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翠微阁开业十周年,为答谢各位客户,白天开始营业……!有红牌姑娘的歌舞表演,有茶有酒有小吃!”锣声哐哐,每条大街小巷都有人拿着花锣在敲打,传播着消息。
“这位爷,您请看看吧,翠微阁低价酬宾了!凡入场券达到二十张,就可以参加七天后翠微阁的花魁选举投票!翠微阁要选十大花魁,还要从中选出头牌花魁!”
“这位公子,翠微阁十周年庆祝,头天的入场券是免费的,机不可失,去看看吧!”
“……”
“……”
每条大街小巷,亦有人拿着宣传单做广告。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这个消息,男人们朝着那个方向蜂拥而至,女人们则对着那个地方猛吐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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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阁。
“槿儿,我是什么都依着你了,在你身上也下了不少本钱!也不知道你说的这些靠不靠谱……妈妈我这辈子还没做过亏本生意,如果营业额到时候没有提升,那么一切的费用,你都要一个一个地接客给我挣回来!”
“林妈妈切勿心疼了那些小钱,有了投入,才会有回报……这些日子,翠微阁的姑娘们都在保养皮肤,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林妈妈……她们的皮肤是不是好了很多?明天我一定会把每个姑娘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管让那些男人大开眼界!”
“说起你这双手,林妈妈还是相信的……”林如是咯咯地笑开了,“今儿个大家都早睡吧,照槿儿的话说,睡个美容觉!明天还要起早呢!”
林如是甩着丝帕离去,缪卓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一切的改变,会从明天开始……她的手摸了摸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感觉有什么力量源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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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啼,又是一天。
翠微阁里早已经忙得炸开了锅,缪卓言却是不急不缓地给姑娘们画着妆。林妈妈望了望窗外,天哪!这爱捡便宜的人可真多,头天免费,这队伍就排到城门了?
“这么多人……槿儿,动作是不是要快点了?外面还下着雨呢,会不会等不住就走了?”
“不用。过三个时辰准时开门……头天免费,他们会等的。再说,越难得到的越珍贵;越珍贵,就越珍惜,是不是?”缪卓言用手摸着下一个姑娘的脸,不时地跟小玉低语几句。
“也是……”林如是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对她越来越信任。也许是因为在她那双神奇的手下,每天的营业额已经提高了不少;也许是因为那十天以后,她那一首妙曲一支曼舞带给她的惊艳;也许是因为她那样自信又气定神闲的微笑……总之,她竟然渐渐相信,她会成为翠微阁的花魁,这一点让她自己都开始感到惊讶。
三个时辰后。
翠微阁的人,已经多得数不清。除了价格不菲的上座,其余的人,都这样站着,而且,几乎连立脚的缝隙都没有。
淡紫色的纱幔拉开,轻盈的音乐流出,飘落着花瓣的舞台上便是轻歌曼舞。林如是眯着眼睛,看着台下的人,个个都是猛咽唾沫,在上座的男人,也是目不转睛……而这些,不过是她翠微阁最没有姿色的姑娘而已。
看了花木槿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叫那个什么……气氛……这样轻柔的乐曲,还有飘零的花瓣,还有那披在身上轻盈的纱巾,怎么看,这女人也比平日里看得美了十倍百倍,梦幻的感觉……
照着花木槿的话,这简简单单的表演一个时辰就结束了。现在,轮到她上台,宣布翠微阁的新规矩。
这新的规矩其实说来有些可笑,翠微阁的客人可以选择姑娘陪吃、陪玩、陪聊,价格不等。其实,来这儿的客人只是要客人陪睡而已,怎么可能只是这样?男人跟女人,不就那么点事儿?还有这样清心寡欲的男人,只是跟姑娘们陪吃陪聊?那么多年,她也只见过那次那位公子而已……
台下开始哄闹,人群渐渐散开。林如是马上后悔了。她竟然那样相信一个瞎子的判断?她正有些窝火,没想到那些散开的人很快就到预定处排队,而且队伍很快就排成了长长的一队……
更让林如是始料未及的是,此后一连几天,翠微阁都处于宾客爆满的状态。白天如此,晚上更是如此。光是收白天入场券的那一两银子,她都收到了手软的地步,更别提那些糕果茶点了……
不止是收入不菲,翠微阁更是名声大噪,被传得神乎其神。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小民,都在津津有味地谈论着翠微阁的姑娘们。那装束,那模样,怎么看都有点不一样,却是怎么看怎么漂亮。花魁大赛进入倒计时,大家更是谈论得热火朝天,甚至开始打起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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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巷。
离开澈王府,小丫已经在罗巷落脚十来天了。虽然这个地方简陋得很,每天,她上山采集的草药只能换几个零钱,可是,比待在王府,强上了千倍百倍。
坐在铺子前发呆,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小姐。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了无踪迹,她真的很担心。小丫双手托着小巴,看着谈论得正欢的路人,双眼发愣。
什么翠微阁,什么女人,男人都是一样的东西,就喜欢漂亮的女人,没心没肺!她狠狠地鄙视着说得唾沫横飞的路人,又想起了小姐,心里一阵悲戚。
看来也没有什么生意,小丫正要收摊,却不想一个路人买下了她所有的草药……他也没问价格,就丢下二十两银子走人了!
嘎?小丫看着那个走得匆匆的人,又看了看手心沉甸甸的银子,不太相信地眨了眨眼。
运气可真好……确定是真实的,小丫笑了笑,决定要附近的酒楼去打赏自己一顿。
酒楼已经客满,她等了一会儿才有位置。点了几个小菜,还点了一点小酒。
“喂,今天可是好日子,选花魁啊!”
“是啊是啊,我已经积了二十张的入场券,今天可以进去投票!”
“是吗?我也是……依林兄高见,今天的头牌花魁会花落谁家?”
“如果要我选,我就选花木槿。她的确才艺了得,是个不俗的女人……”
“英雄所见略同,要我说,也是花木槿。她弹奏的曲子一流,好像都是自己作词谱曲的吧!我也算精通音律,但是却从未听过花木槿这样的曲子……”
“你也这样觉得啊?”旁桌的人插进话来,“这花木槿不仅精通音律,而且还沏得一手好茶……”
“你们有谁是花木槿的入幕之宾吗?”又有谁插进话来。
“这倒没有。据说她暂时还是不卖身的……不过,她的按摩技术真是高,太舒服了……而且,她似乎还懂一点药理,她给我按过几次,我现在觉得脖子好像不那么酸痛了……真是个奇女子啊,谈吐不凡……”
“这些都不是重点,你们知道花木槿最让人称奇的是什么吗?”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左边的桌子上,那人笑了笑,道:“花木槿,是个瞎子……”
瞎子?眼睛看不见?众人瞠目结舌,小丫也停下了手里的筷子,这可能吗?那个个个口中如此了得的女人,是个瞎子?不是吧……
“怎么可能?我看她行动方便得很!”
“走路倒茶抚琴,一点都看不出她眼睛哪里有问题……而且,她的眼睛还长得很漂亮呢……”
“她的确是个瞎子,她自己亲口说的……”
“她好像也对我说过,但是我不相信……”
“……是不是,今日可见分晓。今晚花魁大赛……”
“……”
无聊!小丫猛地喝了几口酒,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没想到,这酒的味道那么差,不过……借酒消愁,她又喝了几口,却发现是愁上加愁!
她有些头晕目眩地站起身,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一张桌子。迷迷糊糊地正要往前走去,她却被扼住了手腕:“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啊!弄湿了老子的入场券,你说怎么办!”
“什么……什么入场券……”她难受地打了个酒嗝,“大不了我……我陪给你,多……多少钱……”
“你赔得起吗?二十张入场券才可以进翠微阁,不然多少钱都进不去!我是从邻村赶来特地看这场花魁大赛的,现在你看,入场券成了这个样子,你叫老子拿什么进场!”
重重叠叠的,看不清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小丫还不知死活地笑着:“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弄脏了一点吗?你这人真可笑,有钱还会进不了妓院,说了,有谁会信?……”
“你他妈的,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敢打!”
他猛地挥出拳头,半空中被生生扼住了,他用力地扭了扭,却扭转不开。
“向这位姑娘道歉!”冷羽的声音冷冷的,刚刚看着她独自喝酒,他就想冲下楼来,只是碍于欧阳澈在场,不敢那样造次。
“道歉?他弄坏了我的入场券,要我怎么进翠微阁?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我可以保证你进得了‘翠微阁’,你马上道歉。”身后的声音也是冷冷的,只是让人不寒而栗,他看了欧阳澈一眼,不太相信地问道,“你真的能让我进‘翠微阁’?”
“自然。”他说得笃定,那浑身散发的王者风范也让他心里发悸,于是,乖乖道歉。
影子重叠,小丫也看清楚了那两张脸,欧阳澈和冷羽。一看到他们,心里的怒意就翻腾,就想起小姐可能受到的种种的苦,所有的所有,都跟他有关。曾经,她那么感激他对小姐的宠爱,可是现在……
她却宁愿他从来没有在小姐面前出现过!
“小丫,你怎么喝酒了?你……”
“走开!”眼眶红了,小丫推开冷羽的身子,冷声道,“我跟澈王府的人没有关系!”
她狠狠地瞪了欧阳澈一眼,摇摇晃晃向前走去。她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跟王爷叫板的勇气,是不是也沾染了小姐的清高了?小丫自嘲地笑了笑,心里却是想哭的疼痛。
“去追吧,喝了酒不安全。”欧阳澈淡淡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原谅了放肆的婢女,她其实已经过分放肆了……
“是。谢谢王爷!”冷羽箭也似的往前冲去。欧阳澈望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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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阁。
要不是领着那个男人进去,他是不会进入翠微阁的。虽然近来传得风风火火,可是,他却一点兴趣都没有。近来的一段时间,他用在公事上的时间和精力比从前多了几倍,有时已经忙完了所有的事,他还要去找点别的事去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天之内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书房。
林如是看来很忙,否则不会连他来了都不招待。场下的人已经多得站不下脚了,个个睁着眼睛,望着还未撩开幕布的舞台。
花木槿……他倒是记住了这个名字,刚刚在酒楼,所有的男人说的,都是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让他有一丝怔然,木槿、木槿……
“傻瓜!……这样就感动了?待会儿出去一趟,今天是伊苏一年一度的木槿节,热闹得很。”
“恭喜这位公子,这位姑娘,夺得本年的‘金槿’。两位情比金坚,得到‘金槿’的祝福,一定会白头到老,永不分离……现在,请这位公子将金槿花插到这位姑娘头上……”
“王爷,你知不知道,木槿花是有花语的。她的花语就是……温柔的坚持……”
温柔的坚持……他的目光滞了滞,眼前又浮现出那张脸,唇角含笑,水一样的温柔。
往事历历在目,眼前的歌舞表演在他眼里都变成了跟缪卓言在一起的每个片段,清晰而连贯……
“花木槿出来了!是花木槿!”台下的喊声让他回过神来,目光不由往台上望去,只一眼,他的呼吸顿住了……
那个身着轻纱的女子,尽管脸上蒙着纱巾,他却可以轻易地判断出,那个人,是缪卓言。
缪卓言……竟然,是她?
欧阳澈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难起来,他站起身,死死地望着那个女子笑得千娇百媚,盈盈欠身,优雅地坐下,熟练地抚琴。
“琵琶声到如今还在这响起
穿越千年的寻觅旧梦依稀
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
天涯飘泊落浔阳伤心泪滴
琵琶声到如今还在这响起
素手弄琵琶琵琶清脆响
信手低眉续弹续续弹弹尽心中无限事
低眉续弹续续弹弹尽心中无限事
欢笑声已成了昨日的回忆
红颜已老不如昔空自悲戚
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
弹尽千年的孤寂独自叹息”
心拧紧的疼痛,听着她的曲,他仿佛看到了那日淋得浑身湿透的她,站在他新房,那绝望的眼,颤抖的唇……
如潮水一般的掌声,台下的喝彩声还有口哨声让他回过神来。他望了望台下,一个个男人都是垂涎的眼神,他简直恨不得挖了他们的眼珠。
“谢谢各位公子,各位大爷的捧场。小女子花木槿献丑了……现在槿儿要给大家献上一支舞,如果觉得槿儿跳得好,给槿儿投上一票,槿儿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站起身,撩开自己的面纱,纱巾飘落,一张绝美的脸,噙着浅浅的淡笑。再一转身,她身上的纱巾也飘落下来,身上,只是简单的裹胸,及地的长裙,而胸部以下到腰部的位置,则什么遮蔽物都没有,大胆地露着雪白的肌肤。
腰肢扭转,他从来都不知道她会跳舞的,而且,那样腰肢柔软,眼神魅惑,动作轻盈。欧阳澈紧紧地攥紧了手心,黑眸蹿了怒意。台下安静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赤裸裸的欲望。
一曲舞毕,台下又是轰雷般的掌声。她盈盈欠身,声音如黄莺出谷:“谢谢各位公子,大爷。最后,槿儿为大家泡上一壶茶。”
很快换了装束,一身雪白的纱裙,抹胸的婚纱款,她乌黑的头发披着,上面戴了一个五彩的花环,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子,纯净而美丽。
茶壶上了长长的嘴,她往后退了几步,就把茶水准确无误地注入一个个小杯子里,引得台下一阵阵的欢呼。
“各位公子大爷,今天晚上槿儿只是陪喝茶,哪位大爷要想跟槿儿喝茶,那么……价高者得,槿儿就在房里等你了。”她笑了笑,欠身,走下台去。
价高者得……欧阳澈仿佛听到了自己胸腔爆炸的声音,她竟然把自己当成物品一样去卖,她竟然……对着这些男人说,价高者得?这些天,这些日子,她究竟接了几个客?陪了几个男人?
怒火熊熊燃烧,灼痛着心……她笑得那样自在从容,一点都没有作为一名青楼女子的无奈,她连一点点的羞耻之心都没有吗?握紧了拳,他正要朝着她的方向追去,却被林如是拉住了身子:“哎呀,贵客到,林妈妈真是有失远迎了!八王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一声,也好让妈妈好好招待……王爷是来找雨诗的是不是,王爷这么久没来,可想死雨诗了,我这就去把雨诗叫来,好好服侍……”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她?”欧阳澈杀人一样的目光让林如是打了个寒颤,“谁?”
“花木槿。”她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他望着那个方向咬牙切齿。
“你是说槿儿啊……”林妈妈咯咯地笑着,忽地脸上的笑容一僵,她倒是忘了,花木槿就是柳思凝,而柳思凝就是欧阳澈休了的王妃……
“这个……”
“她什么时候来的?接了多少客人?”欧阳澈的脸色发黑,林如是琢磨了好一阵才开口,“槿儿她……来了也有不少日子了,接的客人……”
“多少!”他猛地揪紧了林如是的衣领,“你竟然逼良为娼!”
“没有没有……”林如是狠命地摆着手,咽了口唾沫,“王……王爷误会了,槿儿一直都是自愿的。就连这几天……她被一个公子包了一个月,她还是要出来接客,当然不是陪睡,就是陪聊……”
“她被包了一个月?”欧阳澈的脸色更黑了,“谁?”
“是是……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公子,我也没有问是……是谁……槿儿接客的第一天,就被他包了……”
“王……王爷,十大花魁跟头牌花魁的结果要出来了……我……我先去看……看……”
拳头咯咯作响的声音,心里被什么感觉吞噬了,他愤怒得想杀人。一把松开揪着林如是的手,林如是便老鼠一样往前溜去。
这辈子没有尝试过思维如此混乱,他一向冷静,一向清醒,而这个女人,一向可以轻易地把他的冷静给打破,一向可以轻易地撩拨他的怒气。
就像现在……他的愤怒,此生未有。那样的焦躁,却又夹杂着无措。
眼前浮现出她的嘤咛婉转,她在他身下羞涩地承欢,她那样笨拙的勾引……现在,她把曾经的温柔都给了谁,钱吗!
“……根据投票,翠微阁的头牌花魁是——花木槿,槿儿姑娘。槿儿姑娘半个月以后方可接客过夜,今夜陪饮的时间为一个时辰,起拍价五十两……”
台下是疯狂的叫价声,竟然很快飙升到一千两。拳再次握紧,他看着台上笑得纯洁而魅惑的女人,心里被什么点燃了一般。缪卓言,我绝对不可能让你跟台下任何一个男人共处一室,不论是多久,不论是陪饮还是陪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