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莲教的、无生老母的?那些玩意儿,能顶一个鸡屁股吗?”
从矿洞里出来的白莲教匪们,面对李承佑的问话,一个个懵然不知的模样:“我们只知道干活儿吃饭,教派谋反什么的,可不干我们的事儿,我们也从不敢去招惹”
“胡说,你们简直胡说八道!”
李公子又受不了了,指着那些人叫道:“我可是亲眼看到你们,被他们抓到这里的。你,你们之前不是挺挺冥顽不灵的吗?”
看李承佑那副恨其不争的悲愤,何瑾差点笑出声儿来:咋地你还嫌他们,信念不够坚定啊?
也不想想,他们被扔到了什么地方?鼓山煤矿能有十九层地狱的美誉,可绝不是浪得虚名。
到了这里的第一天,就要接受泼皮无赖们的羞辱和殴打。直到将身上的戾气和怨愤,全都给打散,换作被恐惧所替代笼罩。
随后,就会被扔入矿洞中,开始着沉重且无休止的劳作。
而矿洞那等地方,阴冷、黑暗、幽寂、就是接近人心隐秘恐惧的地方。一个人被扔到那等环境,简直比关禁闭还要恐怖,精神会时刻受到极大的折磨。
唯一能减少折磨的事情,就是通过辛勤的劳作,换来一日短暂的休息,和一顿饭的奖励,让他们感觉自己还活在人世。
如此日复一日下来,什么信仰、造反、白莲教的,统统不过狗屁。他们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干活儿才能吃饭,老实听话比啥都强!
更不要说,这些白莲教匪又不是傻子。
虽说在这里生不如死,但毕竟还活着,还有转为正式矿工的希望可一旦承认自己是白莲反贼,就会被砍了脑袋!
“这位大人,我们就是外地的灾民,因为闹了点事儿,不服管教才被扔到了这里。”
一个白莲教匪,这会儿声音都悲愤了,控诉道:“大人不能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就拿我们这些可怜人的脑袋,来当垫脚石啊”
“你,你们!”李承佑被气得七窍生烟,可人家就是死也不承认,他还能当场『逼』供不成?
反倒孟文达看到这一幕,不由目光颇为感兴趣地看了何瑾一眼,淡淡摆手道:“他们不承认也就算了。不过毕竟来路不明,我等就地搜集些物证,侧面调查一番如何?”
何瑾则面无表情,点头道:“好。”
话音刚落下,孟文达便一挥手,吩咐手下分散了出去。
那些锦衣卫校尉便在矿山周围,大包小包地装着煤炭、煤粉、水泥,有的锦衣卫好像也不知道该装什么,直接就铲了两锹土装进了袋子。
甚至,李承佑还搬了一块石头,哐地扔进了麻袋里。好像鼓山的泥土和石块,跟别处的不一样似的。
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姚璟根本不明所以,忍不住失声问道:“你,你们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可何瑾却一副‘早就洞察了一切’的神情,非但不开口询问,反而还从怀中掏出两本薄薄的册子,堂而皇之地丢在地上后,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叫喊:“哎呀,什么东西掉了?咦,怎么是两本儿小册子?”
说着,他又弯腰捡了起来,交给孟文达道:“大人快看看,这是不是白莲教的那些邪经典论?”
冷漠如寒冰一般的孟文达,顿时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儿,看向了何瑾。
迟疑地接过那两本小册子后,借着火光看到封面上的一行字:《无烟煤与毒煤的辨识方法》,还有另一册写着《水泥施工『操』作养护手册》。
一瞬间,孟文达不由目光一凝,面『色』冰雪消融。再度看向何瑾的眼神儿,渐渐就变得震惊且和蔼了。
他飞速地翻阅了一下,随即将两本儿册子揣入了怀中,郑重其事地言道:“嗯,这两本册子来历不明,颠三倒四满纸荒唐,本官定要带回去好生审阅一番!那,那个何司刑,你做得很不错!”
姚璟等人看得简直一头雾水,根本不知孟文达和何瑾在打什么哑谜。不过,看两人都一副高深莫测、你懂我懂的样子,好像事情进展得还挺愉快?
一番折腾后,众人便来到了鼓山临时搭建的办公室中,暂且歇息。
此时,孟文达的心情显然很好,眼神儿也一直盯着何瑾打转。只不过到了后来,那眼神儿就有点丈母娘瞧女婿的意思了,简直越看越满意。
这惊得一旁的姚璟,不由暗暗升起了一丝堤防警惕的心思:咋地,这是要跟我抢亲亲弟子的节奏?
果然,随后孟文达就开口了:“这位何小兄弟,你年轻有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唔,本官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小兄弟可愿解『惑』?”
“”何瑾这个汗啊,该给的我都给你了,你还要做什么?赶紧回道:“小人愚鲁,恐不能让大人满意。”
“你姑且听之。”
孟文达尽力和颜悦『色』,只不过那张脸冷漠惯了,一时倒显得有些不和谐:“河南各州府,皆有白莲教匪作『乱』,唯独这磁州一地靖平安宁,百姓丝毫不受其扰。”
何瑾这里当即就想狡辩,但孟文达却一伸手,阻止他道:“小兄弟,这其中的事儿,你愿多留几个苦力也就罢了,却也莫真将我等锦衣卫,全当了瞎子和傻子”
被如此直白地告诫,何瑾不由一脸尴尬,行礼含糊道:“大人说笑了,小人万没那个意思。”
“不管你到底是何心思,本官却看出,你是很有本事儿的。只是,这邪教作『乱』一事,历朝历代皆不能禁。唯独到了小兄弟手下,仿若略施小计,便将其消弭无形”
说着,孟文达竟还直接起身,对着何瑾恭敬一礼道:“如此神乎其神之策,恳请小兄弟不吝赐教!”
何瑾赶紧起身,吓得急忙让开那一礼:我的老天爷,你这就是捧杀啊看着高冷,实则一肚子坏水儿,把我一下抬到这般高度,『逼』得我不说出些干货都不行。
不过,随后扶起孟文达的时候,又看到这位锦衣卫千户,眼神悲悯恳切。显然是真心想寻一个解决的方法,一劳永逸杜绝了邪教作『乱』之事。
那样的眼神儿,不由给了何瑾一丝触动。
想了想,何瑾才开口道:“孟大人既然关注此事,想必也思忖不少时日了。小人便斗胆问一句,那些白莲教匪是不是大明的百姓?”
“当然不是!”
这话不是孟文达说的,而是他身后的李承佑:“生在大明天下,沐浴君恩,不思报效,反而作『乱』犯上,当然已经算不得大明百姓,实在该杀!”
何瑾这下一抬眼,不由叹息了一句:“李公子,不会说话,就选择闭嘴这样真挺好的。”
“你!”李承佑又要炸。
但孟文达却拦住了他,思忖片刻后,谨慎地回答道:“本官倒是觉得,那些人未入白莲教之前,还算得是大明百姓。可一入了邪教之后,便冥顽不灵、一心作『乱』,实在不能再以寻常百姓来论。”
“嗯”何瑾微微点头,随后又道:“既然之前是,那为何入了白莲教后,就冥顽不灵了呢?”
“嘶”孟文达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或许是,百姓们被白莲教蛊『惑』后,便『迷』了心智吧?”
“『迷』了心智?”何瑾闻言,不由嗤笑了一声,道:“那大人可见过他们疯疯癫癫,不识东南西北,智商呃,就是神智混『乱』,跟正常的疯子一样?”
孟文达一听这话,不由脸『色』再度一变,若有所思。
而李承佑,却也不由笑了起来,道:“正常的疯子?嘁,何瑾,疯子还有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