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草案宣读完毕后,按照流程是提请国会审议。由非但审议、讨论的流程显得繁琐且冗长,就连议决同意的条件也十分苛刻——按照要求,宪法需要两院四分之三以上多数出席,出席人数之三分之二以上多数议决同意方为通过。
这样漫长的审议过程,杨度和梁启超自然是要全程分配的,但林广宇却用不着在会场当中耗时间,内阁成员也不必牵扯在内。
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林广宇事先已经给重臣勋旧打了预防针,给宗室亲贵也阐述了不得不为的理由,但在议员们审议的几天里,上书房前来见驾之人却是有增无减,一开始王商还秉承林广宇的旨意极力挡驾,但到第三天,他也挡不住了。
这天下午,林广宇午休完毕,正在批阅内阁呈递上来的奏章,冷不防王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嘴里叫声连连:“皇上……皇上……”
“又是谁来了?”
林广宇头也不回,这两天这种事情已经发生的太多,一开始他还交代王商挡驾时诌上几句,后来弄得烦了,只问个姓名,然后就赏赐跪安了事。
“是礼王爷……”
“是他?”林广宇颇不以为然,“这都一大把年纪了,瞎掺和什么?等会告诉他,就说朕现在没功夫见他,让他不要想得太多,更不要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若是前两天,林广宇这几句话一说。王商必定有了主心骨,肯定欢呼雀跃而去,然后到了求见之人那里板起脸孔传一通皇帝的口谕,求见者无论怎样地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作罢——上书房总不能擅闯吧?再说还有虎视眈眈的禁卫军呢。但这次不同,王商“喳”了一下之后,脚步飞快地走了。
“咦?”林广宇批完一份奏章,发现王商已在身旁伺立,不禁有些诧异。“差事这么快就办完了?你个小兔崽子今儿怎地动作这么快?等着朕赏你银子不成?”
“回万岁爷。奴才到了门口望了一眼便逃回来了。”
“越说越没谱了。礼亲王都快70了,就是头老虎现在牙也掉没了,你有朕的口谕,怕什么?”
“禀万岁爷。”王商偷偷摸摸瞅了林广宇一样,发现皇帝脸色尚可,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不光是礼王爷。其他王爷都来了。”
“都来了?”林广宇大吃一惊,把笔一搁后问道,“还有谁?”
“除了礼王爷外,还有肃王爷、恭王爷、郑王爷、睿王爷、豫王爷……”王商掰着指头,一个一个地禀告。
“方才你怎的不明说?”
王商也感觉委屈:“奴才方才还只见礼王爷一个的,不曾想这才多大会功夫,居然这么多王爷都来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林广宇重重敲击着桌子,“世铎和其他几位倒也罢了。善、载、伟难道也这么不晓事理?”
这句看似是问话。但涉及到皇族评价,王商哪里敢搭嘴,只喃喃说道:“万岁爷。要不奴才……”
“朕给你写个条子,免得口说无凭。”林广宇提起笔来刷刷写好,让王商吹干墨迹后道,“替朕好言劝慰他们几句,就说他们的心思朕都清楚,只是国事艰难,各方面都要勉力维持,朕既然已经把姿态做出去了,他们就不要做让朕为难的事情。”
“喳。”王商一溜烟又跑走了,林广宇陷入了沉思:悲情归悲情,诉说归诉说,虽然开会之时没什么难堪,但到了现在问题却接踵而来,人思维的改造果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扭转过来地。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即便宪法得到通过并执行,多久才能收到成效,需要付出多大地代价他心中依然没底。改变制度本来已经是政治改革最难地地方,现在自己居然还在这上面寄予了改良国事的希望,这重重压力之下,只怕是难上加难。
正沉思间,只见王商飞也似地跑回来覆命。
“怎么样?都散了吧?”
王商哭丧着脸:“禀主子,奴才无能,什么差事也办不好。奴才好说歹说,费尽口舌,也劝得醇王爷、肃王爷松口,没想到礼王爷那关委实过不了,他老人家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语多狂悖
不敢说。”
“说。”林广宇有些气恼,起身站立,颇不耐烦地呵斥道,“朕倒要听听他能说什么。”
“他老人家说了,今天他来求见万岁爷就没打算回去,若万岁爷肯召见他,自然没话,若是不肯,他就一直等下去,直到万岁爷点头为止,若是到了明天万岁爷还不肯,他……他……他就要……”
“他便待如何?”
“他就要一头撞死在宫墙上,给先帝和先太后……”
“够了!”林广宇怒极,拿起桌上的镇纸,狠狠一拍,响声震天,唬得上书房里外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跪倒在地。半晌,咬牙切齿地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活得不耐烦了?”
王商魂飞魄散,皇帝这幅模样和当日决定办庆亲王奕匡时几乎一模一样,他太熟悉了。
“好好好。”林广宇怒极后反笑,“有人跳出来要给朕唱对台戏。王商……”
“奴才在。”
“先把载沣给朕唤进来。”
“喳。”
载沣颤抖着走进上书房,远远地隔着好几步路就跪了下去,磕头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载沣,看不出来,你倒是越活越出息了。”林广宇连“看坐”都不说,直接呵斥连连。
“皇上。”载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地回答道,“奴才也不想啊……都是礼叔……礼叔他?”
“不要扯他,说你自己。朕的宪法你同意不?”
“同意,同意。”载如小鸡啄米般地说道,“皇上高瞻远瞩,英明睿远,早就想好了应对方略,奴才那是打心底佩服。宪法么虽然有种种不如意,可瞅着现在这模样,不做点样子也是不行的。奴才一直都是赞同的……”
“赞同就好。”林广宇从鼻孔里哼出两声,“朕原来还以为不做摄政王后存了别样心思呢……”
这可是诛心之语,载沣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说:“皇阿哥,皇阿哥,再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这下你也见过朕了。”林广宇提点着自己地兄弟,“老五,你和朕是亲兄弟,与共咱们是君臣之交,与私咱们是兄弟之情,你好好把握,耳根别太软,要站得住脚。”
“臣弟明白了。”眼看皇帝的脸色好转了一些,载沣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事你不要再掺和了,回家和你福晋好好议议,该做些什么有意义的,我倒觉得她比你要懂大局。”
这是自然,瓜尔佳氏的政治能力高出载沣两个数量级,拍马也是赶不上,载沣连连点头,“奴才都记下了。”
第二个被诏进来的是伟,小恭王很坦率地讲了两条:“第一,不太理解皇上为什么做那么大的让步;第二,坚决拥护‘军人决不干政’这一条。”
一番剖析之后,小恭王也被打发走了。
第三个来的是善耆,善耆开宗明义地就表态道:“皇上地苦心奴才全清楚,也基本赞同。此来就是给礼王爷一个面子。”
既然是给面子,林广宇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最后一轮,世铎和其他亲王一同入内。
原本林广宇还以为世铎会给他义正词严地来一番,他正考虑对策,冷不防世铎突然扯开了哭腔,哭天喊地地说道:“奴才无能,奴才无能,让皇上受委屈了。”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
其他几位亲王也都是这样地意思。
林广宇苦笑不得,世铎当时和奕譞关系极好,现在又是这番态度,实在不好说什么。
世铎的来意也让人非常明白的,“奴才等若能安定政局,消弭叛党,何来让皇上如此牺牲?皇上牺牲地权虽然不多,但天子之事无小事,现在这么开始就有了个基调,万一一点一滴的累计,到了将来还不知道变成咋样呢?”
一句话,他把林广宇对议员所做的让步看作是天家的奇耻大辱,认为绝不能开这个口子,哪怕其他做出让步,也不能将皇权置于国会的监督之下,否则“国将不国”、“君将不君”。真是个令人伤脑筋的老顽固……第三次机遇 第三卷 第六十三章 亲王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