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响声响彻耳际,水雾顷刻散去无踪。
吴双视线登时清晰,环顾了一阵,再看不到水雾,那种令人后背发寒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锁链......”他低声嘀咕了一句,从耳朵里听到的,确确实实是铁扣环环相撞的声音,“克莱尔,跟我去见我父亲。”
他打开了车门,第一时间坐到了驾驶座上。
“你父亲不是已经死了么?”克莱尔惊讶的说着,跟着上车。
“我宁愿他死了。”他一脚踩了油门。警车嗵地发出一声轰鸣,朝着县城的中心街区疾驰,同时他给同事拨了手机,“把这群人监控起来,在我赶回来前,不许他们离开酒店。”
他微微一顿,又改变了说法,“把住宿酒店的人都监控起来,必要的进行管制。总之一个不准放跑!”
克莱尔从未见他如此慌张,轻轻拍了一把,“放松点,吴。我一直以为,你父亲已经死了...好吧,这次我原谅你,以后不要骗我。”她耸耸肩膀,“我状态怎么样?‘丑媳妇要见公婆’是用在这里的吧?”
吴双被她逗笑,“对,是用在这里。”想起自己的父亲,又沉下了脸,“我跟我父亲完全不一样,他脑袋比较落后,还是停留在过去的时间里。所以他的话,你可以当做没有听到。”
克莱尔点点头,看来吴双和他父亲的感情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最糟糕的一种父子关系。
警车驶入小巷,在一栋民居前停下,克莱尔打开车门,回想着吴双当初听到旗岭县城时的震惊,应该就是想起了他不愿提及的父亲。
“就是这儿,我小时候的家。”吴双长叹了一口气。
尽管不想来的,但在酒店前的遭遇,使他不断的响起父亲小时候给他说的话:听到锁镰声,记得停一停。
“给我一点时间。”他上前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房门。
“啊——!”一声女人的惨呼,让他瞬间毛发竖起,毫不犹豫,就掏出了手枪。
“啊——!救命!”不断的惨呼夹杂着恐怖的音乐,非常大声在屋里回荡,他虚惊一场,垂下手臂,走过窄小的走廊,推开主屋的大门,进到了客厅。
液晶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一部老旧的港产僵尸鬼片,穿着清朝服装的僵尸正在追赶一个民国穿戴的少女。
望着老旧的电视柜和家里那种久违的气味,吴双被旧照片相框吸引了目光,慢慢走了过去。
黑白照片上的自己估计只有五、六岁,被年轻有力的父亲扛在肩头,站在一个村庄的路口。
他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忽然,他觉得脑后生风,猛地低头,蓬地一声脆响,一根擀面杖砸到了面前的电视柜上!
“小贼,敢入室抢劫?进错地方了吧!”父亲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不是来抢劫的!”吴双回头,看到了大腹便便、穿着一件脏兮兮蓝色工作服的父亲。
老人伸出右手,打开了客厅的灯光。
“吴双......”
“爸。”吴双叫得比较生硬。
“好久不见了......”父亲打量着自己,“你长大了......”
“好了,我知道了,老爸,你过的怎么样?”吴双有些不耐烦,不时看看门口,他不期望克莱尔就在这个时候跟着进门。
“你想要什么?”
“不,什么都不要,我只是回来看看你。”
吱呀一声,克莱尔推门走进,“嗨......”
“什么玩意?”老头看见克莱尔,被吓了一跳。
“爸,你别紧张,这是,我女朋友,克莱尔。”他指指自己父亲,给克莱尔做介绍,“他是我爸,叫吴承教。”
“这就是你说的死了的父亲?”克莱尔直抒胸臆,丝毫没有注意她话语里的语病。
“他才是死掉的败家子,不是我。”吴承教用沙哑的声音回了一句,情绪却十分平静。
“对于我们彼此来说,对方就是死了。”吴双走到了父亲身前,“爸,我有件事问你,那是你小时候给我常说的,听到锁镰声,记得停一停。是什么意思?”
吴承教眼睛一亮,又暗下去,回答冷淡:“你停了没有?”
“事实上,那东西突然不见了。”吴双第一次用了东西这个词语跟父亲交谈。他能确认,自己遇上了一些打小就从父亲嘴里念叨的物体:鬼。
吴承教走到了沙发旁,将上面的衣物叠成一摞抱在怀里,算是腾出了一块地方,“坐吧。”
“锁镰还好说,如果你及时停下,无论是跟随而去,还是毫发无伤,都是值得的庆贺的。”吴承教在两人旁边坐下,“黑者恶之,白者善之,善恶之分乃无常之有常也!听到锁镰声,必有无常经过,这是福分,有的人想听都听不到。所以要停。”
“黑白无常?”吴双还没有开口,克莱尔口中就吐出了几个字。
吴承教笑了,指着克莱尔说:“你瞧,就是一个舶来品,也比你强。”
“白无常谢必安,黑无常范无救,遇白得财,遭黑蒙难,是说道教的信仰仙人,是吗?”克莱尔眨眨眼。
吴承教脸上一喜,“对。他们二人都是道教的仙官,位列地府十大阴帅。”
“克莱尔,你从哪里知道黑白无常的?”吴双疑问。
“你的日记呀。”克莱尔说完,脸上不由得红了,偷偷吐吐舌头。
吴双咳嗽了一声,有点尴尬。
吴承教也不说破,“听到锁镰声,记得停一停;见到黑龙甲,丢盔急跪下。见到无常,要表示敬意,见到阎王,自求多福吧。”
“什么无常阎王的,都是封建迷信。”吴双皱紧了眉头。
“老祖宗的东西多,你自己不信,谁也不由你。”吴承教听他不屑,也就说完了一句,眼睛移到电视机上去了。
“是这样的,吴遇到了一个案子,十分奇怪,受害者的脸都被锐器完整的割掉了。现在凶手......”
“你再说一遍!切掉脸?”吴承教诧异不已,整个身体挺直坐起。
“你知道这个套路?以前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吗?”吴双看父亲紧张,觉得自己没有来错。
“这事你不要管,赶紧走。”吴承教低下了声音,盯着脚下的羊绒地毯,满是皱纹的老脸,像是被什么蛰痛似的,颤抖着,连带一双带着精光的眼睛,抖动着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