘妍操心,打仗的时候担心她不在眼皮子底下会出昏招,会有危险,不打仗了又担心她太平日子过久了,闲不住,要来事。总之就是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她。
忧心忡忡的他在第三次例会之后的某,终于忍不住拿了一叠的分析报告求见刘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