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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辞。”她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外扯,“你别去!”

回头,怒目冰凉,宋辞吼:“你放开!”狠狠推开拉着他的唐婉,转身便往火葬场最中央的火光里跑。

“宋辞!”

“快拉住他!”

宋辞疯了似的踢打,精致的小脸,早已狰狞,没有了年幼的稚嫩:“滚,都给我滚开!”

推开拉扯着的男人,小小的身影便跑进了火里。

“宋辞!”唐婉尖叫着,然后大笑出声,“你父亲为了阮家的女人而死,你也要重蹈覆辙吗?”

“你的命是我给的,是我的!”

“快,灭火!灭火!”

“不准让他死。”

混乱嘈杂里,风吹火声,夹杂着少年嘶哑的声音:“江西,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火光大作,天,开始阴阴沉沉。

“宋辞!”

白色病床上的女孩突然睁开眼睛:“宋辞!”入目的白色天花板,映进女孩空洞的眼底。

她猛地坐起来,仍旧只是喊着一个名字:“宋辞!”

“你终于醒了。”

叶宗芝倒了一杯水,走到病床前,递给她:“你昏迷了整整一天。”

江西好像听不到她的话,怔怔呢喃:“宋辞,宋辞……”

失魂落魄,江西的眼里,分明没有一点倒映,像被抽空了灵魂的人偶,木讷又机械得喊着同一个名字。

林灿伸出手,在江西眼前晃了晃,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回头问叶宗芝:“这到底醒了没醒?”

“小灿,你去叫医生来。”

林灿立马跑出了病房,叶宗芝坐在床边,看着眼前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女孩,她还在怔怔自语。

“江西,是谁把你劫走的?”

江西嘴巴张张合合,自言自语着。

叶宗芝提高了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逼近过去,“送你来医院的是什么人?”

江西自言自语着,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完全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不管叶宗芝问什么,都没有任何触动。

叶宗芝细细听她呢喃,然后问:“宋辞?”

江西猛地抬头,空洞的眼,有了一丝灼热的温度:“宋辞呢?”她一把抓住叶宗芝的手,很用力,“姑姑,宋辞呢?”

叶宗芝不明所以:“什么宋辞?你在说什么?”手,被江西抓得很疼,“发生什么事了?”

“宋辞呢?宋辞在哪里?”

江西大喊大叫,指甲都快陷进叶宗芝的手腕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样痴痴傻傻得地念着一个人。叶宗芝试探:“宋家那小子?”

江西直直盯着叶宗芝,涣散的眼,一点一点聚焦。

宋辞……

想必是宋家搞的鬼。

叶宗芝随口应了一句:“说是遇了火,伤了肺。”

江西怔忡了一下,然后拔了手上的针头,连鞋都没有穿,赤着脚踩着冰冷的地板上,失了神,讷讷地转身跑出去。

叶宗芝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去哪?”

惨白的脸怔怔无神,江西喃喃自语:“我要去找他。”

“宋家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叶宗芝哼笑,“你去送死吗?”

“我要去找他。”

还是这一句,像被操纵了的木偶,机械地重复。

叶宗芝松手,神色淡淡,看着女孩失神踉跄的背影,不疾不徐地开口:“还有闲情惦记外人,西郊墓地,你母亲今天下葬。”

僵直的背突然顿住,江西回过头,藏在病号服里的瘦小身体似乎要不堪负重,摇摇欲坠。

“我这个做姑姑的再给句忠告,你那个父亲,我那个哥哥,手段绝着呢,应该要不了多久阮家小继承人不治身亡的消息就会满城皆知。”叶宗芝抱着手,面目表情,好似无关紧要。

她冷眼旁观,是坐观虎斗?或者渔翁之利?

江西太小,还揣度不透人心,不懂大人的尔虞我诈,并不知晓这场权利*的争夺,谁敌谁友。

弱小的身体,一人为营,将叶宗芝的话抛在耳后,她走出了病房,门口,柳是一直等在那里,紧张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侧身站到江西身边,然后隔着半米的距离,小心翼翼地跟随。

江西回头,漆黑的瞳,冰凉冰凉的:“不要跟着我。”

“江西。”柳是怔怔地看她,移不开眼,也移不开步子。

“柳柳,连我的亲生父亲也能背弃我,不要我,而我所有的至亲都坐视不理。”那双昔日清婉的眼眸,沐了寒光,暗了所有颜色,她说,“柳柳,我再也不敢相信别人了。”

还未长大的孩子,说她再也不相信了。

江西的世界大概只有一个人不是别人,只是宋辞,她找不到了。

“江西,”柳是站在她旁边,离着触手可及的距离,稚嫩的声音那么坚定,他告诉小小的女孩,“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我也不会。”

那年她才六岁,她对他说:“你叫柳是吗?柳如是的那个柳是吗?”

“我叫你柳柳好吗?”

“柳柳,他们都不喜欢你,我也会和你玩的。”

“柳柳,这是我送给你的帽子,我选了最好看的粉色,你一定要每年冬天都戴着。”

“柳柳,你看,常春藤比你都高了。”

“柳柳,生日快乐。”

“柳柳,我等你。”

“柳柳……”

那时候,他还不懂至死不渝是什么,只是觉得,他要守着这个女孩一辈子,一辈子有多长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要寸步不离地一直跟着她。

“江西,不要赶我走。”

五月的天,雨下得淅淅沥沥,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着西郊墓地上方的天。

墓地外,环着入口,站着两排黑色着装的男人,面无表情,严阵以待。

五月十号,阮清下葬,前来送葬的人,排到了一里之外,唯独,少了阮氏的小千金。

“叶总,节哀。”

“节哀。”

“……”

悼念的人,一个接一个,叶宗信颤抖着双手捧着灵位,悲痛欲绝:“清儿,我会好好照顾江西,你安心去吧。”

“哧!”女孩儿轻笑了医生,脆生生的嗓音,“假仁假义,人面兽心。”

顿时,所有唁客看向女孩。

叶宗芝怒斥:“小灿,说什么呢?”

林灿耸耸肩:“谁是就说谁咯。”她眸子转着,继续大吐四字成语,“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人模狗样——”

“林灿!”

“哼!”林灿一把扯掉叶宗芝的伞,直接甩头往山下走。

“妈妈!”

林灿顿时一愣,拔腿就往墓地的入口跑,然后,雨伞掉地,她傻在当场。

满身雨水的女孩,跪在泥土里,裙摆染了一身脏污。

“我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我妈妈在等我!”

“让我去见见她。”

阮家江西,这个Y市最尊贵的女孩,却跪在一地泥泞里,这样卑微地央求。

“江西,你别求他!”

林灿提起裙摆,一脚就踢开那个拦着江西的保镖:“滚开!都滚开!”大骂,“走狗!叶宗信的走狗!”

男人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衣领:“抓住她。”

一句话落,十几个高大的男人围住了跪坐在泥土里的女孩,将她桎梏在地上,泥水混着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大喊:“让我进去,那是我妈妈,你们让开,都让开。”

然后,男孩红着眼,用瘦小的背挡住她,死死抱住地上的江西:“不许碰她,松手,不许碰她。”

他张嘴,狠狠咬住男人的手,男人惊呼了医生,重重一脚踢在柳是的背上。

“不许碰她,不许……”

那么小的孩子,抱着她的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有松手。

柳是啊……

这个傻子,怎么每次都这么傻呢。

林灿擦了一把眼睛里的水,失口骂了一句‘傻子’,然后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砖头就砸向男人:“都滚开!滚开!”

男人摸了一把头上的血,抬手就往林灿脸上打。

“住手!”

叶宗芝一把扑过去,将林灿抱起来:“叶宗信,管管你的狗!”

“先生。”

男人退到叶宗信身边,并没有制止任何的动作,男孩抱着女孩被按在地上,泥水几乎漫过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让我进去。”江西撑着身子,满脸脏污,唯独一双漆黑的眼,直直看着叶宗信,“让我进去。”

叶宗信撑着伞,侧身俯睨着地上的女孩,黑色的大伞挡住了半边脸,唇角扯动,他说:“今天夫人大葬,别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去。”

闲杂人等……

地上的女孩低低地笑出了声。

“是。”

叶宗信身侧的男人挥挥手,示意保镖动手,趴在江西背上的柳是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抱住叶宗信的手,一口狠狠咬下去。

叶宗信痛呼了一声,将柳是推倒在地,正欲抬脚,柳绍华走过来:“柳是年纪还小,是我没管教好。”

叶宗信只好作罢。

“爸爸。”

一只沾了满是泥垢的手抓住了叶宗信的衣袖。

叶宗信俯视趴在地上的女孩,她抬着头,一双很大的眼,冰凉冰凉:“这是最后一次我这么叫你,爸爸,让我进去,我看看妈妈就走,我会走的,我不要财产,不要继承权,你让我见妈妈一次,就一次。”

叶宗信静静睨视,大雨瓢泼,风声呼啸了许久。他抬手,推开江西的手,冷漠地转过身去:“把人扔出墓地。”

“呵呵。”她嗤嗤地笑出了声,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男人上前去拉她。

“不要碰我!”她抬起下巴,冰冷的黑瞳,“你们还不配。”

江西冷笑,转身走进雨里,一身脏污的裙子,背脊挺得笔直笔直,阮家的女孩,终归有她不能折损的骄傲。

“江西,江西。”

柳是冒着雨就去追,却被柳绍华一把拉住:“跟我回去。”

小小的年纪,却力气很大,发了狠地挣扎:“我不走,不走!”他看着远去的女孩,没有哭喊,小声地问,“江西,江西,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她回头,摇摇头:“柳是,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被小灿欺负了。”

林灿哇的一声哭了,从来不哭的女孩,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你敢走我就天天欺负他!”

江西笑了,微微转身,眼沐寒霜:“叶宗信,我会强大,我会坚不可摧,我要让你悔不当初。”

清凌凌的声音,很稚嫩,那样信誓旦旦,回荡在雨里,许久不散。转身,她走出了墓地,没有再回头。

“江西!”

“江西,等我!”

“不要走,等我。”

柳是发了疯般去追,却在路口被柳绍华拽住,他小小的拳头打在柳绍华身上,哭着喊着:“都怪你,都怪你,是你害了她,是你!”

柳绍华整个人僵住。

“是你们,你们会有报应的。”

“江西,江西……”

“是我不好,是我守不住你。”

小小的男孩,瘫坐在了地上,哭出声。

“叶总,怎么了?”

送葬的客人陆续走来,好奇地审视。

叶宗信不露痕迹地擦掉了衣角上的泥土:“没什么,不相干的人来闹事。”

大雨声声,有女孩傻傻地问:“妈,为什么打雷没有劈死他?”

西郊墓地外,是宽敞的国道,一辆银灰的法拉利飞驰行驶,正道中间,突然蹿出一个人影。

“呲——”

车子猛地刹住车,滑行了好几米才骤停,惹来车里的少年怒骂:“你丫的,怎么开车的!”

这少年,姓顾,取名顾白。

主驾驶上的男人战战兢兢:“少爷,好像是个人。”

“不然是鬼吗?”

顾白哼了一声,然后推开车门下去,前排的男人立马上前去撑伞。

离车不到一米的距离处,躺着一个……

顾白细细看了一番,浑身脏污,身上全是泥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贴在脸上,看不清模样。

“少爷,是个小姑娘。”

“要你说!”顾白没好气地横了一眼,蹲下,用手指戳了戳地上那一团,“喂!”

地上的女孩完全没反应。

不是死了吧?

“喂!”他伸出脚,特意很轻地踢了一脚,“诶,你死没死?没死就吭声。”

地上的人儿还是没反应,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顾白有点慌了,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拨开女孩脸上脏污的头发,雨水冲去她脸上的泥土。

竟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只是,苍白的脸,毫无生气……

正打量着,女孩突然睁开了眼,顾白惊得往后一退,手腕却被一只手抓住,冰凉冰凉的。

她说:“救我。”

苍凉的嗓音,绝望而孤寂,一双眼眸,那样黑凝,缠绕着深不见底的冰寒。

顾白心坎,突然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救我……”

女孩儿轻喃着,手松开,缓缓闭上眼,倒在了雨水漫过的马路上。

顾白几乎条件反射,将女孩抱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心慌得厉害,对着身边的男人大喊大叫:“快,去医院。”

男人显然愣住了。

顾白一脚踹过去:“还不快滚去开车!她出事了,我就弄死你!”

男人刻不容缓,不敢再耽搁,他有预感,这个女孩,将是他家顾小爷的劫数……

近日来,连日阴雨,Y市混乱不堪,是非,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有报道曝出,西郊墓地外的河里发现一具九岁女童的尸体,据法医报告显示,已排除他杀的可能。

隔了不到一天,财经新闻报道,锡南国际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赴美治伤,集团事务暂由唐氏宋夫人执掌。

相继之后,阮氏电子的代理执行董事长叶宗信发布声明,其女不治身亡。

“后来呢?”

陆千羊问得小心翼翼,不曾想过,那些被阮江西深藏的过去,这样惊心动魄。

阮江西似是一声轻叹,笑得荒诞:“没有后来了。”眸子,有些空洞,“一等,十五年,好像一辈子那么长,本来以为都忘了的事情,忘了的人,现在想起来……”

她笑了笑,眼底一片凉意,没有再继续言语。

“江西,”陆千羊抬眸,迟疑了一下,“你想过报仇吗?”

“不想。”她语气淡淡,好似轻描淡写,“早晚要去做的事,为什么要想,我不喜欢空想。”

陆千羊哑口无言,呆滞了许久才回神。

阮江西啊,太不动声色了。

陆千羊觉得她的道德观与世界观,今天全部被颠覆了,傻了许久才找切到重点:“宋少他是不是知道了?他的父亲,”

阮江西沉默着。

沉寂的空气,都是冷的,荒荒凉凉的,久久,她轻喃着:“他是替我死的。”

陆千羊连呼吸都轻了,不敢说话,耳边阮江西的声音空灵而沉缓。

“车祸的时候,他就坐在我身边,死死地抱着我。”

陆千羊看着她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错。”

阮江西重重摇头:“本该死的是我,是他把存活的机会给了我。”

“江西,”

她打断她:“千羊,我怕。”

陆千羊心惊:“怕什么?”

嗓音微凉,竟有些凄婉,阮江西看着陆千羊,眼底,是不安的慌乱,她说:“我怕宋辞不要我了。”

陆千羊可劲儿地摇头:“怎么会?”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相信我,宋辞对你,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叛变。”这个比喻不太确切,她又换了一种说法,“不要怀疑,亲情那种东西,在你家宋辞那里,顶多只有三天重量。”

阮江西沉了沉眼。

陆千羊觉得,她又打错比方了,直截了当地说:“我敢保证,宋辞爱你如命。”

阮江西眼底骤然浮出点点明媚的光亮。

她怕什么呢?宋辞那一腔近乎魔怔的情深,早就由不得他自己了。关心则乱,是阮江西自乱阵脚了。

“那你对宋少是,”陆千羊欲言又止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是报恩吗?”她想了想,“或者说,你的初衷是出于报恩吗?”

“不。”她说,“我爱他,从九岁那年开始。”

九岁……

陆千羊好震惊,她家艺人真的是在摧残祖国的花骨子啊,感叹:向来情深,奈何太早,不懂情深,以至缘浅。

窗外,变天了,起了风,刚下过雪的天,飘了起小雨。

叶家,夜灯通明,东风戚戚的夜,注定有人难眠于枕侧。

“她没有死,她居然没有死!”静夜里,女人嗓音尖细,慌张惊恐:“她来找我们报仇了,她是来替阮清报仇的!”

叶宗信大喝:“你住嘴!”

“她是来报仇的,是来报仇的……”苏凤于跌坐在沙发上,怔怔自语。

叶宗信一把抓住苏凤于的手,沉声怒斥:“什么报仇,当年那场车祸是意外。”他一字一字刻意咬得很重,“你时刻记住,当年只不过是一场意外。”一双鹰眸,阴鸷,难掩满眼的凶光,“*,只要找不到痕迹,那就是天灾。”

苏凤于仍旧不安,近乎逼视,眼里瞳孔在放大:“就算是意外,她也不会善罢甘休,你难道忘了,当年你是怎么把她赶出墓地的。”她方寸大乱,惊惧地颤着身体,“这个阮家,还有叶氏,都是从她手里抢来的,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叶江西的,她都会抢回去的。”

“休想!”眼底淬了火光,一片阴狠之色,叶宗信暴怒地大喊,“就算她是叶江西又怎么样?叶氏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是我十五年打拼来的血汗。”

“可是你别忘了,”苏凤于幽幽开口,“叶江西她才是叶氏的继承法人。”

时至今日,十五年之久,即便当年的阮氏不再,叶家仍旧匍匐其下。

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叶宗信咆哮出声:“叶江西死了,十五年前就死了!她想拿回去,绝不可能!”

叶宗信摔门而去,大概是坐立不安了,总要做些什么。

“妈。”

叶以宣急促地跑进来,身后是叶竞轩。

“你刚才和爸说的都是真的?”叶以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叶江西她真的没有死?”

苏凤于轻嗤,神色阴沉:“不仅没有死,还变成了另一个人。”

“谁?”

“阮江西。”

叶以萱眸子猝然一冷:“怎么又是她!”她恨恨咬牙,眼底阴测与苏凤于如出一辙。

“难怪她那样对付我,”叶竞轩恍然,目露凶狠,“原来她是有备而来,想报复我。”

若是有备而来,十五年未雨绸缪,势必来势汹汹,更何况,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宋辞……

苏凤于神色大变。

“那怎么办?她会不会来抢爸爸的公司?”

抢?叶宗信又岂是会坐视不理,狗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一头野心勃勃的狼。

苏凤于轻哼了一声:“哼,你爸爸辛辛苦苦经营了十五年的心血,怎么可能会白白便宜了阮家的人。”她冷笑,“更何况还有一个对阮江西虎视眈眈的宋家,唐婉这个女人,可是比谁都狠。”

叶以萱惊呼了一声:“宋辞哥哥他也知道了?”

“还有心思想着你的宋辞哥哥。”苏凤于怒眼瞪过去,“宋辞想也别想了,那个男人你要不起。”

叶以萱脸色一阵白一阵紫的,不甘心地扭过头去,嗔怒:“我不是怕宋辞哥哥会帮着叶江西对付我们嘛。”她不甘心,愤愤地咬牙,“再说了,我哪里比不上阮江西那个贱人了。”

苏凤于懒得讽她,她这个女儿还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帮她?那也要看宋家答不答应。”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苏凤于嗤笑,“是我把唐婉推下水的,她却三缄其口,从头到尾没有为阮江西辩解一句,她才是最恨阮江西的人,恐怕巴不得她死个干净。”

叶以萱听闻,嘴角一扬,眼底乍起一簇亮光:“我怎么忘了,是叶江西害死了宋锡南,宋辞哥哥一定不会再要她了。”转念又一想,还是有所顾忌,“万一宋辞哥哥还念着旧情怎么办?”

苏凤于冷冷一笑:“那就看她还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叶以萱惊愕:“妈妈,你的意思是,”眼底掩不住跃跃欲试的雀跃,“会、会杀了她吗?”

“叶氏那是你父亲的命,谁来抢他的命,她一定会跟人拼命的。”苏凤于朝着窗下望去,深冷的眼潭有幽幽光影。

自古,狼子野心,挡着弑。叶宗信啊,可没有什么虎毒不食子的恻隐之心。

于家寿宴不欢而散之后,宋家便向阮江西提出了诉讼,以涉嫌蓄意谋杀为由,当事人阮江西及所在的娱乐公司不曾发表任何声明,由代理律师事务所全权处理,次日,顾白律师便以诽谤罪向唐婉及苏凤于提起诉讼。

Y市风云已过三日,满城风雨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然而锡南国际却毫无所动,沉默得不禁让人产生揣度,是否是宋少大人识得最毒美人心,从此妾心不改,君心转移。

对此,锡南国际上下,三缄其口,连日来,阮江西三个字都无人敢提一嘴,生怕传到了太子爷的耳朵里,那被解雇还算轻的。

连着三日,宋应容亲临锡南国际,想来是Y市市风好,这领袖大人闲情逸致好悠闲,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锡南会所的手工定制老板椅子上:“恒心不错,每天准时报道。”

顾白懒得与她胡侃,开门见山:“让宋辞出来见我。”

连着三日,顾白将H市都翻了个底朝天,

宋应容一脸老生常谈的样子:“顾律师,还是那句话。宋辞不在公司。”

顾白闻言,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就走,宋应容喊住他:“顾律师今天不打持久战?”

前两日,顾白可是守了几个小时再走,当然,宋应容同志也十分坚定地镇守在岗位上。

秦江总觉得,宋市长若不是闲得蛋疼,就是故意在守株待兔。

顾白回头:“我不喜欢曲线救国。”看向低头不吭声的秦特助,“转告你老板,老子不稀罕和他玩三顾茅庐。”转身,不想多言。

曲线救国?三顾茅庐?

秦江正要好好细究一下,却是宋应容没沉住气,从老板椅上起来:“顾律师,我们有话好好说。”

秦江越来越觉得,宋市长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白顿住,望着休息室紧闭的门,语调刻意提高,带着几分挑衅:“江西在医院,你不去照料,也自然会有人去鞍前马后。”

顾白话落便转身走人,只是才走了一步,休息室的门便应声而开了。

“她怎么了?”

急促,慌张,是宋辞的声音。

果然,阮江西还是宋辞的死穴。

顾白回头,瞟了宋辞一眼,十分傲娇地哼了一声:“老子不想告诉你。”说完一扭头,直接甩宋辞一个后背,看都不看他一眼,姿态大爷得很。

宋辞几乎一秒都没有迟疑,抬脚就往外走。

毋庸置疑,宋辞是要去医院鞍前马后吧,虽然秦江不知道宋老板和老板娘闹了什么大矛盾,居然让宋老板耍了足足三天的性子!不过可以肯定,老板娘耍耍苦肉计,宋老板应该会乖乖就范。

不会真是苦肉计吧?!

秦江不好揣测,赶紧上前,提点一句:“宋少,您多少换身行头再去啊。”

想他宋辞,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一张脸,三天没出办公室,如今这般样子……秦江偷偷瞟过去,皱巴巴的衬衫,乱糟糟的头发,影沉沉的黑眼圈,以及下巴冒出的胡须……

分明这么一副颓废到不修边幅的形象,秦江就算站在男人的视角,也不得不承认,宋老板还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帅。

宋辞直接无视了秦江,脚步急促就走了。

好吧,宋老板不用换行头也能美得颠倒众生。秦江赶紧跟上去。

宋应容笑了笑:“顾律师好本事啊,宋辞可是在里面待了三天都没走出来一步。”

顾白不说话,很不想承认不是他好本事,而是宋辞在阮江西前没能耐。

宋应容靠着沙发,交叠着两条修长的腿,略带好奇地看顾白:“你怎么笃定宋辞在这?”

若非笃定宋辞在,顾白绝不会日日登门,他可不是会做无用功之人。

顾白指着落地窗外:“那里的宣传海报三天前换成了江西,而锡南国际会所的这间休息室正好对着那张海报。”

他的视线,忽然便柔软了。

宋应容寻着看过去,窗外正对着的,是锡南国际顶楼的巨幅广告海报,上面挂着的人,正是阮江西。

律师就是律师,观察之细微,推测之精准,异于常人啊。

宋应容似笑非笑,弯弯的眸子眯了眯:“恐怕是宋辞刚把自己关进去那会儿就让人挂了江西的海报。”她似真似假地嗔怒了一句,“我家小辞居然还玩睹物思人这么俗套的梗,真幼稚。”看向顾白,宋应容眼带笑意,“还有,江西也是,苦肉计神马的,老掉牙了。”

顾白挑眉:“何以见得是苦肉计?”

“很明显啊,江西要真病了,你怎么可能有那闲心天天来着报道?肯定给江西做牛做马鞍前马后去了。”

顾白不置可否。

宋应容嗤笑:“宋辞关心则乱,根本不过脑子,听见阮江西三个字就昏了头,所以连拙劣的谎话都信了。”

宋市长,果然真知灼见。

顾白夸奖:“你比宋辞有脑子。”

宋应容不以为意:“宋辞是色令智昏,我旁观者清。”顿了一下,宋应容看向顾白,带了几分探究的审视,玩笑的口吻,“不过你也不比宋辞有脑子嘛,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趁虚而入?”

顾白笑而不语。

宋应容抱着手,揶揄道:“我可不认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顾白此人,素来能玩,而且专玩阴的,就拿上次她被举报的案子来说,顾白直接送个女人到韩习床上,照片一拍,对方就乖乖改口供了,这手腕,哪里有半分身为律师的正气凛然。

确实,他非正人君子。

顾白只道:“我对江西一向光明磊落地趁虚而入。”

如此奸诈邪肆的顾律师,对阮江西却坦然得不留余地。

宋应容敛了嘴角笑意,目光凝神,直视顾白的眼:“是舍不得吧,舍不得江西一点点委曲求全。”所以,战战兢兢,毫无保留。

顾白眼一沉:“自作聪明。”

宋应容不怒反笑:“自欺欺人。”

他不曾否认,敛着眸,沉默了许久,靠着门,语调慵懒:“要不要去喝一杯?”

举杯消愁……

顾律师啊,竟如此失意得有些落魄。

宋应容笑道:“我从来不陪单身男人买醉。”她转身,取了外套,“不过,你例外,上次的官司赢得很漂亮,作为受益人,我请你。”

顾白道:“那不醉不归。”

宋应容挑眉,半是玩笑地认真道:“你酒品怎么样?我多少是一市之长,跟个醉鬼一起耍酒疯形象不好。”

顾白回答十分坦荡:“宋市长大可放心,我酒品比人品好。”

宋应容轻笑出声,耸耸肩:“哦,我酒品还不如人品呢。”

这是近三个月里,阮江西第三次进医院,身为经纪人,陆千羊好心累:“消息我压下来了,但是媒体无孔不入,我担心他们追来医院。”

“如果媒体来的话,”阮江西侧躺在病床上,低着头安静地思忖着。

“你会——”很麻烦!

阮江西眉头松了几分:“宋辞应该也会听到消息。”

“……”

陆经纪人已经无语了好吗?除了翻白眼还能怎样?吐槽宋大人她怕阮江西跟她拼命。

“我们似乎总在医院见面。”

于景致从病房外走进来,白衣大褂,带着听诊器,手上捧着一叠病例。

真是冤家路窄,于氏医院这么大,怎么来一次撞见一次。

陆千羊随口扯犊子:“于小姐家产遍布三省,福泽天下嘛。”

于景致不予置词,翻阅着手里的单子,公事公办的口吻:“检查结果显示,你并无任何异常。”

这么说来,她家艺人是诈病?

陆千羊立刻会意了,代表发言:“没病住住院,促进一下消费嘛。”

陆千羊嘴里,还真吐不出来着调的话。

于景致抬眼:“苦肉计?”

“是。”

阮江西如此坦言。

真是有恃无恐呢。于景致眸子冷了冷,将手里的化验单扔进了垃圾桶,语气微讽:“真幼稚。”

哟,这于医生是来拆台的呀,陆千羊这就看不下去了,刚要回嘴,听见阮江西清冷淡漠的声音:“你的想法我并不考虑。”

“你就是这么对宋辞玩心计的?”于景致的口吻,越发咄咄逼人。

也是,在于家寿宴上,她输得太惨烈了,情敌相见,哪有不眼红的道理。

阮江西只道:“我和宋辞之间,与你并无半点干系。”分明是冷冷清清的语气,没有丁点起伏,气势却不输一分。

她啊,只要遇上宋辞的事,向来披荆斩棘,遇佛杀佛。

陆千羊抱着手,看好戏咯。

“我给他电话了。”于景致缓缓抬眸,眼底微微有些光影灼灼,“你猜,他还会不会来?”

阮江西毫不迟疑:“会。”

“哦?”于景致冷笑着,“他问了你的情况,我如实回答了。”

阮江西依旧云淡风轻般不惊不怒:“你的话,我家宋辞从来不会信一分。”

我家宋辞……

陆千羊觉得,她家艺人的措辞,着实精妙得很,精妙得很呐。抬头瞧着那位自找苦吃的于大医生,果然脸色难看得很,压抑着怒气:“你真自信。”

阮江西淡淡回:“我对宋辞,从来都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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