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丁源将陈溪暮拉到一旁,急切地问道:「刚刚那个球,你是怎么投的?」
「就这么投啊,抓住球丢出去,」陈溪暮耸了耸肩,「这不是有手就行吗?」
「有手就行?」丁源有些无语,但他马上再次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像刚刚那样的球,你还能投?」
陈溪暮沉吟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问题不大。」
中场结束,双方队员再次踏上球场,陈明喆看也没看陈溪暮,仿佛对着空气道:「刚刚那个球投得不错,但不会有下一次了。」
哨声响起,丁源这次抢到了球,他抓住对方的空隙,一个突破进入内线,起跳、投篮。下一秒,「啪!」又是陈明喆一记盖帽打断了他的进攻,球来到外线的一名 103 班队员的手上。
那人拿到球后,往前侧身避过 93 班一人的抢断,将球传给了中线外之前那位想要撞陈溪暮的球员手上。
拿球,转身,他再次看见了拦在他面前的陈溪暮,仿佛上一次的场景重现。
「我不信这次你还能抢到……」他上前两步,右手换左手,一个流畅的转身,脑子里已经在想象自己晃过陈溪暮后对方错愕的样子。
然而,陈溪暮只是后退了一步,就这么看着他身子转过来大半,然后简单地伸手,就将球截断易主。
抬手,又是一记远射。
同样的对位防守,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结果,同样的……球进了。
103 班再次被抢断的那位仁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远处的篮筐,表情五味杂陈。
93 班的观众方阵再次沸腾。
「不可能吧……」王静嘉再次陷入呆滞,小青蛙再现。
同样反应的还有另一侧的教练们,熊老师喃喃自语:「中线外的三分,中一次我可以认为是运气,但连中两次……这运气未免有点太好了。」
陆正阳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冲身侧的陈雅涵打趣道:「现在你还觉得这场比赛的结果没有悬念吗?」
有了之前的震惊,陈雅涵这次没有失态,她只是摇了摇头,「比分还差了不少,除非他还能再来十几个这样的球。」
「刚刚是谁说的,不会有下一次了?」面对场上的众人,陈溪暮扬声喊道,他没有看陈明喆,但在场的都知道他在问谁。
陈明喆深吸了一口气,冲身后打了个手势,然后反手接过队友传来的球,连续两个假动作晃过丁源,直冲陈溪暮而来。
「生气了吗?弟弟。」陈溪暮悠闲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两人即将短兵相接时,陈明喆却突然一个停顿,反手将球传向了后方,那里有一个队友早就等候多时,他接到球后,原地起跳、出手。
球进了,一记漂亮的三分。
「之前小看你了,不过现在认真也不晚,要知道……不是只有你才会远射。」陈明喆看着眼前微微错愕的陈溪暮,神色平静,「从现在开始,我来防你。」
「这么生分啊,连声哥都不愿意叫?」陈溪暮淡淡一笑。
「你还不够资格。」陈明喆转身回防,冲他挥了挥手,「赢下我再说吧。」
下半场第三节,在陈溪暮投出第二个中线三分后,陈明喆和他的队友彻底地调整了战术和阵型,他们两两组合,呈犄角之势分别盯住了对他们威胁最大的陈溪暮和丁源,决定不再给这两人任何空位和接球的机会。
「变阵很快,明喆确实有两把刷子,93 班这位陈同学不会再有那么好的投三分的机会了。」教练们看到这一幕,露出欣慰的表情。
而事情确实也如他们所料,整个第三节,无论陈溪暮在哪里,他身前始终有两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贴身封锁。即使丁源和其他三个队友见识过了他神乎其神的远射技能,有意识地传球给他,也常常被对方预判性地截断。
丁源自己在内线也不好过,都是对他熟门熟路的校队队友,防得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93 班再没有新的得分,而 103 班依旧拥有大比分领先。
下半场第三节接近尾声,留给 93 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随着一声哨响,陈明喆收起防守姿势,冲着身后依然老神在在的陈溪暮,轻声道:「你们就要输了。」
「还有十分钟,别这么早下结论。」陈溪暮笑道。
「我等着。」
陈明喆离开以后,丁源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节的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陈溪暮摇摇头,说出的话却让丁源吃了一惊。
「下一节,我试试进内线吧。」
「真的吗?你确定?」
在丁源看来,陈溪暮深藏不漏的远射能力确实很厉害,但门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在身体允许和没人干扰的情况下,有些人稍微练习一下就能达到不错的命中率。
但进内线可不一样,这里的「厮杀」讲究速度与力量的身体对抗,是需要很多时间来培养的,因此他并不看好陈溪暮进内线。
面对他怀疑的表情,陈溪暮耸了耸肩,慢条斯理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只会等着拿球投三分吧?」
下半场第四节开始,丁源率先拿到球,他躲过了一次抢断,准备再试试单人突破。
余光看见陈溪暮靠了上来,想到上一分钟对方说的话,他还是有些迟疑。
却没想到陈溪暮从他身边跑过,顺手一抄……把他手上的球给抢了。
丁源脑子里猛地冒出一个问号,「他为什么抢我的球?」
「这小子要干嘛?」看台上的教练和观众也冒出了同样的疑问。
陈溪暮拿到球以后,没有原地尝试投篮,而是开始向内线进发。
陈明喆看见这一幕,心里有些鄙夷,「抢队友的球,放弃投篮进内线,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三个队友瞬间围了上去,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陈溪暮被抢断后懊悔的神情。
但他眼前发生的事实却是,带球的陈溪暮连过两人,然后顶着第三个人的防守,三步上篮,右手转左手,把球……推进了篮筐。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刚刚抢了队友手上的球,然后还得分了?」陈雅涵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还能这么玩?」
「哈哈,我觉得他越来越有意思了。」陆正阳开怀大笑。
在接下里的几分钟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抢队友球的家伙身上。
抢球,投篮,得分。
抢球,过人,上篮,得分。
防守,抢断,投篮,得分。
防守,抢断,过人,上篮,得分。
他的眼里好像没有人,只有球,谁拿到了球,他就直接去抢谁的。
而更恐怖的是,不管中途有没有人拦他,有几个人拦他,都起不到任何阻碍他的作用,连迟滞都做不到。所有的运球假动作、突破路线、传球方式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第四节最后的时间里,陈溪暮就像一支球场上的幽灵,一台得分机器,不依靠任何队友,他就完成了两队比分的拉近,和最后的反超。
最终哨声响起的时候,93 班的观众方阵先是安静了一秒,然后在王静嘉的带领下,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赢了!」
「我们是冠军!」
其他人看着比分板则陷入了呆滞,不少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其中尤以那几位教练最为严重,熊老师甚至还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
93 班竟然赢了,一个校队成员,加三个篮球爱好者,跟一位在此之前从来没在学校的篮球场上出现过的人,打赢了 103 班那支由五位校队成员组成的王牌队伍。
如果不是这场比赛有专人录像,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真是精彩!」看台上,陆正阳站起身来,开始鼓掌,「待会儿我准备去认识一下你这位弟弟,要一起吗?」
「啊?」陈雅涵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表情,听见这话才回过神来,「噢,好啊……」
球场上,丁源和三位队友将陈溪暮抱在中间,四个男人将他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差不多可以了……各位,松手吧。」
丁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之前给我整蛊,现在来这一出,说!你是不是想扮猪吃老虎!」
陈溪暮笑着没有说话。
「算了,无所谓,能赢就行!之前你不是说过我要请你吃庆功宴吗?走!现在就去!」丁源大手一挥,豪迈地做出了承诺。
「不着急……」陈溪暮眼神瞟了瞟对面,「我觉得你应该先提醒有些人记得兑现赌注。」
「哈哈,没问题。」丁源心领神会,接着大摇大摆地穿过球场,来到陈明喆几人面前,虚起眼睛望着褚修贤,「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陈明喆冷冷地看了丁源一眼,才将目光转向褚修贤,「什么约定?」
褚修贤脸色铁青,却不敢隐瞒,将之前的赌约跟陈明喆说了。
「怎么?不会是想赖账吧?」丁源双手抱在胸前,老神在在,「如果你觉得一个月太长了,可以跟我说,作为同学……我们也不是不能商量。」
陈溪暮在一旁听得想笑,赛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被丁源反手就拿来还给对方了。
「不用了。」陈明喆抢在褚修贤之前开口,「一个月就一个月,我跟他一起,到 11 月 26 日,这个场子的保洁,我们包了,可以吧?」
「陈少……」褚修贤没想到陈明喆竟然会和他一起担下这个赌注,心里顿时有些感动。
「行,没问题,记得你的承诺就好。」丁源见他们兄弟情深,瞬间没了继续耀武扬威的想法,摆了摆手就转身离开了。
陈溪暮却没跟着离开,他静静地看着陈明喆,细声细语地说道:「被废物击败的感觉怎么样?」
「坦白来说,很不好。」陈明喆摇了摇头,态度出乎意料地坦诚,「这次是我输了。」
「然后呢?」陈溪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顶着陈溪暮的目光,陈明喆沉默了整整五秒钟,才缓缓吐出一个字。
「哥。」
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诶。」
心满意足地回到休息区,陈溪暮正好碰见王静嘉从看台上跑下来。
见面就锤了他两下,王静嘉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你篮球打得这么好,之前为什么不认真打?害得我们班被各种嘲笑!」
「之前我在赌气,今天气消了。」陈溪暮一本正经。
「行吧,原谅你了,反正我们班是冠军。」王静嘉摸了摸鼻子,然后嘿嘿笑道:「不过,你投篮的样子还挺帅的。」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陈溪暮同学,你好。」
陆正阳和陈雅涵也从看台上下来了,「我叫陆正阳,来自你们班第一个击败的对手,高 100 班。」
「你好。」陈溪暮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陆正阳的名字他听过,学生会主席嘛,今天是他是第一次见到真人,确实挺帅的,不愧是能跟陈明喆齐名的帅哥。
不过姓陆的人里,他其实更熟悉陆正阳的父亲陆建和,没别的,主要是因为前世对方差点成为他的任务目标,只不过后来在调查情报的过程中,他发现陆建和身患一种极其罕见的重疾,本来就命不久矣,让他自然死亡的收益要远大于刺杀,因此最后组织上撤销了那次任务。
没想到自己重生后竟然会以同学的身份见到他的儿子,真是奇妙的缘分。
「我来这里主要是想认识一下你,不得不说,你们打得特别棒。尤其是你,让我大开眼界,我看职业男篮的心情都没有这么跌宕起伏过。」陆正阳一脸和煦的微笑,「哦对了,这位是陈……」
「雅涵堂姐嘛,不用介绍,我认识。」陈溪暮接过他的话,点头向陈雅涵示意,「不过有段日子没见了,我们上一次见面应该还是在爷爷的家宴上吧。」
「是啊,确实很久没见了,感觉你又长高了。」陈雅涵一脸公式化的微笑,「从前没看出来,你的篮球竟然打得这么好。」
礼貌地寒暄了几句,陆正阳和陈雅涵就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王静嘉在一旁悄悄道:「她是你姐姐吗?看起来好成熟哦,就是笑得有点假。」
「正常,我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就算见面她眼里也只有陈明喆,我是哪根葱?看样子今天她是跟着陆正阳来的,才能认我这个堂弟,还『感觉我又长高了』……我这一年身高都没怎么变好吗。」
「待会儿你准备去干嘛?」
「吃饭啊,丁源说请我吃庆功宴。」
「我可以去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又没有上场,庆功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是班长,带领大家给你们加油了呀!这难道不算吗?」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走吧走吧!丁源不会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