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是被人摇醒的。
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的内容是什么倒是记不清了，但那种感觉，让他的思维变得十分迟钝。
足足缓了五分多钟，陆云的记忆才逐渐复苏。
“公良言？”陆云拍了拍脑门，眼前这胡子拉碴的男人可不就是公良言嘛。
怎么现在变这样了？
浑身邋遢不说，眼里还布满了血丝，深深的疲惫当中透着一股强烈的兴奋。
就有点，疯了的感觉。
听得陆云喊出自己的名字，公良言这才咧嘴笑了：“记得就好，别睡了，起来。”
陆云这才撑着边缘站起来，只是这会身体软得不像话，就做一个起身的动作，都变得尤其费力。
尽管感觉上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但理智告诉陆云，这一觉多半睡过了几十年的时光。
这么久没动了，是得重新适应一下自己的身体。
出来靠着休眠舱准备缓缓，陆云顺道开口：“我们这是到了吗？”
公良言估计很久没睡了，靠在墙壁上，说话也带点有气无力：“没错，我们到了。”
“从我们离开地球那天算起，这已经是第六十二个年头了。”
陆云揉了揉脑袋，问道：“怎么是六十二年，不是说五十年吗？出现了意外？”
公良言道：“这倒不是，五十年只是我们从地球，抵达木星旁边黑洞的时间。”
“在黑洞里，只经历了二十分钟十七秒，从黑洞出来之后，我们又继续往前行驶了十二年。”
陆云微微挑眉：“这么清楚？”
公良言肉眼可见的兴奋加剧：“当然清楚，因为进入黑洞之前我就醒过一次，我亲身经历了穿过黑洞的全过程。”
“你绝对想不到，在穿过黑洞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什么。”
陆云倒是很配合：“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神！”
这话就让陆云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好在没有冷场，因为公良言紧跟着又道：“走吧，我们找个说话的地方。”
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分享欲相当高，陆云也没有扫他的性。
只是看着旁边两个还没打开的休眠舱，陆云下意识问了一句：“那她们？”
公良言只是瞥了一眼：“离抵达目的地还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们多睡会吧，你算是被我提前叫醒的。”
闻言，陆云也就没有多问什么，跟着他离开。
正如公良言所说，大部分人这个时候都还没醒，整个飞船看上去还真有点空旷。
公良言带着陆云来到娱乐区的吧台，两人刚坐下，便有机器人过来给两人倒上酒水。
陆云看得惊奇，出发之前可没有这玩意儿。
“这是？”
公良言笑道：“这六十二年来的新突破罢了，不必在意。”
见他都这么说，那陆云也就不多问了，而是转而问起公良言刚才说过的事情。
“你说你看到了神，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这个，公良言就再度兴奋：“鉴于你睡了这么久，可能对神的概念略有些模糊，而且之前我们对神的定义也略有偏颇，所以我就重新再给你解释一遍吧。”
“所谓的神，应该是在某一个领域内达到极致的东西，他们可以是生命体，也可以是一种宇宙意识。”
“它代表着成神之路的尽头，我不知道我看到的神，到底是哪条路的尽头，亦或是所有路的尽头都通向同一个地方。”
“如果按照我的理解来说，我所见到的神，就是更高维的生物。”
“在黑洞里的二十分钟里，我看到了实体化的时间线。”
说到这里，公良言忽然变得纠结起来，可惜陆云刚醒来不久，不太能感受得到，公良言是在纠结什么。
纠结了好一阵，他最终叹了口气：“恕我实在是无法用准确的词汇，去描述那段经历，只有亲眼见过之后，才能明白那种感觉。”
“硬要说的话，那大概是一片地球上随处可见的地面，有山有水，有树有花，但这些都是实体化的时间而已。”
“我走到那边那座山上，就意味着我已经来到了未来，我又退到一条河里，又意味着我回到了过去。”
“我可以在时间线上随意行走，去到任何一个我想去的时间。”
“但可惜，我只能看，无法影响，毕竟我只是处在三维世界的生物，还没有办法去影响时间。”
公良言这一段描述的确挺抽象的，好在陆云明白他现在只是想倾述，所以能不能彻底搞懂，陆云也无所谓。
“然后呢？具体的时间线就是神？”
公良言一阵摇头：“不是。”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高维生物长什么样子，或许他就在面前，但我没有可以看到他们的眼睛。”
“只是我能感觉到，穿过黑洞引力场的时候，他们在看我，注视着我们经过。”
“这起码证明了，神真的存在，并非之前神之手那样，只是一个虚拟的概念，我们所做的一切并非没有意义。”
“说不定等你完成九次进化之后，就真的可以升维了呢。”
升维这个概念更抽象，恕陆云理解不能。
只可惜他不是搞科研的，没法对公良言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
沉默了一阵，等公良言冷静了下来，陆云才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公良言点点头：“当然有，而且事情很多，我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头。”
陆云顿时笑了：“这个好办，我问你答。”
“我们要去哪儿？之前我记得你说，我们无法知道黑洞之后的宇宙是怎么样的，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过来之后，还得花上一定的时间，去寻找一个适合我们的星球？”
公良言打起精神：“这个问题问得好。”
“原本是这样的，我们并不奢望穿过黑洞就能马上找到宜居的星球，我们甚至做好了在宇宙里飘荡数百年的准备。”
“但我们从黑洞出来之后，这种担忧就削减了大半。”
“因为我们，来到了宇宙另一端的，另一个银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