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疾吹为狂风,天色逐渐阴下来,也许是程浩风和白回风归山,需要一场雨“洗尘”?
掠到山门外时,瓢泼大雨陡然而下,他俩进了守门人的小屋,笑看檐下雨滴如水晶帘。
他们在笑,守门人的眉毛拧成一团,房梁在晃,他满怀忧虑,风狂雨大,小棚屋不会塌了吧?
忽然,柱子上和房梁上有淡淡灵气光发出,小棚不再摇晃。
守门人抬眼一看,是程浩风以灵气稳住小棚,连忙感谢。
程浩风一笑,白回风惊喜笑看他手间的灵气光:“三师兄,你升上紫气福地清福仙中期了?受重伤没有损失功力,还更上一层?太好了。”
“不破不立,算是因祸得福。”
他俩谈笑一个时辰,雨已停了,又一同往山上去。
雨后山林清新,身心倍感舒爽,与山下闷热的天气大为不同。
一路鸟语花香,路边草木上凝着晶莹雨珠,偶尔几只蝉高声嘶鸣,更多的时候只有风吹枝叶吟唱。
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程浩风和白回风归来时又穿了云华观的云纹白衣,步行许久也没沾上泥尘。
两人默默走着,有时放缓脚步,相视一笑,甜蜜自漫心头。
上颂坛后,路径又开始向下,到了碧流峡,看到通向山壁窄缝的有一段小路竟被水淹。
应当是大雨猛下,山中泉水漫出来,临时流成一条小溪。
正要运灵气飞掠到山壁那边,白回风忽然见到水中有鲜红晶亮的小鱼游来游去。
那是嫣然血鱼,晁玄同心上人姜嫣所化,程浩风知道这些,白回风不知道。
白回风只知道这嫣然血鱼极难一见,今日巧合雨水和泉水漫出一条小溪,与那碧流峡中的水相通,嫣然血鱼顺势游出,怎能不细看一下?
她已踏入水中,弯下腰,一手撩起袍裾,一手伸出想捉鱼……
“七师妹,捉不得!”程浩风高喝一声。
突然被惊,白回风一个趔趄,又踩到个圆石子儿一滑,将要落水!
刚沾水面,程浩风已飞身而至,将她抱起。
没有摔倒,可衣袍还是浸湿,夏衣单薄,浸湿后裹在身上,衬得玲珑曲线若隐若现。
白回风惊魂未定,有人抱着,不由自主靠着那厚实的胸膛蹭了蹭。
程浩风眼神若痴,魂魄已不知悠悠荡荡去了何处。
片刻后,白回风醒过神,赶紧说:“快些放我下来,这么不好……况且你还有伤呢……”
程浩风没听到,抱起白回风后,他脑子已突然一片空白。
白回风挣扎几下,推了推他手臂。
他反而把白回风抱得更紧了些,情不自禁冒出一句话:“你放心……我恢复得很好,不影响娶妻生子。”
白回风受惊初定,头脑也迷糊,听到他所说,大眼睛连眨几下,没有听懂。
“七师妹,秦逸打……”
一提到秦逸,白回风泛起厌恶感,立刻清醒,看到此时暧昧情景。
“三师兄,快放开我,这般不好。你已无碍,自是好事,不必特意告诉我。”
白回风拍他胳膊一下,他的脑子不再空白,忆起所说,顿时脸红如火烤。
看他脸红,白回风也悟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娇羞收回目光。
羞意太甚,脑海中思绪翻涌,竟又发懵,将脸埋到了他胸口。
不应沉醉,又沉醉难醒,白回风心中万千念转,疑问等解答:他的心意可与我的心意相同?
鼓足勇气抬起头,脸颊如桃花红艳,想看看程浩风神色如何。
哪知他正低头看她,嘴边忍着得意的笑,眸中笑意却藏不住。
他笑得像个大灰狼,真可怕,白回风吓得又把头埋到他怀里。
很可怕又很可爱,怎么办呢?白回风心乱如麻。
感受着他的心跳,白回风只觉安恬舒畅,又贴紧了些,再蹭了蹭,他的心跳得更快。
他自己感觉何止是心跳快啊,是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身体不自在晃荡一下,竟险些站不稳。
程浩风摆了摆头,深吸几口气,终于抱白回风走出水,放她坐到溪畔的青石上。
水声淙淙,游鱼闲闲,两人相顾无言,皆是羞涩轻笑。
待得用灵气烘干衣服,又并肩上山,走了几步,程浩风又停步,示意白回风在前先走。
走到那山壁夹缝中的窄路时,光线阴暗,他俩想说的话很多,又都不知如何开口。
他暗悔唐突佳人,脚步有些沉重,心中忐忑。
怕白回风看轻自己,把他当成莽撞浮浪的无赖。
“三师兄,你看那边,我们从这里走出去,像要走进一幅画里。”
顺着白回风所指,程浩风望见石缝之外,绚丽阳光斜照,青松染金,翠柏染彩,云天铺五色,各处山峰如在锦绣中。
“那七师妹先入画,我随后就来。”
白回风轻快跑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山间回荡。
跑了一段路又停住,等他走近。
看他顿住脚步不敢向前,又招了招手,他也呆呆挥手。
他觉出白回风没有生气,心上压的大石头放下,顿感轻松,笑着追了上去。
风景美得难以形容,一路观景,满心甜蜜。
这么前行,比平时慢了很多,到得起卦峰,已是黄昏,正赶上经课塾散学。
那些初入门的弟子,蹦跳着跑出来,他俩绕开那些弟子,又遇见蔡宝华。
洛玄心让蔡宝华少在山下胡来,让她给那些刚入门的弟子讲些简单经文。
听到蔡宝华打招呼,程浩风连忙站得离白回风远了些。
“程叔公、白太姑,去诵雨亭坐坐,详细讲讲那些事儿。听了你们在山下发生的事,我担心死了,可算平安回来啦。”
程浩风板板正正地说:“七师妹,你陪宝华聊聊,我先回去将诸般事项禀告师父。”
白回风微颔首,他便快步往云华观而去。
诵雨亭上蔷薇藤长得十分茂密,如搭了个绿棚,还有零星几朵晚开的花,娇红嫩粉中略有凄美。
蔡宝华拂了拂花枝:“你和程叔公相依相伴,只是不知道林太姑跟秦叔公什么时候相聚?我太姑和马叔公的婚事,也没再提。”
“我哪有和三师兄怎么嘛?呵,你可别这么说。”白回风挽着蔡宝华的手臂笑谑道,“总操心别人的婚事,你自己呢?想与谁比翼双飞?”
“不,没有!”蔡宝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只是喜欢看你们恩恩爱爱,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我才不要找谁成亲呢。”
白回风歪头盯着她,这不是怕嘲笑才这么说,是确实很不愿意谈儿女私情的样子。
蔡宝华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想开宗立派,也许只能建得很小,但我真的很想建一个只收平凡女子的门派,收弟子不需要资质多好,只要踏实肯学就行。你是天生灵狐,不懂平凡女子活在世上有多难熬。要是她们有机会像我一样读书识字,学一些道术,就算永远比不上真正的修行者,处境也会好很多。”
白回风认真听她说完,朝她竖起大拇指。
有志者事竟成,蔡宝华天赋一般,却并不自弃,有此般宏愿,定可做出不凡事业。
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懂,白回风支持她,但出身差别大,并不能完全懂她发愿的心理。
那年家乡旱灾之后又是水灾,还有溃败的逃兵进村偷抢,娘死了,爹死了,很多熟悉的人都死了。
幼小的她和哥哥不想死,又没有活路。
后来是哥哥想起传说中的太姑,抱一线渺茫希望来投靠。
在家乡,不论如何多灾多难,乡亲们再穷再苦,为了活下去所做的事,总还有些人性,在路上所见的有些事,全无人性。
想起往事,又想起听说过的程浩风和白回风是天定拯救苍生者,但要放弃所爱所愿才可有无上之力。
想要有个太平盛世,但要牺牲程叔公和白太姑么?
蔡宝华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白回风喊她两声也没听见。
“宝华,宝华……”白回风再扯她袖子一下,“我问你想开宗立派,是在羲明山下建个道院呢,还是去别的地方?”
“只是随口说说,那不知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蔡宝华的脸上又露出笑容,“等天下太平再商量这些。你还是说说你和程叔公有没有表露爱意吧?看你很开心,你们互诉衷情了?”
白回风抿嘴一笑,低声对她说:“我们没说什么甜言蜜语,不过只要跟三师兄在一起,我的心里就很安宁,很愉快,想靠近一点再靠近点。”
蔡宝华搓着下巴想了想再问:“话本儿里常说什么来着,嗯,是不是靠在他胸膛,像做一个永远不想醒的美梦?”
白回风含羞微笑,又很肯定地点点头。
蔡宝华惊呼一声,又掩住嘴,上上下下打量白回风后小声问:“已经靠过啦?你们、你们……”
“嘘!”白回风让她噤声,又轻捶她肩膀两下。
她故意还要再问,羞得白回风再捶她,两人打打闹闹,亭中满是欢声笑语。
这一天,程浩风也是开心的,但夜色渐深时,他开心不起来了,萧年传来灵符,已将秦沐风在半路截下。
秦沐风从维偌佶法师那里打听来的一切,还没告知程浩风呢,在半路就被萧年截了,为了不上秦沐风用灵符传讯,还用铁箱子关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