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尘的医术,果然不是盖的……两个时辰后,缪卓言果然发起了烧,浑身热热的,脸也是不正常的红。也许是因为药丸的原因,热度不是很高。
“王爷,您先行休息吧,小姐这儿小丫跟梅儿照顾着就行了……”
“不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是睡不着,这个女人是不是他命定的煞星?他竟然为了她,连觉都睡不好?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小丫叹了口气,拿过毛巾敷在缪卓言额头上,吸了吸鼻子,哽声道:“小姐……你一定要醒来……”
“王妃,你不能有事……王妃……”梅儿也抽抽搭搭地哭着,一旁还有几个丫头,都红了眼睛。
欧阳澈拧了拧眉,小丫跟她感情好他并不奇怪,可其他的丫鬟,服侍她也没多久,怎么哭成那样?而且个个抢着不去睡,莫非是因为她如此得宠的原因?
“哎呀,小姐的身子冷了……变冷了……”
“慕容公子说过,过了这两个时辰,小姐的身子就会变冷。快把炭火生起来……”
“……把刚刚褪去的被子再铺上来……”
“……”
“怎么办?怎么办?……还是冷啊……”
“慕容公子说了,小姐应该没事的……小姐……”
“可是,王妃身上那么冷,会不会……”
“……”
哭哭啼啼的声音让他的烦躁达到顶峰,他低吼一声:“全都闭嘴,滚!”
原本的噪杂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侍婢们面面相觑了一阵,低着头离开。
该死的女人!欧阳澈低咒一声,目光落到她痛苦的脸上。她的身子难耐地抖了抖,眉紧紧地拧着。
有那么冷吗?欧阳澈脱下衣服很快钻到床上,搂过她的身子抱紧。果然,像抱着一个冰块,她身上没有任何温度。
他把自己的里衣脱去,又抱住了她。赤裸的身躯散发着巨大的热量,仿佛,她的身子热了一些。这个方法有效……心里一喜,他又搂紧了她一些,紧贴着她的身子,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他的手不觉地摸了摸她的脸,还有,那伤痕累累的唇……
“……母后要你给她无尽的荣宠,她越觉得幸福,越好……”
“澈儿,母后等着你跟藜洛大婚的日子……”
“澈……你就这么喜欢藜洛这个丫头?照我看,你的王妃挺不错的……为了藜洛,你就那么忍心将她当成一枚棋子。太后一向不是省油的灯,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太后要你这么对她?”
“醒来啊,快醒来……欧阳澈,你快醒来,不要这样闭着眼睛……谁告诉你我要这朵‘金槿’,谁说要?我不要这些东西,我只要你,你醒来!……”
“真的不是你!太好了,不是你……你没事,一点事也没有……我还以为……”
“……”
“女人,你只是棋子而已,而且是……笨笨的棋子……”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着,脑海里描摹着藜洛绝美的容颜。是的,她柳思凝的一切与他无关,他的生命中,只要有藜洛,那便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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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小姐,你醒了!”小丫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抽噎,“小姐,昨儿个你可吓死小丫了……一下子发烧,一下子浑身冰凉,那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
“这不是没事了吗?”缪卓言坐起身子,雪后的晴天,阳光耀眼。
“还说呢!你昨晚到底去了哪儿了?……那么多人找你也没有找着……”小丫吹着手里热腾腾的白粥,送到她嘴边,“小姐,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王爷找到你的时候,你就昏迷了,而且身上的衣服也……还有,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你身上好像有伤……你看你脖子上……”
“咳……咳咳……”缪卓言口里的粥呛了出来,脸红了红,“那个,我昨天……昨天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来……”
“什么?小姐你也太不小心了吧?明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跟王爷吵嘴了是吗?……小姐,不是我说你,我早说过你去罗巷王爷会不高兴的,你就是不听……”小丫扁扁嘴,低声道,“你可不能仗着王爷的宠爱太过分了……”
“我过分?”气血冲上脑门,缪卓言受不了地白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他……”
“我只知道王爷知道小姐不见了,脸青得跟什么似的。昨儿晚上,一整夜他都没有睡好觉,还不是小姐你给闹的……”
“我……”
“小丫知道小姐性子倔强,可是怎么说王爷都是王爷,从小到大都养尊处优惯了。王爷这样宠着小姐,是小姐莫大的荣幸了,整个东瑶的女人都羡慕小姐你呢,王爷身边竟然只有你一个女人……有谁能做到这个地步呢?……小姐,你以后千万不能再任性了……”
“我没有任性。”颇有些愤愤不平。那也叫任性吗?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几遍,她也找不出自己的一点点过错来。他的蛮横残暴让她痛心和绝望,难道,他的养尊处优就是他伤害她的理由?
“不管怎么样,小姐,等王爷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先跟他认个错什么的……”
“为什么要认错?就因为他位高一等吗?就因为他是王爷吗?我不道歉,绝不。”
“小姐,你这样倔强会吃亏的。要是……要是王爷不喜欢你了,去找别的女人怎么办?那……”
找别的女人……心里一痛,她冷笑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喜欢不是求来的。他愿意找多少女人尽管去找,我不稀罕……”
“小姐!王……王爷,小丫给王爷请安!”小丫惊恐的声音,抬眸处,欧阳澈正站在门前,唇紧抿着,脸上一片阴沉。
目光交错只一瞬,他便转头离开。缪卓言咬咬唇,心里,是灼人的痛。
“小姐,你看你……王爷怎么说都是王爷,难道还要他对你低头吗……”
“小丫,扶我下床走走……”缪卓言打断她的话,再这样发呆坐下去,她会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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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殿。
梧桐树下,慕容尘一袭白衣安静地站着,望着雪花融化成水滴从树上啪啪地落下,心,不知是疼的麻木,还是麻木的疼。
“慕容大人,太后娘娘正在见客,您过些时间再来吧……”
“在下等着便是……”他淡淡地笑着,心里却是那样浓重的苦涩蔓延。
“这就是‘牵心蛊’,尘儿,你知道下毒的方法了吗?”父亲的声音微弱,咳嗽了几声,脸色更苍白起来。
“是的,孩儿已经学会了,爹请放心。”
“那就好……咳,咳咳……尘儿,‘牵心蛊’是慕容家的绝密之术,它会控制人的心神,让人痛不欲生……”
“是,孩儿知道,孩儿虽然知道了下蛊的方法,却是绝对不会用的……”
“不,尘儿……爹教给你下蛊的方法,就是要你去做……”烛光下,父亲的脸闪过一丝痛苦,“就是……就是帮助太后……”
“太后?”他不知道已经脱离官场的慕容世家什么时候再度会跟皇室扯上任何关系,父亲的呼吸更急促,握住他的手,“尘儿……过一个月,你就进宫,太后会安排你做宫里的御医……只要你做到了太后要求的事情,她就会为我平反,让你步步高升,还有你妹妹……都会在宫里有立足之地……那我们慕……慕容家……就……就……就……扬……眉……吐……气……”
声音微弱得再也听不见,他合上了双眼,竟然带着欣慰的表情。他知道,曾经高官厚禄的父亲,一生中最无法释怀也无法解释的事,就是被怀疑当了逃兵。没有证据显示这是真的,也没有证据显示这是假的,但是,整个东瑶人人都在传……
为了这样的虚名,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吗?他知道,因为这件事慕容家退出了官场,从此以行医为生。他以为父亲早已看透世事,不求虚名,却不曾想,他心心念念的,依然是高官厚禄……
眼前出现的,又是那张疼白了的脸。慕容尘的手攥紧,再攥紧,蚀心的疼痛在心间蔓延。老天毕竟是长眼的,这就是报应……他下的蛊,可是,她有多疼,他就有多痛……
“牵心蛊”,是一种情蛊,中蛊之人会有万虫噬心之痛,它是一种“暖蛊”。“暖蛊”可以让人痛苦万分,却不是置人于死地。可是,它一旦遇到了“寒蛊”,那么,中蛊之人所受的痛苦就是千倍万倍……初期,就是像柳思凝那样,忽冷忽热,而后期,这蛊毒就会沿着心脉一直走,危及七窍,中蛊之人或耳聋、或失明、或失声,或……种种状况并存……
只是,他下的明明只有“牵心蛊”,何以他会在柳思凝的脉搏中把出寒流来?他完全可以确定,那是“寒蛊”,而“寒蛊”本身不存在,只有配合“绝情咒”……那个已经失传的“绝情咒”,连他都不知道,那么……会有谁对她下咒?
他的心冷到了骨髓。“牵心蛊”加上“绝情咒”,都离不开“情”字,都自“情”而生,自“情”而死……难道,柳思凝就是这样的宿命?如果是这样,他宁可她那次落水永远不再醒来,便不会尝试这样的痛苦,非常人可以忍受的痛苦……
她爱他吗?那个绝情的王爷,她那么爱他吗?如非不是动情过深,怎么会初次发作都如此可怕?他不知道,当真相昭然若揭的那一天,她该如何承受……
“大人,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心里的忧思被打断,慕容尘的目光滞了滞,跟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