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青脸肿的刘瑾靠在床边,下面一滩『尿』『液』,委屈地直掉眼泪:“人家都说了,这次是真的,是真的啊!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何瑾这会儿的脸『色』,却跟吃了苍蝇般难看:“行了!哭哭啼啼的,跟我这么着你了一样。你也真厉害,都吓『尿』两回了,还敢不说实话!”
“你本来就糟蹋了奴婢,还不相信人家,奴婢不活了啊!”
刘瑾猛地起身,冲着寝殿的一根柱子就作势撞了过去:“奴婢要以死明志!这次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啊!”
何瑾却抱着胳膊,根本不搭理这茬儿。
“奴婢可是太子殿下身边,最离不开的人儿。我死了,你也要陪葬!”刘瑾这时抱着柱子,一副‘我真的要撞啊’的表情,但眼神儿怎么看都有些嗯,不怎么令人信服。
何瑾当然还是不搭理,但心里其实也有些发憷了:虽然这娘娘腔寻死觅活是假了些,但他口口声声的样子,好像?
可就在这‘二瑾’僵持的时候,殿外丘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何百户,你怎么还不赶去面圣!”
这一下,何瑾才真的惊了:“陛下真找我?可,找我能有啥事儿?”
刘瑾这就傲娇了,哼了一声,脸上的神情立时换成‘你不求我,我就不说’的模样。
何瑾当即大怒,上前拎起他的脖子,道:“还想当空中飞人是不是,想再『尿』第三回裤子是不是?”
刘瑾顿时就泪崩了:“何,何瑾,你简直欺人太甚!”
“我,我日后定与你不共戴天!唉,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哎,哎,我都服软了,你怎么还扔!你这人不厚道啊!”
收拾完刘瑾,何瑾才拍拍手,神清气爽地跟着丘聚来到了西暖阁。
一见到阴着脸的弘治皇帝,他不由分说便五体投地拜在了地上,高呼道:“陛下皇恩浩『荡』!如此心念微臣一州城小吏,真令微臣感动不已、刻骨铭心!”
“陛下对微臣如此,可见对大明臣民亦如春风般拂面、如阳光般普照吾皇就是微臣心中永不落的太阳,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番话落,原本气氛尴尬的暖阁,顿时更加尴尬了!
弘治皇帝已经彻底的震撼了:这,这昨日一次也就罢了,今日还敢来?
刘健更是面上充血一般,脸红到了耳根:何瑾,你真乃我河南百姓之耻!
谢迁瞪大眼睛,如怪物一般的看着何瑾:佞臣,这家伙绝对的千古佞臣!
即便是深藏不『露』的李东阳,竟也脸『色』骤变:好,好小子,好有胆『色』,好不要脸啊!
唯独朱厚照,对何瑾却是更加敬佩莫名:何百户,果然乃忠臣啊!一如既往地真情流『露』,丝毫不矫『揉』造作,跟那些装模作样的妖艳贱货们,就是不一样!
足足沉寂了半柱香的时间,西暖阁里静的似乎连掉根针都能听见。何瑾却一脸懵圈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弘治皇帝才有些反应过来,随即一拍龙案喝道:“好你个何瑾!昨夜究竟跟太子说了什么,什么零和博弈、野菜饽饽的,这与修筑大同城墙有何关系?”
揍了刘瑾后当然有收获,来的一路上何瑾也早有了腹案:忽悠,是忽悠不了的皇帝又不是傻子,何况刘健、谢迁、李东阳,这三位大学士,哪一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说实话,何瑾其实连眼睛,都不敢跟他们对视。总害怕自己的心思,被他们洞若观火的眼睛看得个通透。
而这一次,更是只能实话实说了。
“回禀陛下,零和博弈”打起了胆气,何瑾正准备开口,可旋即就泄气了:前世的定理概念,怎么跟这些明朝古人解释明白?
算了,还是下一个吧。
“陛下,那个野菜饽饽”刚想着这个问题,何瑾登时又傻眼了:“嗯?什么是个野菜饽饽?”
弘治皇帝气得手都发抖,三位修身养『性』的大学士,也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你问我们,我们问谁!
好在,就在四人要爆发的时候,何瑾忽然反应过来了:“微臣想起来了,不是什么野菜饽饽,乃是十六国时胡夏国的建立者——赫连勃勃!”
在场之人,除了不学无术的朱厚照,无不饱读史书。赫连勃勃这个名字一出口,所有人登时明白了何瑾的用意,目瞪口呆!
这个胡夏国的建立者赫连勃勃,为政残暴嗜杀,狂妄自慢,关中人民受害极深。但却有一件事儿,令他在史书上呃,也没怎么流芳百世,而是褒贬不一。
那件事儿就是义熙九年时,赫连勃勃征发岭北十万胡人、汉人,在朔方水北、黑水之南修筑都城,名曰统万城。
为保都城固若金汤,赫连勃勃下令:让监工以锥刺之法,检验其城墙质量,若锥子能『插』入一寸,就杀修筑的工匠一并筑入墙中。若锥子『插』不进,便砍了监工的脑袋!
“陛下,所谓零和博弈,便是说彼之所得、必为我之所失,得失相加只能为零,乃此消彼长之意也。”想起赫连勃勃干的这事儿,何瑾忽然有如神助,又将‘零和博弈’这个概念解释了出来。
这一下,弘治皇帝胸膛开始起伏不已,厉声催促道:“说,继续说下去!朕要好好听听,你这个零和博弈,如何用在修筑大同城墙上!”
何瑾这会儿也有些怵,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陛,陛下修筑大同外城墙,征发了五万民夫,由大同驻守官兵负责,地方官府配合,继而还有都御史监督看似万无一失,却忽略了最重要的奖罚一环。”
“赫连勃勃残暴嗜杀之法虽不可取,然这零和博弈的概念,却可堪一用。”
“如若陛下只是依循常例,奖罚不到人,难保都御史、驻守将官、地方官府沆瀣一气,中饱私囊。唯有让这三方互为竞争,此消彼长,才可保大同城墙固若金汤!”
弘治皇帝胸膛仍旧起伏不定,竟是一口气都没有出,他不可思议地瞪着何瑾,觉得脑子嗡嗡的响。
何瑾却猜不出弘治皇帝究竟是喜是怒,只能心一横,继续正『色』道:“陛下,地方官府在修筑城墙中,只是个参与的角『色』。故而,对他们的奖罚当只是连带。”
“至于都御史和负责修筑的驻守将官,便应采用零和博弈之术,依据城墙质量来奖罚。如此互为掣肘,双方皆不敢懈怠贪墨,大同城墙才可固若金汤!”
言罢,何瑾重重地一叩头,又道:“微臣所言,只为大同城墙,只愿大明的样板,能有个好开端,只希望大明江山永固,千秋万载!”
这一刻,朱厚照也起身来到了何瑾身旁,同样跪拜在地:“父皇,何百户与大同将官、都御史、地方官府毫无瓜葛,一心为我大明,句句金玉良言。儿,儿臣愿为何百户作保!”
弘治皇帝闻言,一句话都没说。
他下意识地端起御案上的茶杯,想喝口茶润润喉咙。然而,那手却怎么也端不稳茶杯,微微地『乱』晃。
终于,等茶杯凑到了嘴边时,弘治皇帝又一个失手,那青瓷温润的茶杯顿时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这一下,整个西暖阁的所有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何瑾冷汗涔涔,心底后悔不已:这下完了,自己要跟那茶杯一样,成为杯具了还是四分五裂的。
可随即,弘治皇帝的脸『色』,就越来越古怪。
最后,心情奔放地他终于忍不住,畅快地大笑起来:“何瑾!朕真是低估了你,原以为你不过有些本事儿,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的大本事儿!”
可弘治皇帝这里笑得痛快了,何瑾却一抬头,『露』出了张苦笑不得的脸:尼玛,要不要这样玩儿人啊我都快吓『尿』了好不?