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九十三年六月初一。
大朝会。
文武百官在净鞭声中噤声。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的撑起了牌面,文武百官齐齐下拜:“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千岁!”
今日的宇文小凤,换上了礼服,凤舞九天的纹路,无不彰显一国皇后的雍容华贵和庄严大气。
宇文小凤落座,看向百官道:“免礼。”
“谢娘娘!”
百官手持木笏起身。
太监左右一看,朗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户部尚书周通海一听,立刻给身后的户部小官使了个眼色。
小官名叫上官龙,是户部的员外郎,属于正六品的官员。
“臣有本奏。”上官龙上前。
太监得到宇文小凤的颔首说:“奏!”
“喏!”上官龙将木笏横着握在手里,随后从袖子里掏出奏本递上去。
待奏本到了皇后手中后,上官龙娓娓道来:“启禀娘娘,臣上官龙为户部员外郎,领库仓大使(靖国制度,库仓大使负责贵重物品管理。)。近来臣负责月结户部库存时发现,有一笔金丝楠木和紫檀木的数目对不上。经过几次结算后发现,这些楠木和紫檀,全都是被御书房直接走内廷调令调走,虽有票证,但数目巨大,实在让小臣不敢不报。”
听到这话,现场百官神情不一。
就连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谢太傅都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上官龙,同时还看向了周通海。
周通海察觉了谢太傅的目光,只是微微欠身,接着就什么都不做,只是倾听。
仿佛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楠木和紫檀……”
宇文小凤翻了翻,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么大的一笔楠木突然被调走,陛下怎么没有跟她说一下?
“本宫也不知缘何如此。”宇文小凤放下奏疏,强作镇定,“回头本宫会去御书房亲自问问,到时候再给百官答复。”
“娘娘!是否有可能这笔楠木的调动不是御书房的意思,而是三厂太监的贪墨与不法?”
又有人跳了出来。
谢青山一看,赫然是刑部侍郎门杰。
不过是周通海让下边的人正常汇报一下,你就跳出来当枪?
没看出来周通海是想要试探一下皇宫内的那位反应吗?
你这么闹,怕是要直接触怒那位了。
“门侍郎这是何意?”
宇文小凤就算再不敏感,也发觉了气氛古怪。
怎么突然就牵扯上三厂了。
虽然这笔的楠木确实是走三厂的调动,但背后可是皇帝在调拨,哪怕不知去向,也不能就断言是被人贪污了。
“娘娘!老臣近来一段时日,屡次接到了民间举报三厂违法乱纪之事。他们仗着手中有点权利,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为祸一方,实属十恶不赦之徒。如此些恶人,毫无才德,一时幸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不仅是对寒窗苦读的士子不妥,更是对天下百姓,朗朗乾坤不妥啊!”
门杰的言辞逐渐激烈起来:“若是在放任三厂为祸一方,国将不国只在眼前!望娘娘能下懿旨,废除这三厂霸蛮靖国的祸国之策!”
宇文小凤张了张嘴正欲说话。
突然文武之中,立刻有人闪身上前,齐齐下拜:“望娘娘下懿旨废除三厂!”
齐刷刷的很有气势嘛!
周通海暗暗感慨一句,但也同时暗自发笑。
好机会啊!
如今朝局都逼迫成这样了,一旦皇后顶不住压力废了三厂,那么皇帝是死是活也就一目了然了。
三厂一旦废了,皇帝肯定得想办法发声,他一定会出现。
但若是三厂没被废,同时继续保持运作,那就只能郑明杨定真的快不行了。
皇室需要三厂来稳定秩序。
高压状态下的直隶州,最安全!
但不管是哪一样,周通海都给皇帝表露了他们世家的不满。
在这么搞下去,小心我们罢工!
“这……容本宫与陛下商议……”
宇文小凤可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因而十分紧张的说:“此事再议。”
“娘娘!”
门杰上前开口说:“娘娘啊!三厂祸乱一方,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若是再这样下去,老臣又有何颜面面对先帝?若是娘娘不废了三厂,那老臣只能……只能自请致仕了!”
“臣等请致仕!”
百官齐齐下拜,吓坏了皇后,也吓坏了后边偷听的小太监。
他跌跌撞撞冲出了大殿,然后抢了一匹马,一路狂奔到了御书房,兵将消息传达给了陈安。
陈安听到此言脸色凝重,赶紧去找杨定。
皇帝刚洗漱完,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吃早点。
看到陈安跑来,笑道:“这么着急做什么?”
“出事了皇爷!外边大朝会,以刑部侍郎门杰为首的文武,以致仕威逼娘娘,要求废黜三厂。”
听到陈安的话,杨定慢条斯理的喝了一碗粥。
然后打了个饱嗝,剥着鸡蛋说:“三厂放出来,朕就没想过轻易的收回来。不过也想过这群文武一定会反弹,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那皇爷的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陈安看皇帝不着急,也在心理稍微松了一下,好奇问道。
“简单啊!”杨定要了一口鸡蛋,含糊的说道,“让三厂去查抄他们的产业,同时缉捕他们家族中犯罪的人,制造大案拿人就行。对了,你出面一下,让李绛站在你身后,不时给你做出威胁的表情。就说三厂的事儿,是朕说的。不过演的时候,病恹恹的,要制造一种你也迟暮的模样。”
“啊?”
陈安有点懵,真心不懂皇帝这是要唱哪出戏。
“你猜猜朕打算唱什么戏?”
杨定斜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陈安,笑呵呵的说:“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还在北伐,朕又生了病,朕早就就让三厂直接将反抗的文武全都下狱了。哪能这么麻烦还得跟一帮老爷子们斗心眼?”
“兵法有云,虚实相宜,真假相错。人的主观感受欺骗的都是自己!只要用得好,你说朕这个假病,再配合你欲言又止,像是受到胁迫一样的表情,在这群受挫的文武眼中,朕是不是就是快不行的那种?”
“不然,为什么外边三厂在抓他们的家人,破坏他们的产业,而你却来直接呵斥他们愚蠢呢?”
“朕有这么蠢,会自己跑来吓唬大臣吗?”
“就算吓唬,也这么粗暴明显?稍微有点情商的皇帝,也不会这么做吧?”
杨定对着陈安笑,咧开嘴的笑。
笑容下,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扭曲且阴毒!
“……”
陈安张大了嘴巴,额头冷汗唰的就滴下来了。
他感觉杨定要给这群反对党派的世家,狠狠的一巴掌!
打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