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清岚道:“可惜的是薛世叔同样领军回撤,倘若其对建康置之不理,直取平城,从此南北易势,汉胡易形。将来统一天下的力量在北方,薛世叔若占领北方,在北方自立为王,汉人统一北方的时机只怕要提前百年。”
冷秋霜道:“魏军残暴,连攻六州,所过之处,杀掠不计其数,赤地无余,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薛将军回撤,自是担心倘若攻占平城,魏军大怒之下,屠杀南方数百万苍生泄愤。”
诸葛清岚道:“此次北伐,薛世叔是唯一可与魏军正面野战的将领,以刘义隆剪除能臣的习惯,只怕薛世叔将会是下一个了。”
冷秋霜道:“此战过后,六州然,南方衰败,南方皇室先前被盛世掩盖的矛盾也将浮现,刘氏自相残杀,薛将军必然牵连其中。”
诸葛清岚道:“北方崔司徒甫死,各方矛盾得以缓和,皇室暂安,若不想拓跋氏趁刘氏自相残杀之际南征,只有将北方搅乱了。”
冷秋霜道:“而北方最适合借力之人,便是宗。”
诸葛清岚点头。
瓜步山上,拓跋焘对陈建道:“关中之围如何?”
陈建道:“刘义隆已命柳元景撤军,弘农、陕城、潼关已尽为我军占据。”
拓跋焘道:“刘义隆将宋军主力交由王玄谟、萧斌带领之时,此战他已经输了。若是宋军主力由柳元景或薛安都率领,此战乃是五五之数,不过以刘义隆的格,绝不会将权力交由柳元景或薛安都这些能臣。因此,无论他北伐多少次,均是必输无疑。”
陈建道:“但我军粮草已然不足,眼下渡江,实非明智之举。”
拓跋焘道:“我命人劫掠四周各郡县百姓粮食,结果如何?”
陈建道:“江淮百姓奋起反抗,坚壁清野。我军劫掠无所得,军资奇缺,人马饥乏。柳元景他们随时有可能截断我军后路。眼下我军已是强弩之末,撤兵方为上策。”
拓跋焘道:“后方军营发生营啸,此事影响如何?”
陈建道:“全部魏军人人自危,担心本部发生营啸,夜不敢睡,刃不离手,士气全无。如此下去,即便宋军不进攻,我们也会被自己给耗死。”
拓跋焘眉头深锁,宗道:“陛下,老奴有一计。”
拓跋焘道:“何计?”
宗道:“我们劫掠四周百姓,然后撤军,宋军以为我们粮尽而退,必会渡江追赶,等到宋军过江,我们再杀个回马枪,一举将宋军主力击溃。”
陈建道:“此计不错,但也无需劫掠百姓。”
宗道:“有百姓做盾,我们的胜算更大。”
陈建道:“可是……”^
拓跋焘道:“不必吵了,就依此计而行。”
得知柳元景、薛安都领军回撤,跋仆兰营啸,鲁爽、鲁秀叛逃后,拓跋焘已知,如果再强攻建康,将会是一场惨败,赤壁之战与淝水之战便是前车之鉴。以退为进,将宋军引至长江以北,方是上计。一番思索后,拓跋焘派人向刘义隆送去橐驼名马,刘义隆回赠珍羞异味。
陈建、宗等人知道刘义隆曾在水中下毒,怀疑其会故技重施,在食物中下毒,拓跋焘却认为刘义隆毕竟是一国之主,不至于如此卑鄙,便大啖柑橘酃酒,并对宋朝使者孙示奇道:“吾远来至此,非为功名,实继好息民,永结姻援。宋若能以女妻吾孙,我以女妻武陵王,自今匹马不复南顾。”
孙示奇将拓跋焘和亲的提议上报刘义隆,刘义隆召太子刘劭和文武百官集议,群臣认为和亲可化干戈为玉帛,主张和亲。吏部尚书江湛反对,道:“夷狄无信,鲜卑无道,和亲必然有诈,许之无益。”
刘义隆尚未出言,刘劭却已勃然大怒,痛斥江湛道:“今三王在厄,讵宜苟执异议!”刘骏、刘义恭、刘铄三位亲王所镇守的城池全部被魏军重重包围,故而刘劭说“三王在厄”,不过其如此做,显然是故作姿态,毕竟如果三王全部战死,那么他太子的份便无人可撼动,刘义隆即便想废了他,也找不到他人替代。
江湛被刘劭的怒喝吓得瑟瑟发抖,默不作声。刘劭旋即对刘义隆道:“北伐败辱,数州沦破,独有斩江湛、徐湛之,以谢天下。”
他将北伐之过的罪责推到江湛、徐湛之上,但是满朝文武皆知,北伐乃刘义隆钦定,刘劭表面上指责江湛、徐湛之,实则是告诉满朝文武,刘义隆冒然北伐,使得九州破败,千里赤地,说明其并非明主。
刘义隆正苦恼于长江对岸的魏军,无暇理会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淡淡道:“北伐自是我意,江、徐但不异耳。中州绝不可分,朕与蛮夷绝不两立。”
刘义隆放弃与拓跋焘议和和亲,断绝了拓跋焘隔江而治的打算。
翌,拓跋焘领军撤退。刘义隆望着渐渐远去的魏军,喃喃道:“十年生聚,不想功亏一篑。”经此一战,天下破败,千里赤地,刘义隆由元嘉盛世而创下的崇高威望,自此烟消云散。
元嘉二十八年正月初二,魏军掠五万百姓,焚毁庐舍,便即撤军。路过盱眙城时,拓跋焘打算侵略城内辎重以为北归之资,但在开战前,其保持了其南征以来的习惯,派人向盱眙城索要美酒。
沈璞是个斯文人,又知拓跋焘与刘义隆、刘骏相互送礼之事,建议送去美酒,并索要牛羊马匹。不过臧质是个暴躁脾气,哪管什么先礼后兵,命人送去一壶尿。
拓跋焘大怒,命令大军在一夜之间筑起长围、填平壕沟、阻绝道路,势要克城。在大战之前,其命人给臧质送去一封信,言道:“吾今所遣斗兵,尽非我国人,城东北是丁零与胡,南是三秦氐、羌。设使丁零死者,正可减常山、赵郡贼;胡死,正减并州贼;氐、羌死,正减关中贼。卿若杀丁零、胡,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