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大黑,一直没有看到苏珞绾的玉清,犹豫了半晌,还是走了新房。
这一天来,他也是魂不守舍,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心情。
更是不敢面对苏珞绾。
为了打发时间,更是去了玉仁堂的医馆。
回来才听下人说,新娘子一天没有出房间,也没有吃饭。
这就让玉清觉得事情大了。
黑暗中,玉清看着空空的新床,愣了一下,地上还有撕碎的新嫁衣,一切都是他早上离开的样子。
让他的心口一紧。
一阵莫明的心疼。
他不是心疼苏珞绾,只是觉得心口发疼,此时脸色也是苍白的,只是他有些无法接受房间里竟然是空的。
苏珞绾离开了。
“来人!”玉清对着门外喊了一句。
他也气愤,可他必须得接受事实,更要承担一切的责任。
他不能与玉一琢发火,只能隐忍着。
有下人进来,他们是怕玉清的,特别今日一点喜庆的感觉都没有,也让人们心里没有底气。
“夫人呢?”玉清站在门边,剪着双手,面色清冷的问道。
“夫人……一直都在房间里。”下人小心翼翼的回道。
玉清的心更没有底气了:“你们是怎么照顾夫人的?”
“小的该死,大小姐……夫人平时都不喜欢我们进房间服侍的。”下人的声音更低了,胆战心惊。
头也不敢抬。
“夫人一天没有进食,你们不知道吗?”玉清紧紧握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着。
本来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却出了这样的岔子。
也让他心急如焚。
他觉得,苏珞绾是生气离开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下人直接跪到了玉清脚边:“小的罪该万死。”
毕竟刚刚新婚,下人们都以为新娘子与新郎官去前院了。
所以,也无人过问。
眼下玉清如此大发雷霆的责问,让这些下人有些不知所措。
“的确该死,去领罚吧。”玉清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此时十分郁闷,又不能告诉玉一琢苏珞绾离开的消息。
一甩袖子,大步出了新房。
他准备先去苏府,问问苏代城夫妇。
苏府虽然大门紧闭,却是喜气洋洋,苏代城夫妇还是很欢喜苏珞绾嫁人的。
毕竟是苏珞绾自己选择的。
而且玉清也是人中之龙,玉篱是最高兴的。
当他们看到玉清一个人时,也愣了一下:“怎么新婚第二日,你便一个人来了?”
玉清看着苏代城夫妇,突然觉得自己来的多余了。
看样子,这二人应该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珞绾说她不放心父亲母亲,特地让我来看一看。”玉清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找到苏珞绾。
可眼下,似乎没有目标。
看着玉清有些苍白的脸,苏代城拧了一下眉头:“出什么事了吗?”
他觉得绝对不是像玉清所说,只是来看看他们的安危。
因为玉清的脸色太难看了。
苏代城怎么也是在太医院闯荡了这么多年了,什么风浪都见过。
“父亲,没事!”玉清努力掩饰着情绪,扯出一抹笑意来:“确实是珞绾担心你们,她不好回来,只能让我过来看一看。”
玉篱倒是满意的点着头:“我们没事,你回去吧,珞绾的脾气不好,姑爷多担待。”
“珞绾挺好的。”玉清有些违心的说着,让他说苏珞绾的缺点一定能说三天三夜的,可偏偏以后都不能说了。
昨天夜里,他做了不该做的事。
这一辈了子都毁在苏珞绾手里了。
心口堵的要死。
可又不能表现出来。
“无事就好,我送送姑爷吧。”苏代城一脸笑意的说着,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玉清顿了一下,与玉篱招呼过后,便与苏代城一起出了苏府。
府门处,苏代城才停下脚步,深深看了一眼玉清:“说吧,出什么事了,是珞绾提出什么过份的要求了吗?”
他现在还是很了解苏珞绾的。
虽然苏珞绾的身份大白天下,可他还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
“父亲多虑了,没有的。”玉清笑得温润,君子端方。
他的涵养一向极好,此时的身份特殊,对苏代城也是十分尊敬的。
语气平稳,面色温和。
苏代城却不信,抬眸看他:“按辈份,你是我的小师弟,有什么事,不必隐瞒。”
“父亲!”玉清有些尴尬:“珞绾认你是父亲,我便也认你作父亲。”
“算了!”苏代城摆了摆手:“没事就好。”
玉清突然想到了什么:“父亲可知道,当年我父亲为了什么,要将堂主之位拱手相让?”
以苏代城的年纪,当年的事情,一定也是知道的。
听到玉清的话,苏代城侧了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这件事,我并不知情。”
那时候,还没有玉清,他还只是玉一琢的大弟子。
当然,那时候,玉一琢特别偏宠于他,玉珍每日在他身边。
只是他始终把玉珍当作妹妹,而玉珍却有了其它主意,才会有了后来他与玉篱离开玉仁堂。
玉清倒也没有追问,只是笑了一下:“几个师祖都来了。”
他有意如此说,也是想看看苏代城的反映。
“我听珞绾说过了,他们是有意来为难师傅的。”苏代城叹息一声:“这玉仁堂如此闹下去,怕是要四分五裂了。”
“不知道父亲有什么高见?”玉清也正了正脸色:“师傅是要让珞绾接手玉仁堂的,我自会全力协助她,不过,有几位师叔祖从中作梗,有些棘手。”
借着月色,苏代城打量着玉清。
他知道玉清会娶苏珞绾,一定是有目的的。
此时玉清却说的十分认真,十分诚肯,倒让苏代城有些愣怔:“你当真如此想?”
“自然是,我们可是夫妻,自是同心同德。”玉清说这话时,觉得心口在滴血,昨天夜里他犯的这个错误,不仅把自己一生搭进去,更不能打玉仁堂的主意了。
苏代城这才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也吁出一口气来。
“父亲,你是不是见过惠贵妃?”玉清突然又开口问了一句:“据说,惠贵妃长的很美很美!”
苏代城的脊背僵了一下,一下子就沉了脸色:“玉清,就算有玉仁堂撑着,这句话也不能再说,你现在有了家室,要为珞绾着想。”
玉清看到了苏代城眼底的紧张之色,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别让珞绾等着你。”苏代城不想再与玉清聊下去了,他其实想劝玉清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秘密,他发誓不告诉任何人的,连苏夫人都不知道的。
他现在只希望玉清能与苏珞绾好好生活,不要惹麻烦。
玉仁堂再势大,也不及皇室。
玉清拜别了苏代城,一路上也是心思重重。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苏珞绾了,脸上也多了几分担忧,更有几分惆怅。
已经出了皇城在一处镇子里停下来的玄迟看了看一直在马车里昏睡的“苏珞绾”,狠狠拧了一下眉头:“这药怎么这么霸道,这都一天两夜了,她怎么还没醒过来?”
玄景却不屑的说了一句:“明明十二个时辰就能清醒的,她却睡到了现在。”
他不喜苏珞绾,自然不会说好话。
“小郎中呢,看看怎么回事!”玄迟白了一眼玄景:“你若是认我这个大哥,就认她这个大嫂。”
一直都抱着剑的无陌身形僵直了几分。
这一次劫新娘子她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虽然不愿意,可却不想玄迟难过。
玄景不敢说什么,只能去找小郎中。
此时“苏珞绾”已经被玄迟抱进了客栈房间的床上,睡的十分安稳。
那样子,似乎要睡到地老天荒了。
“你们安排的姑娘不会出问题吧。”玄迟深深看着苏珞绾,一边对着玄景说道,当初替换苏珞绾的姑娘是玄迟找来的。
身形与苏珞绾十分相似。
“大哥放心,那姑娘很机灵的。”玄景保证一样说着:“绝对能瞒天过海,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
“一旦有人找她施针,就会暴露了。”玄迟点了点头,也知道短时间内不会有事:“所以,我们得快些赶路,回到玄元门。”
小郎中走到床边,给“苏珞绾”号脉,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断的换着手号脉。
“怎么了?”玄迟发现了不对劲,猛的扣住了小郎中的肩膀。
低了低头,小郎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玄景也发现了问题:“出什么事了?”
“二哥,你确定用的只是迷药吗?苏姑娘她,她……”小郎中说不下去了,脸色青了青:“已经中毒身亡了。”
“怎么会……”玄迟的身形一僵,猛的推开玄景和小郎中,冲到床边握了“苏珞绾”的手:“不会的,珞绾,你醒醒,你醒醒!”
一边抬起手,有些颤抖的凑到了“苏珞绾”的鼻端。
又猛的收回了手,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瞬间,双眼就红了,他在师傅替自己挡下一剑的时候,哭过,恨过,悔过,在江雯雯救他摔断双腿时,绝望不甘失望过,可自从遇到苏珞绾,这些情绪都渐渐消失了,即使他一再努力,都不能让苏珞绾多看自己一眼,都不能让她心动,他也没有失望过,没有灰心过,没有放弃过,一直都在努力着。
可此时,他感觉到了绝望。
彻底的绝望。
玄景顾不得男女之别,也抬手扣上了“苏珞绾”的脖子一侧的大动脉。
又猛的收回了手,眼底全是惊恐之色:“怎么会这样,这,这药明明是……”
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握紧了拳头:“我去找那个贱女人算帐!”
大步向外走去。
根本没有注意到,床上女子那张脸根本就是假的。
不过除了他,余下的几个人更无法发现问题了。
此时玄迟伤心欲绝,不顾一切的抱起床上的“苏珞绾”,十分用力:“怎么会这样,珞绾,是我害了你……我该死,我真该死!”
眼角的泪水一颗颗滚落下来。
一旁的无陌心口发堵,狠狠拧了眉头,她也没想到会这样。
只是用了迷药,人竟然死了。
小郎中跪在一旁,不说话。
一边轻轻摇头叹息。
此时的玄迟顾不得去怨玄景,只顾着伤心,只顾着埋怨自己。
“爷,节哀!”无陌终是开口,无力的说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
玄迟根本不搭理她,只是自顾自的抱起床上没了气息的“苏珞绾”,神不守舍的向房间外走去。
看着这样的玄迟,无陌心疼不已,与小郎中对视一眼,远远随在了玄迟身后。
玄迟将“苏珞绾”又放回了马车里,一边自言自语:“珞绾,我带你回玄元门,我们成亲,以后,我一定会小心的,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紧随其后的无陌和小郎中听到这话,都一阵担心。
他们也知道玄迟在乎苏珞绾。
可没想到,会如此深情,甚至已经疯魔。
竟然要娶已经断了气的“苏珞绾”。
真的是疯了。
“爷,你不要这样。”无陌忙上前拉过缰绳:“她已经死了。”
“闭嘴,她没死,她还没与我成亲!”玄迟暴怒,大声怒吼,一边夺过马缰,推开无陌,翻身坐上马车,扬鞭飞驰。
无陌被推出去十几步远,险些站不稳,等到身形稳住,玄迟已经架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了。
“这怎么办……”小郎中一脸的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玄景去哪里了?”无陌眯了眸子,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玄景干的,因为药是玄景拿回来的。
而且玄景一直都恨苏珞绾,给她下毒,也能说的通。
“不知道。”小郎中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恢复,此时更是摇了摇头:“爷这么喜欢苏姑娘,这根本就是在害他啊,看爷那样子,根本无法接受事实,万一想不开……”
“不会的,爷不是那样的人。”无陌看着玄迟大起大落的,也算了解他。
他会疯魔,会沉沦,可却不会想不开的。
一边抱紧了怀里的剑:“去买两匹马,我们赶紧去追爷。”
月色微熏,隔着窗户,打在地面上,苏珞绾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好不容易才把里衣穿好,更是费尽心思才说服寒铮,此时恼火的瞪着身旁的寒铮,他的大手正扣在她的腰间,搂的很紧,生怕她会消失一样。
“丫头,天色不早了,睡吧。”寒铮嗅着她发丝的香气,眯着眸子半睡半醒。
他虽然睡着,却是苏珞绾每动一下,都是清楚的。
“已经第二个晚上了,玉清要是想把人送回来,早就送了。”寒铮又补了一句:“你就安心待在王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