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鬽有心拉拢,崔浩却是丹心不改,道:“雁过波心,偶然留影,又有何值得留念呢?”
第二鬽道:“既已堕落世间,便不得不随躯壳而起念。崔司徒为天下劳心劳力,自私一回又何妨?”
崔浩道:“人生如寄,得势者不过是行尸走肉,又有何值得留念?”
第二鬽见苦劝无果,轻叹一声。
伙鸿焜道:“第二兄,难道你以为此人劝得动吗?”
第二鬽道:“惜才而已。”
伙鸿焜看向崔浩道:“现在,你可以说遗言了?”
崔浩指向身旁的孙良,道:“此人与我无干,希望今日之事,勿牵连旁人。”
第二鬽道:“若其不出手,我们不会牵连他。”
孙良前迈一步,道:“想动崔司徒,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崔浩道:“孙堂主,我一心求死,与你无干。你快快离去。”
孙良道:“既然想血荐轩辕,那一个人怎么够呢?”
伙鸿焜道:“你求死,那就别怪我了。”说完,纵身一掠,挥掌前来,炙热气劲形成一道火墙,倾轧而至。火焰山一战中,他吸纳数十名神玄高手的功力,已有数百年修为,但这些功力太过杂乱,后来其闭关一月,将一身数百年功力凝练纯化为百年,此时全力一击,威力自是撼天动地。
孙良见伙鸿焜修为极高,自知不敌,依旧施展天罡战箓,剑指捻动,银色符光流转,闪耀周身,旋即运劲挥掌,阴冷气劲肆意而出,若飞雪千里。罡劲相击,孙良向后划行数丈。
第二鬽与崔浩相对而立,岳峙渊渟,无丝毫动静。
轰的一声,孙良再一次被震飞数丈。伙鸿焜再次出掌,逼向孙良。
倏然,剑光袭来,伙鸿焜冷哼一声,抽出腰间玉笛,击中剑光。铮的一声,来袭长剑被震飞,一道人影飞掠而至,正是无涯观少徵。其伸手接住长剑,攻向伙鸿焜。
伙鸿焜一边挥笛还招,道:“你也来找死吗?”
少徵道:“上次流民之乱,我欠崔司徒一个人情,现在是还人情的时候了。”语毕,剑出精绝,有攻无守,以曲为势,若钧旋毂转,招招逼命。
孙良见少徵修为远不如伙鸿焜,纵身而上,与其联手御敌。伙鸿焜掌笛并出,攻如劫火燃天,以一敌二,隐处下风。
数招过后,伙鸿焜伸指连点印堂穴、膻中穴、关元穴,施展三尸神煞,三丹田真气凝而为一,刹那间,狂招叠出,疾如掣电,猛若狂风,速甚瀑川之水,急过旋火之轮,烈胜八苦之焰。孙良、少徵二人一时不敌,连连败退。
恶战片刻,一缕寒芒不知从何处出现,穿过四溢的罡风掌气,刺中少徵。
少徵口吐黑血,惊道:“是无涯观的八百孤寒?怎么可能?”
伙鸿焜与孙良发现异状,同时收招后跃。
一道人影踏风而来,正是苍龙子。
少徵怒目圆睁,道:“苍龙子,竟然是你。”
苍龙子道:“灯下黑,你怎么也没料到,出身无涯观的你,会中了无涯观的八百孤寒吧。”
少徵道:“你为何要对我下手?”
苍龙子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伙鸿焜对于苍龙子的出现毫不意外,对少徵道:“鬼方的死别死于你之手,鬼方派人对付你,又有何奇怪?”
少徵苦笑,道:“此事只有阴阳家知道,看来是他们故意泄露消息了。”
伙鸿焜道:“阴阳家有心除掉佛巫道三教,泄露消息,自是情理之中。”
少徵双眼微凝,喝道:“孙兄快走。”当即手捏巧印,黑色罡气磅礴而出,正是九宫死气。
孙良见少徵打算以命换招,知道若是耽搁,只会让少徵枉死,看了一眼与第二鬽对峙的崔浩,暗叹一声,纵身逃离。
少徵凛然一喝,催破真元,毅然出招,黑浓如墨的真气倾泻而出,有蚀气弱骨之威。
伙鸿焜见少徵施展九宫死气,冷笑一声,道:“和弱其气,平夷其形。你们对《淮南子》的误解还真是深啊。”当即掌出炙劲,一招“炎山夜日”使出,罡劲炎炎赫赫,如劫烧火,焚物如薪。
苍龙子使出圆光术,罡劲倏出,若寒冬溯风侵袭而至。
轰鸣雷震,少徵难挡二人合击,被震断经脉,气绝而亡。
陈建等人刚领兵来到司徒府,便将一道人影自司徒府内摔出,砸在地上,狂呕鲜血不止,正是崔浩。陈建立即命人上前将崔浩擒住。
而在司徒府内,第二鬽、伙鸿焜、苍龙子见崔浩被擒,同时纵身离开。
中书侍郎高允参与修史,亦被逮捕,押送入宫。
太极殿外,拓跋晃拦住高允、高忱等人,对陈建道:“陈将军,可否让我与高侍郎单独说几句话?”
陈建同意,拓跋晃与高允向一侧行了数丈,拓跋晃低声道:“高侍郎,我敬佩你之才学,只要你将修史的责任尽数推在崔浩身上,我可保你家族所有人性命。”
高允道:“太极殿上,去就之际,我心里清楚,太子殿下无需操心。”
拓跋晃随高允一同上殿。太极殿上,拓跋晃道:“父皇,高侍郎乃儿臣之授业恩师,儿臣对其很是了解。他虽与崔浩一同修史,但身份低微,只得听命于崔浩。国史之罪与其无干,望父皇厘清缘由,饶其性命。”
拓跋焘对高允道:“《国史》之上,你写者为几何,崔浩所写为几何?”
高允道:“《太祖记》,乃前着作郎邓渊所写。《先帝记》和《今记》,乃微臣与崔司徒一同书写。崔司徒政事繁多,仅是总裁修订。至于注疏,为臣所作多于崔司徒。”
拓跋焘怒道:“这么说,你的罪过比崔浩更大了?”
拓跋晃道:“父皇天威赫赫,高侍郎被天威所摄,一时乱了心思。儿臣先前曾问他,《国史》之注疏,尽数是崔司徒所写。”
拓跋焘道:“真的如此吗?”
高允道:“臣以下才,谬参着作,犯逆天威,罪应灭族。太子殿下哀怜微臣,为臣求情。然日月所鉴,天地所明,微臣岂敢虚言欺妄宸极?适才微臣所言,尽皆属实,无一字为假。”
拓跋焘道:“临死不言虚,果有名士之风。如此直言,朕便宽宥你之罪行。”
拓跋晃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