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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您……”黄叙急了:“万万不可啊殿下!”
刘妍慢慢走近黄叙,蹲下身来,黄叙连忙跪爬着后退,头都快磕到地面了。
“我决定的事,不容质疑,,僭越多次了!”刘妍看着卑躬屈膝,好像十分卑微的样子。想起他之前带伤拂袖而去的情景。心里有气,轻哼了一声:“知道吗?我原想着,立刻把赶回成都去,却是周瑜替求的情,说,他若是知道了,当初是让他受的伤,他还会替求这个情吗?”
“……”黄叙伏跪在地,并无回应。刘妍更气:“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便自行回府吧。”
“……”黄叙起身,一步步往外走。刘妍背转身,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心里郁闷难消:“的牙尖嘴利呢?的能说会道呢?舌头让人切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刘妍自己都愣住了,心里一慌,自己怎么把心里话出来了?
然而,她的慌乱,黄叙却没瞧见,他的脚步也没因此停下,很快便出门转弯再也瞧不见了。
只等人走远了,刘妍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恼恨默默又涨了几分,更坚定了明日起与大部队分开,自已女扮男装,扮成自己的侍卫,来个鱼目混珠。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即便知道这是个天下最荒唐的主意,庞统周瑜等人却还是败给了刘妍的坚持,只能顺了她的意,由着她将自己改妆成一个小军卒,混进了长长的人龙中。
头几天日行夜宿,刘妍还觉得挺新鲜有趣,日子一长,单调又艰苦的行军可让她吃足了苦头。
虽说上辈子她是人生艰难,可这辈子却是顺风顺水地过了十几年,除了自残的那几次,根本没受过罪。
这次灰头土脸地过了几天,她就有点儿意识到自己是自讨苦吃了,可是没法子,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为了尽量不露出破绽,她严禁近卫们帮助她,明里暗里都不行,这导致众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吃苦受累。
刘妍不知道,她这么任性妄为,害得大家都为她提心吊胆,知道她在队伍里的都没一天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其中最紧张的,莫过于替刘妍坐在公主马车上的侍女青竹,每天坐在舒适的马车里却是如坐针毡。
如此经过了十多天,外头的刘妍新鲜劲儿过去,只剩下机械的重复和疲惫,心里那些蠢蠢欲动想折腾的小心思全都飞灰了,只想着一路顺遂,快点回成都。
可就在这时候,又变天了。依然是大雨,不同的是,雨来的时候,刘妍和军卒们正走在路上,豆大的雨点说来就来,几分钟就把她整个人都浇湿了。
等侍卫拿来斗笠蓑衣的时候,刘妍已经是只落汤鸡了,看着侍卫手里的东西,她欲哭无泪,这么一闹腾,她还有隐藏的必要吗?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呀!这么多天的苦,白吃了,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刘妍被快速护送到最近的行宫,结束了这次荒唐的微服出行。
一众随行人员拜天拜地感谢这场大雨,把老板的一腔热血给浇灭了,要不然,真让她这么一路走下去,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事故。
结果不出意外,淋雨的当晚,刘妍就感冒发烧了。
喝了药,昏昏沉沉中,她遣走了侍女,仰望着鹅黄的纱帐,想着这一路的过往,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任性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此时此刻,我一个人承受病痛和孤独,外面的属下们心里还埋汰定然还在任性妄为,不肯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
我总是告诫自己不能太贪心,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我早就知道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一路伴随着孤独和误解。
可我总是天真的以为,只要不做像我父母那样的人,只要用心对他们好,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反馈。到头来还是没能控制好。
只想要妹妹活下来,她已经活下来并过得很幸福了。还想要自己活得幸福美满吗?太贪心了啊!天底下哪儿有双全的美事?
以前总以为高处不胜寒是上位者的借口,却原来是因为自己没到更高处。然而路是自己选的,就算是膝行也要跪着走完。
刘妍脑中的念头纷乱,想着撇开乱七八糟的纷扰,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心愿达成的人,冷静自恃地接着走下去。
偏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满脑子的冷静,心却拧过来拧过去地疼。疼得她只能咬着被角,才能忍着不哭出声。
以为下决心放弃追寻老师的背影之后,便不会再有这种心疼到不自觉流泪的时候。原来只是压抑得不够狠,不是不会哭。压抑得狠了,眼泪和心疼便是最直接的生理反应。
好好体会这种感觉,过了这一段,收拾好心情,做回大汉长公主兼蜀候,危机四伏的日子还很长,没有黄叙在身边,再没机会恣意妄为了。
哎,怎么好端端的,想起他来了。他已经回了成都,回了家。虽然他家老爷子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打过之后,没准还会等着带他一起来请罪。但总算是把这根独苗全须全尾地送回了家。
老爷子虽说还算健康,怎么但岁数摆在那里,怎么可能真有人能长长久久地活着呢?他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了。
还有黄夫人,老太太才是最让刘妍担心的人,生过重病,一直都是小心养护着,像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一样。
总之,黄叙回家陪着,对两位老人来说,一定是延年益寿的良药。
居然连周瑜都替他求情,呵呵呵,刘妍苦笑出声:“可见得我是多么不受人待见,大家都帮他说话,和他站一边。”
直哭得泪眼朦胧,耳鸣气短,都没能停住,被子咬出了深深的牙印,鼻涕眼泪都糊在上面也没在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闷在被子里太久,憋得接不上气,脑子糊涂了。许是任性想更难受以此折磨自己。总之她忽然将锦被团在一起,让后将自己的头脸整个埋了进去。这一下,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然而,没隔绝多久,她就被拉了起来:“殿下!”
一下子获得新鲜空气,刘妍忍不住大口喘气,懵懵地看着眼前人。
“殿下?!”
“……”
“殿下?!”
“……”
面对傻愣愣看着他没反应的刘妍,黄叙急了,抬手把床边矮几上的陶壶摔在地上,陶壶碎裂,发出巨大声响的同时,水撒了一地。
门外,守夜的瑶琴被惊动,隔着门询问:“殿下?”
刘妍还是没反应,瑶琴等了几秒这才轻扣门扉:“殿下,奴婢进来了。”
刘妍其实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只是再见到黄叙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前的那些怒气又回来了。
原来一直都在,这些天我跟着士卒日行夜宿受尽苦楚,原来都看在眼里。冷眼瞧着我出丑,瞧着我狼狈,瞧着我半疯半傻地折磨自己,这出戏很精彩吧?看得很爽吧?私底下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吧?
看着呀,继续看着呀!此时出现做什么?拉我作什么?以为我会把自己闷死吗?怎么可能!
上辈子被那样糟糕地对待,我都没想过自尽,如今这些小波折算得了什么?
我只是气我自己,眼高手低,凡事都只顾着想得美好,全然不顾真做起来却是一团乱麻。还要周围的人排着队帮我收拾烂摊子。
明明我最恨别人说我是幻想公主,住在空中楼阁。偏偏做起事来就是这个德行。如今受的这些罪,分明是我活该。
但是,即便我全错,一丝一毫对的地方都没有,我也不需要在边上幸灾乐祸!收起的假心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内心都笑得开了花!
不知道为什么,刘妍把一腔怨怼全都撒在了黄叙身上。只觉得他之所以一直没走,就是等着看自己笑话的。
瑶琴小心翼翼推门进来,正撞见刘妍一身狼狈却是一脸的怒气,愣在当场不敢说话。
“把这些收拾干净,还有,本宫要沐浴。”刘妍冷声道。
瑶琴出去,刘妍哼了一声:“怎么还在这里?是等着看本宫的笑话吗?”
“……”无人应答。
“这是默认了?”刘妍反问。
“殿下为何……罢了,既然殿下如此憎恶属下,属下遵命,殿下保重。”黄叙声音平静,听不出一点儿情绪波动。
“我……我自然……”刘妍刚想说我自然会保重,猛地一个机灵:“不,回来!”
“……”没人应答。
却不知她的话音刚落,就在她头顶上方,一大片的瓦当砸落。
好在她的头顶上还有幔帐,堪堪兜住了部分瓦当,使得她有时间站起来跑开,并大叫:“来人!快来人!”
然而,侍卫们来的速度,终不及从天而降的刺客。刘妍一下子有些着慌,因为,她分明看到有好几个人从屋顶的大洞里跳下来。
不过,下一秒她又镇定了,因为她的面前,多了让她安心的背影。
只是,刺客并没有给她缓神的机会,一落地便撒了一把白灰朝她二人扑杀过来。
黄叙一只手抓住刘妍的手臂,将她贴近自己:“殿下小心,这些人来了许久,终于还是让他们钻了空子。”
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披风挡住大部分白灰,护着刘妍各种躲避,伺机反杀。
“若不是怕我闷死自己,该早就发现他们在屋顶上才对。”有黄叙在,刘妍并不担心刺客,反而懊恼起其他的事儿来:“说得对,这世上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最终能护住我命的人,却只有,我还不知好歹地要赶走。”
黄叙一门心思对敌,没有接话,刺客们更怒:麻蛋,也太小看我们几个吧,我们几个手里的刀是假的吗?
却不知就是几个来回的功夫,门口便涌进来许多侍卫,将其中一名刺客刺伤了。
这一下,剩下的刺客更不要命地杀上来。黄叙将刘妍推给侍卫,一心一意应付刺客,刘妍一边退出去一边紧张地看着黄叙。
就在大家以为这次刺杀又可以简单化解的时候。门口忽然撞进来一个侍女打扮的人,一边叫着殿下小心,一边却持着锥子朝着刘妍的脖子扎过来。
侍卫们哪里会放她靠近,一群人直接将她拿住。刘妍停住往外走的步子,回头看看与刺客缠斗的黄叙,再看看被制住还恶狠狠盯着她的女刺客。眼神一暗,走到刺客跟前,手一扬,双刃薄刀割破了对方的喉咙。
侍卫们都吓了一跳,刀实在太快了,刘妍又用了很大的力,结果就是这一刀下去,血溅了一地不说,女刺客的头直接歪到了一边,与身子仅一层皮肉相连。
整个场面血腥得不行,禁卫们哪里见过殿下杀人,都被惊呆了,围攻黄叙的那几个也惊住了,等反应过来,黄叙手起刀落将他们一一打翻。
整个过程说着繁琐,实际也就在五六分钟之间。还是禁卫们反应快,告罪之后收拾尸体,押解刺客。
刘妍眼看着刺客们像剪了翅膀的鸡一样被押出去,心中郁气难消:“不用审了,全部车裂,头颅挂到城头上,公告天下!”
“殿下……这……!”黄叙皱眉,想说什么,被刘妍难看的脸色和冷眼制止了,生生吞了劝谏之言:“属下告退!”
“等等,留下,来人,更衣,请军师!”刘妍一声吩咐,侍女重新进来。让刘妍想起了方才杀死的女刺客。
“瑶琴,方才是谁死了?”
“回,回殿下,是侍女妙心”
“抚恤家属,厚葬罢。”
“谢殿下恩典。”
刘妍整顿好衣服,收拾好心情出来,见黄叙背对着她站在那里看地上没擦干净的血迹。
“别看了,过来坐。”刘妍招手:“死人的血有什么好看的。”
“殿下,……”
“想问什么?问我为什么这么处置?还是问我为什么要杀她?”刘妍轻轻弯了一下嘴角:“我发现这个人,真是固执,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