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家是回不去了,小赢驷只能安心学习花钱的道理。太傅说了,不会花钱是万万不成的,胡乱花钱就更要被处罚,如何花到巧处妙处,这可是个大学问。不要小看古时的小孩子,以为个个都是营养不良智力硬伤,那是指平民家的孩子,贵族之后个个都是从娘胎里就开始接受礼乐胎教,不足三岁就要由家族中的长者开始启蒙,五六岁就已经胸藏数卷书,拥有了后世小学生的程度了,赢驷性格宽厚仁慈,心思却极为灵敏,这些天都在开动小脑袋寻思如何才能找到让太傅满意的花钱方法,虽然此举颇为艰难,却禁不住他总是琢磨,渐渐倒也有了些起色。
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从大梁入了宋境,宋国如今虽弱,当年却是周天子亲封的公爵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到打仗搞经济不成,欢宴歌舞摆排场却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隔壁的鲁国更是礼仪之国,那讲究可就更多了。白栋一行隐蔽身份,每到一处城郡都会以行商身份宴请当地的大商贵族,其中的一应排场花费,居然都是交给了小赢驷来统筹处理。如此几个月下来六岁的小赢驷当真所得非浅,现在如果让他谈论花钱之道,小赢驷一定会慨叹原来花钱也是极为辛苦的,太傅可没有欺骗自己。
这段日子小赢驷算是不过不失,虽然没得到多少奖励,却也不曾遭受处罚;白栋这就是要让未来的秦惠文王提前接受社会大学教育,以稚子之身行成人之事,想不早熟都难。这或许有些残忍,可谁让赢驷日后是要担负国家命运的人呢?天真烂漫什么的还是尽早结束的好。
“不要小看师傅为你安排的一场场考验,真以为贵族欢宴就是吃吃喝喝麽?这其中的各种心思安排,人脉交结、利益纠缠可要比欢宴本身重要的多。现在你的年龄虽小,早早介入这种场合便可促你成长,幼时统筹欢宴、长时主持一国。这都是一样的道理。”
白栋和赢驷坐在牛车上,桑娃子佩剑策马守护于左右。后面还有扮成普通商队的白家精壮和秦宫高手,白栋对赢驷说了几句后,挑开车帘看了看前方的临淄城门和跟随在后面的十几位秦宫高手,对桑娃子道:“桑娃子,你去通知范伯的那些徒子徒孙不用跟随了。进了齐国就等于是来到了咱们自己的地方一样,别说没人会难为咱们这些商家,就是真遇到什么麻烦也会有范家徐家帮忙解决,我要带驷儿去个地方。他们跟着不方便,有你陪同就成了。”
“平安郎,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小世子可是只有六岁的孩子,若被君上知道你带他去了‘那种’地方,只怕会吐血的。你不是说过的麽?欲速则不达拔苗难助长,若为此伤害了与君上的兄弟情义,对白家不利啊......”
桑娃子几乎将脑袋探进了马车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人听到了。
桑娃子的师傅是李敌,李敌这一生经历颇多。如今虽然做了秦宫的内廷副主,却因为长年流连白家,与白家的渊源颇深。嬴渠梁虽然一样看重李敌,却终究不及范强,桑娃子耳濡目染,自然明白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你担心太多了,白家崛起至今,行事无不以大局为重,从无谋求私利,君上始终是明君,他自然看得清楚明白。何况那种地方并非有洪水猛兽。反倒有燕语莺声,你就不喜欢?男人就应该喜欢这种地方。也应该去看一看、转一转,见识过了才会不觉神秘。才不会辗转反侧昼夜苦思乃招‘银邪’,所以越是要做大事的人就越要去过这种地方,而且去得越早越好。”
白栋说得慷慨激昂,面色神圣、语气森然,听得赢驷又是期待又是好奇;‘那个地方’如此神秘,当是齐国的稷下学宫麽?听说太傅还挂了这学宫的主学名分呢,可去学宫就去罢,为啥桑大叔会说出这许多古里古怪的话来?有些听得懂,有些却是听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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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后世出现了多少著名的女闾馆、出了多少类似赵姬这样名满天下的倾国大方,临淄城的‘第一闾’都依然保存着自己的骄傲。
走进架设在水上的前院,绕过水榭凉亭画栋雕梁,在方方正正的古朴正堂中便可以见到天下闻名的管子雕像;华夏分国数十,繁华昌盛的大都市就不下十数个,建在这些城市中的大型女闾馆也不知有多少,真正可以有资格供奉管子雕像的却只有这么一处,这可是祖师爷眷顾的地方,非后来者可及!
在很多王孙贵族的眼中,第一闾固然是寻欢作乐的好去处,却也是一种身份的像征,身份不够的人就算坐拥金山银山也未必能够得到入门的资格;资格和逼~格从来就是相辅相成的玩意儿,这一有了入门的要求,得以进入其中的人个个都不不自觉地讲求身份做派,一个寻欢作乐的下滥圈子恍然就提升了质素,一举成了礼乐昌盛的‘圣贤地’,连带着第一闾的女闾们也开始注重起自身修养,一个个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礼乐文章随手拈来,连起个花名也敢以子为缀,什么‘花子’‘琴子’‘云子’‘柳子’虽然比不上孔子墨子老子这些真正的圣贤,却让寻欢客不觉礼敬,连对她们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这里一样有温柔软语、一样有花样风~流,不过都是掩藏在浓浓的逼~格之下,当真是‘来往皆贵胄、举座无白丁’,遇到没头脑的暴发户撞进来,受了冷言冷语都是轻的,一顿老拳打出去才是正经,这还是运气好的,遇到了运气不够好的,说不定还会被举官送究,吃上几天牢房清清心火......
梅子姑娘就是想不通,第一闾这种高大上的地方怎么就混进了一个小孩子来,而且这个小孩子才只有六岁,男人爱做的那种事情他是不能做也不该想,就这么眼神呆滞地望着他,似乎是被吓坏了。
她可是第一闾的首牌红大方啊?寻常的公侯子弟要见她一面都得提前上了拜贴,然后附送一首近做的新诗和近期的画像让她审鉴,遇到相貌周正又有才气的,她这才肯见上一面,若是谈得来,这位公子又是个男人中的男人,让她见猎心喜了,这才可能有更深入的接触......可这个小孩子算是怎么回事?就这么被馆主塞进了她的香闺,是来吃奶的麽,她也不会奶孩子啊?
赢驷身体在发抖,声音也在发抖:“大......大姐姐,是太......不,是叔父要我来的,我......我也有诗的。嗯......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你看好不好?”说完了忍不住偷看梅子一眼,感觉心里特别舒爽,也不是那么紧张了;就想很多小男孩一样,其实赢驷也是人小鬼大,感觉这个穿着清凉的大姐姐生得好看,而且香喷喷的让人闻了还想闻,如果被这个大姐姐抱着睡一觉一定是非常美妙的感觉......
此念当真只关天性无关风~月,很多男孩子都会在童年时代有过对美丽异~性的渴求,小时去阿姨家中,遇到表哥表姐争先要抱他睡觉的,虽然嘴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极其讨厌那个满身汗臭的表哥,一心想着该如何才能混进表姐的怀抱......只可惜后世理教害人,往往不能得尝所愿,在严重缺乏启蒙性~教育的时代,许多原本应该是健康成长的男孩子就跑偏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吴王孙、龙~阳君、分桃君、断袖君......其实都是被腐朽的教育理念所害,个个都是苦孩子。
在这个男~风盛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时代,明如嬴渠梁也难免与景监不清不楚,何况他人?白栋认为正确的启蒙性~教育真是太重要了,对小赢驷而言更是不可或缺。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这样的好诗只该是出自天上!你......你的叔叔在哪里,这首诗可是他做的麽?”
别国世子都要排队才能得见自己一面,这个小屁孩儿却直接就被塞了进来?可见背后的人是如何了得了。不过梅子姑娘见多识广,也不在意对方是如何财雄势大,也未必就不能将这个小屁孩儿赶出去,却不想这小孩一开口就是千古绝章,如此可传后世的妙诗该是出自何人之口?让她好奇心顿起。
“梅子姑娘请了,秦国白栋见过姑娘,这次携世子前来,当真是劳烦姑娘,不过为我雏君广开眼界、得见天下绝色,以绝日后声色之诱却是必须要劳动姑娘。这首诗就是我送于姑娘的酬劳,姑娘可还喜欢麽?”
“这样的好诗我当然喜欢......等等,你说你是谁?”
梅子全身一颤,秦国白子!原来是这位当代诗宗到了!应当!果然!若非是白子亲临,谁又做得出这般绝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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